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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争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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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北行,越往北去,天地愈发辽阔苍茫。
漠北的风凛冽而干燥,卷着细碎的黄沙,天空却蓝得格外清澈,这与仙门和皇城都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青容不禁多看了几眼。
慕砚恒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显然对于计划受阻还是有几分不爽的,但不多,大概也就那么一两分。
他们并未大喇喇的御剑直抵城中心,而是在靠近边城时便停下脚步。此处人流不算密集,来往之人大多身形健硕,肤色偏深,与京城或江南的人确实有些差异。
相比之下,他们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所幸漠北看管不严,又常有商人来往,也没把他们拦在城外。
青容早已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色男装劲服,束起长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脸上也略做了修饰,掩去几分过于昳丽的轮廓。
慕砚恒倒直接,只是带着斗笠,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为防生变,二人来寻药的消息昌帝是没有放出来的,但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人放出,所以两人多多少少还是做了些准备,不至于太大张旗鼓。
甫一进城,喧嚣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街道不算宽阔,两侧多是土坯石块垒成的房屋,不过铺面挺多,除食物外,卖的大都是些刀具皮革。
“啧,这刀不错。”青容停在一个卖刀具的摊子前,随手拿起一柄弯刀掂量。
摊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见青容面生,忙介绍道:“小哥好眼力,这刀久经锻造,削铁如泥,只要十两银子!”
青容挑眉,这刀看着还行,但十两就是纯纯她当傻子,她正欲离开,旁边一个同样在看刀的精瘦汉子嗤笑一声:“老巴,又坑人呢?这破刀你卖五钱银子都嫌贵,欺负人家小哥面生?”
那叫老巴的摊主脸色一红,梗着脖子:“依木尔,你少胡说八道,我这可是好刀,你是不是买不起,嫉妒了?”
“好个屁,上次卖给东头那小子的刀,砍个羊腿都卷刃了!”叫依木尔的汉子毫不留情的揭短。
两人顿时吵嚷起来,唾沫横飞,引得周围人侧目,青容看得有趣,也不急着走,抱着手臂看热闹。
多么酣畅淋漓的吵架啊,在他们那可少见了,这热闹不凑简直可惜。
正吵得不可开交,此时确有一道清脆的女声突兀的响起:“吵什么吵!挡着老娘的路了!”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艳红色骑装的女子策马而来,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腰佩弯刀,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几股辫子垂在肩头,英气勃勃,可那面容实在美艳动人,硬生生将那英气盖了些许。
她勒住马,居高临下看着吵架的两人:“老巴,你又坑蒙拐骗,依木尔,你也别拱火,再吵吵,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摊子都掀了?”
老巴和依木尔显然认得这女子,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讪讪住了嘴,脸上都露出几分敬畏。
女子哼了一声,目光扫过看热闹的青容。
青容此刻男装打扮,面容姣好清隽,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亮通透,偏又带着分饶有兴味的笑意。
这是江南那群文绉绉的才子招花引蝶时惯用的套路,青容历练时学来的,这会闲着没事倒是用上一番。
漠北人应当没见过这种套路,指不定就觉得新奇。
女子果然眼神一亮,上下打量了青容几眼,翻身利落下马,她几步走到青容面前,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青容的眼睛:“喂,小兄弟,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你可得小心些,别被这些老油子骗了。”
青容被她这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暗道果然新奇的东西更勾人,她抱拳一笑,学着男子腔调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初来乍到,确实不懂行情。”
她姿态温雅,声音刻意压低后也带着少年人的清越,在周围一群粗豪汉子中,显得格外……秀色可餐。
那红衣女子眼睛更亮了,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客气什么,我叫阿依娜,整个漠北没人敢欺负我阿依娜的朋友,我问你,你有兴趣当我的朋友吗?”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弯刀,一副“只要你开口以后我便罩着你”的豪气模样。
她身后的随从中,一个年长些的汉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姑娘,别胡闹了,将军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阿依娜这才想起正事,但目光还是黏在青容脸上,有些不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家客栈?回头我找你玩儿去,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漠北真正的好刀。”
青容:“……”
这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漠北人实在比她想的还要热情,她正想着如何婉拒,旁边一直沉默的慕砚恒突然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将青容挡在身后,隔绝了阿依娜那过于直白的视线。
也是惯用伎俩。
他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漠然深邃的眼眸。
他倒没刻意摆出唬人的神情,但他本身往这一杵就很是唬人,阿依娜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她身后的随从更是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刀柄上。
这男人又是打哪来的?怎么这么强的威压?都快赶上他们将军了。
阿依娜到底是见过风浪的,虽然被慕砚恒的气势所慑,但也没退缩,她挺直摇杆瞪着慕砚恒:“喂,你谁啊,挡着我和小兄弟说话干嘛?”
青容见状,赶紧从慕砚恒身后探出头,对着阿依娜歉意的笑笑:“阿依娜姑娘,这位是我家中长辈,我们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有缘再叙。”
说完,扯了扯慕砚恒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这人现在已经疯了,连女人的醋都吃。
阿依娜看着两人迅速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那男人将“小兄弟”护得严严实实的姿态,不满的撇了撇嘴:“哼,什么长辈,管得真宽,小兄弟长得那么俊俏,本姑娘多看两眼怎么了?”
她身后的随从无奈摇头:“姑娘,您就别惦记了,那两人……不简单,而且白将军的安排您还没做完呢,您再耽搁,小心将军回来又念叨您。”
提到白将军,阿依娜顿时老实了些,似乎有些忌惮,但依旧望着青容消失的方向,眼睛亮晶晶的:“知道啦知道啦,不过那个小兄弟真好看,比咱们将军府里那些木头桩子强多了,你说……他会不会是皇城来的世家公子?”
随从们面面相觑,不敢接话,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忍不住嘀咕:“将军要是知道您当街轻薄陌生男子,怕是又要头疼了……”
“那不行,不许告诉白琚那个呆子,而且看两眼也不算轻薄吧,我可从不对男人动手动脚。”阿依娜凶巴巴瞪了随从一眼,翻身上马,“走了走了,回去复命,不过……那小兄弟住哪家客栈,你们给我打听打听。”
“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
另一边,青容拉着慕砚恒拐进一条僻静些的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方才那是做什么呢?人家姑娘家家对我多瞧了几眼,说上几句话,这也不许呀?”
慕砚恒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举止轻浮,不宜往来。”
“人家那是热情爽朗,漠北民风如此嘛,倒也别有风趣。”青容不以为意,随即又好奇的问,“不过,她那侍从提到的白将军,莫非就是那位……英姿勃发的镇北大将军?”
慕砚恒帽檐下的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仿佛要甩掉什么恼人的东西。
青容笑着跟上:“师父怎的又恼了?陵渊师叔总说您这些年心境平和多了,年纪上来了嘛,确实不宜总动肝火,对身子骨不好。”
“……和那种意气风发的小少年比起来,为师已经人老珠黄了是吗?”
“怎么会呢。”青容依旧笑眯眯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师父是我见过的,最俊的男子,十个……不,百个镇北将军再加百个首席师兄捆一块,都不换师父的一根头发。”
慕砚恒:“……”
巷内一时寂静,只有微风拂过的飒飒声。
慕砚恒再次压低帽檐,紧抿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被强行压下,恢复成那副冷漠的模样。
“哼。花言巧语,信口开河。”他毫不留情的批判。
然而,就在青容以为他又要板着脸教训人时,他话锋却极其自然的一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
“不过倒也算你有几分眼力。”
青容:“……”
脑子好痒。
这慕砚恒如今当真是愈发离谱得没边儿,从前好歹面上还端着冷矜孤高,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只是背地里黑那么几下,如今可算是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明着来。
她知晓慕砚恒对她的心思,这样的小手段瞒不过她,无非就是争宠罢了。
等等……
争宠?
青容倒吸一口凉气,被这刹那间莫名冒出的词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想法?若被慕砚恒知道她刚刚有一瞬间把这个词挂在他身上,怕是要把她吊在栖星阁吊个三天三夜。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坏了,她莫不是被这漠北的风沙吹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