《我食梦貘，开解梦工作室很合理吧？》塞宁

3、第 3 章

　　是的，卿尘是一只来自上古时代的，拥有着不朽生命的食梦貘。

　　梦貘一族以梦境为食，有着强大的控制和净化梦境能力，能够吞噬噩梦，编织美梦，自上古之时开始，便存在于世。而卿尘自很久以前，便在这无尽的时间长河里不断旅行着，她曾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许多时代，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其他物种，受过供奉，也曾被作为异类驱逐。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她忽然厌倦了这种生活，于是她找了一个避世之地，将自己的身体放置在安全环境下，保证没有人能够看到她，接着，她便让自己陷入了无休止的睡眠。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再次被唤醒。

　　那时，沉睡状态的她感应到一阵极其强烈的痛苦气息，那些哀恸与求救声震颤着她的灵魂，作为神女，她绝无法违抗本能，于是，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应了那个请求。然后她便从那绵长的沉睡之中被再次唤醒。

　　这里本该是游戏里的虚拟世界，可如今，整个游戏世界已经开始被痛苦侵蚀，那些负面情绪如此真实，聚成一朵朵云萦绕在每个物种的头顶。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怪异与不合常理，而她如今迫切需要做的，便是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方法，去应对那未知的“末世“，就像几千上万年以来，她作为上古化身的神女，一直在做的那样。

　　她总觉得，这一切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否则那神秘的系统为何要大费周章将她一个正在沉睡的上古神女拉到这里？

　　“特殊玩家”，或许是吧。

　　她始终，与别人不同。

　　食梦貘能够进入所有生物的梦境，而梦境多是潜意识的具像化体现，所以梦境能够反映咨询者的心理创伤，也能够治愈那些负面情绪。她在那一个个梦境里寻找着，若是能够弥补的痛苦，她便用自己的能力编织一个美梦去抚平；若那痛苦过于深重而成了梦魇，她便会将它们吸食之后，再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

　　比起其他上古神兽来说，食梦貘没有什么太强大的能力，吞噬噩梦和净化负面情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可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曾见过无数死亡，也亲自陪伴过很多生命的终结，她眼看着自己的同族逐渐死去，或是因为爱情，或是因为战争，甚至她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曾遭受追捕和残害，如今在这世间留下来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

　　可这一次，她甚至连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都无从知晓，更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必须快些找到关键线索了，卿尘这样想着，一边将那来访的少女安其拉送出咨询室。

　　待那少女离开，卿尘马上走出房间，首先便是在房间之外四处巡视一番，她发现这里是一栋五层的小楼，二楼作为咨询室，一楼接待，其他楼层似乎可以作为居住，已经布置好了起居的所有用品。

　　待她再次回到一楼，看到坐在接待室里的小优，便上前询问了几句。却发现小优对这个咨询室一无所知，只是作为玩家，被系统任务指引到了这里。她看上去做事很细致，性格也明媚。

　　卿尘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小优的性格刚好能让这一栋5层的小楼热闹很多，又能帮她解决很多生活上细枝末节她不想去处理的问题，让她能够专注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卿尘就此让小优挑选了4楼整层作为新家，让她和自己一起住在这栋楼里。

　　“资料已经全部整理好了，我会持续追踪的，放心吧。”小优朝着卿尘眨了眨眼，声音轻快地汇报着。

　　卿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褪去了挂在脸上的职业微笑，朝着小优嘱咐了几句，便独自踏上电梯上了自己起居所在的3楼。

　　做咨询师对于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模仿人类感情。

　　她虽历经几千年，可似乎这漫长的岁月亦是磨去了她曾拥有的那些情绪，她本就缺少热情，如今心境更是与少时不同。就好像，她知道所有情绪，也知道如何应对，但她却感觉不到，那些情绪像是无法进入她的内心，她只能通过模仿，对咨询者会有的情绪作出回应，对他们遇到的问题进行理性的判断。

　　自己要成为一个无法共情的心理咨询师，就像是一个理性客观的审视者，抽离所有应该有的情绪。

　　卿尘想到这里，自嘲般地苦笑着，一边从电梯走出，来到自己舒服的客厅。

　　她径直走向卧室，换了身舒适的衣服，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看到了舒服躺在沙发上的四只猫。

　　“这破游戏想得到挺周到，猫都给我准备好了。“她难得对系统有了些许好感，一边将猫抱起放到膝盖，慢慢抚摸着。

　　当生命变成无限时，人难免会觉得孤寂，漫无边际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诺大的一层楼如此空旷，4只猫正好可以作为陪伴。

　　她很喜欢猫这个物种，相比人类或其他物种而言，猫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它们就那样懒洋洋的成天睡觉，想起来的时候就过来蹭蹭她，不高兴的时候就自己待着，卿尘与它们互不干扰，只是两种独立的个体，互相那么陪伴着，她觉得那样就很好。

　　她其实也很好奇猫咪会做什么样的梦，可她这几千年来养了很多猫，却没有一次想过要进入它们的梦境。

　　它们看上去没什么痛苦也没什么求而不得，就让它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很好。

　　卿尘怀里抱着一只猫，就这样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她灵敏的听觉马上分辨出，那是小优的声音。她略一皱眉，起身披了件衣服便飞速下楼。

　　一楼接待处的大厅地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卿尘迅速看了看外面的瓢泼大雨，看来是冒着雨来到这里，可他为何要来这？她将目光收回，再次仔细打量着那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被雨浸湿，耷拉在脸的旁边，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骨和颧骨突出，而眼部深邃。

　　是一张不错的皮囊，可卿尘并不在意。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旁站着的小优似乎从未经历过这般场景，被吓得不敢动弹，只低低说着。

　　卿尘上前几步，指尖抚过那少年的面颊，从手指穿过来的触感，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早就发现不对，那少年与其他任何种族都不同，他的头顶并没有那一团云。如今只稍稍接触她便能感应到，这个躺在地上的人，他并非任何种族，至少，不是有生命的种族。

　　他是什么？

　　卿尘微微摇头，她不太关心这些事，如今自己的能力既无法治疗他，那便只能由他自生自灭。

　　她转头面对小优，本想让她将这莫名出现的少年拖到空置的五楼，但看着小优瘦弱的身形，想了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嘱咐她将这个人放在这里，待他自己醒过来。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有生命的物种，想必放在地上或是躺在床上，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区别。

　　卿尘不再多言，嘱咐小优自己注意安全，又顺手给她们居住的三四楼加了个梦境防护罩，便再未管这件事，准备重新回到自己的三楼。

　　正当电梯门打开，她抬腿打算进入时，身后转来一声并不清晰的清冷男声。

　　“谢谢你。“

　　卿尘身形一顿，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不能早早入睡了，她只得重新挂上那种标准式的微笑，转身面对着那地上的少年。

　　“没关系，能告诉我，你是什么种族吗？“卿尘并不喜欢废话，她走回大厅坐在沙发上，单刀直入问道。

　　“种族？”少年清朗的脸看起来有些不解，“如果你是指我不是人类的话，那么，我确实不是人类，我是来自AI位面的机械生命体，与你们这个位面的机器管家不同，我们的科技发展水平远高于这里，我拥有独立的自我意识。“

　　拥有独立意识的机械生命体？有趣。

　　卿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已经很久没遇到什么能引起兴趣的事了，这样的岁月，有些无聊。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来到这里？“她饶有兴味地看着仍在地上的，满身潮湿的少年，一眼就注意到他神情里的一丝淡漠和疏离之色，有些恶趣味地想，这样似乎更有意思了。

　　那少年像是有些不习惯卿尘这样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站起身试图与坐在沙发上的她保持平视，沉吟许久，才言简意赅地开口。

　　“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话音刚落，他将自己的上衣拉开。一旁的小优看到那上衣里面的场景，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

　　卿尘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他胸口的位置。

　　在那本该是人类心脏的地方空无一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形的空洞，穿透他的左边胸膛。

　　透过那空洞的胸膛，能清晰看到他机械构筑的体内，洞口边缘是电线，如同血管一般没入他的身体，而边缘的皮肤紧贴着他的金属躯壳，将那躯壳整个包裹着，让他呈现人的外观。

　　很美呢，由人类智慧凝结而成的，来自更发达文明的机械生命。

　　卿尘将目光重新移到他的脸上，唇边笑意更盛，她对这个有些冷漠的抗拒的，来自未知位面的机械生命体……很有兴趣。

　　“你找到我，是希望我能够治愈你？“

　　她仍是盯着那处空洞，那里是心脏的位置，而他又找到了她，并且，机械生命体是无感情的，这样想来，这个少年该是想要寻找方法填补这个空洞。而那个方法，想必就需要用到承载着人类潜意识里最深刻情感的，梦境。

　　少年只默默点头，继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补充着：“我不知道方法，我想应该与机械生命体情感缺失有关，可我与其他机械生命体亦是不同，他们没有这个，也许我是需要被销毁的故障体吧。“

　　“你是说，其他机器人生来并没有这个，可是你有？“卿尘追问。

　　“我不知道，没有谁愿意告诉我。“少年声音有些低沉，他想起自己在那里的日子，那些，被隔离的，作为实验体被研究的日子，那些被视为异物的日子。

　　卿尘猜到了什么，看样子，眼前这个少年曾经历过的，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轻叹一声，好像又是那些亘古不变的事，结党、排除异己、争端、仇视，似乎所有种族，都永远无法避免那些无聊的情绪。

　　她并未继续追问，只轻轻点头，然后对着少年说：“你没有梦，我无法通过梦境治愈你，但我想应该有别的方法，你如今缺失的是情感，而梦境是承载生物情感的最佳载体，你，做我的助手吧。“

　　少年眉头微微一皱：“你的……助手？“

　　“我通过梦境治愈来访者，同时我亦拥有收集梦境的能力，若你跟在我身边经历不同梦境，该是能够让你自身觉醒些情感，之后我亦会设法将一些梦境填补给你，如今我虽不知该怎么填补，但我会顺便帮你找方法的。“

　　卿尘顿了顿，看着少年依然淡漠的神情，又忍不住毒舌地加上了一句：“反正你是机器人，寿命应该很长，多浪费几年时间也不会怎么样，不是么？“

　　少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好像他的情绪并不为卿尘的话所影响，这让卿尘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没有名字是个问题，那你以后就叫……你就叫零吧，你觉得如何，我不太擅长取名。“

　　少年无所谓地点头，应下了这个名字。

　　“真乖……咳，零，你之后可以住在5楼，你的工作是每天跟在我身边，与我一同治疗来访者，并且随我一同进入他们的梦境，具体事宜之后小优会与你细说。至于报酬……除了找到方法治愈你，你还想要什么？机油？充电？数据？系统升级？“

　　零似乎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像是觉得有些好笑，脸上别扭地做出笑的表情，但那别扭的笑意稍纵即逝，再恢复那万年不变的淡漠，一板一眼地回复卿尘：“不需要，我是高配置产物，我……可以自给自足。”

　　卿尘满意地应了一声。

　　一个无情感的高科技机器人助手，足够智能，有独立意识，不需要投喂，还能自己照顾自己。

　　想来在这里的生活，似乎会变得比较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