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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三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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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闭着眼睛,左手盘着珠链,右手则在掐指算着什么。
边算,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赵心语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开口询问。
“您是算出什么东西了吗?”
老人睁开眼,点头、又摇头。
“离别墅越近,姑哎摸到的力量就越强,而且这种力量还不止一个。庆缘啊,这回可是犯大忌了。”
老人叹了口气,又保持闭眼的姿势扭头看向海,表情看起来有些震惊:“鲛人一族也来了么,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吧,还真是不赶巧,什么都凑一块了。庆缘这回害人,可是真把自己害进去了。”
“等等,您说得我头都大了”,赵心语不懂就问,“我听别墅里的人说,宁女士不相信她女儿当年死于自杀,才把当年相关的人邀请过来的。这一点跟她当初找我们、还有找友商那边协商的委托内容都是一致的,只是宁女士后面没交齐费用,这件事才没继续办下去。不过不管是按我们当初的方案,还是按友商那边獬豸的方案,都绝对谈不上‘害人’两个字吧?”
“獬豸……”老人听完赵心语的话也不回答,只是反复唧哝着这两个字,“姑哎说那地方确实有个正向的力量,不像本体,也许是分身。不过这力量现在已经相当虚弱了,兴许是被摆了一道。”
老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语调,唧唧咕咕地闭眼念着什么东西。并且越念,她的语速便越快,赵心语听得脑袋都要炸开来。
“还有那股力量,以庆缘的资质,断是无法自己请来的。也就是说庆缘请了帮手,可这股力量的流动……不妙、非常不妙。”
好痛、头好晕,老人越是念得起劲,赵心语的就越是头疼欲裂。
终于,在脑内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划过后,赵心语满头冷汗地猛踩下了急刹车。
“嗞——!”
强大的后坐力让两人先是前扑,又猛地被安全带拉回座椅。
“我、我……”赵心语脸色苍白,她喘着粗气转头看向老人,“您能别念了吗?我的头真的快爆炸了,痛得我都没办法思考。”
急刹车突然的外力让老人睁开了眼,她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赵心语,默默朝她点了点头,说道:“对不住了姑娘。”
车子重新发动,这次赵心语开得更慢也更稳了些,老人也不再以那种怪异的语调和语速念词。
这回她睁开了眼,用一种怀念与恐惧并存的表情望向大海。
“滨南这边,以前穷的哦。在我妈妈那年代,赶海要是慢了一步,全家人就要饿肚子。可就算是提前到了,也总要被别人欺负,赶到最差的地方去。”
“人一穷,志就短。当时家里穷得锅都揭不开,我爸爸还要拿钱去赌,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定家里就能当上万元户。”
“但是想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得上我们普通人家。我弟弟当时刚出生没奶喝,又是冬天,啼了半个多小时就死了。我爸爸当时就连着弟弟的胎盘一起抱了出去,半天没回来,后面才知道他是拿去换了点钱,然后全输光了。”
“再后面,又一个弟弟病了,没钱治,也死了。”
“我当时十二、快十三了吧,我妈妈心一横,干脆把我卖去了滨水街,我婆家。当时滨水街的人名声臭,要不是办白事,别人都不愿意跟他们来往。但按我妈的话说,就是好的也轮不到我们挑,去他们家好赖饿不死。”
“但是等我真到了滨水街,亲眼见着了那家家供的神像,才知道传闻中的滨水街,可不只是名声臭。那赚的,可每分都是借命钱。”
“我婆婆这边,是说早年她们家有个姨子,去海边捡螺的时候被冲走了。当时大伙都说没得救了,可大半夜的,她突然抱着个半人大的贝跑了回来,说是自己男人。”
“滨水街的人差不多都有这种故事,真真假假掺杂,有没有能耐不知道,总之口才好的,挣两餐饭多半是没什么问题。”
“我婆婆嘴笨,本来靠着姨子是能挣两餐饭的,但自从那两年姨子死了之后,生意就好不起来了。她买我,也是想着趁这两年她们家还有两块钱,给她那八岁的脑瘫儿子留个后。”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就是说不准。”
“去滨水街的第二年,姑哎来找我了。哎,我婆家那边的活路一下就有了。”
老人突然说起了自己的事情,这种区域特色极强的事情受环境影响,每个地区的经验都互不相同,赵心语便也只安静地听着。
“想起来,我婆婆当时兴许也只是为了给她儿子留个保障吧。可不管怎样,是她领我入了门,正儿八经学了借运。虽说不是什么好勾当,但至少饿不死了。”
老人说了半天,赵心语终于捕捉到了个关键词。
借运?这个词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好像是之前有次跨部门联谊,当时好像有某个滨市的同事提到过。
滨市这边,早几十年前似乎是流传过这种仪式。
记忆中,似乎是因为早期滨市这边有一片都挺穷,是真的会活生生饿死人的那种。
所以便出现了借运这种仪式。
集全家数人的运势,至少能托举一人成才出息,当时同事似乎是这么说的。
又因为借运这事要求被借者毫无怨言,所以一般出现在至亲之间。
“还以为是区域范围内的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赵心语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老人听了去。
“当然是真的。”
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咧着半张嘴,露出两颗牙咯咯笑了几声。
“就拿这片来说,我就帮好几个人借过呢。”
说起这件事,老人本已有些浑浊的眼睛居然清明了许多,她半眯着眼,无法判断善恶地继续说起来。
“以前我帮过一家人。她家有个丫头,不到五岁,得了治不好的重病。”
“这丫头的爸妈是个好人,哪怕医生都说了救不好,他们也还是借了不少钱去治。结果,就是欠债的找上门来,活生生砍断了男的五根手指,直到这时候这家人才清醒。刚巧这时候这家人怀了老二,就决定重新开始,带着老二搬到外地去。”
“但是欠了债的人,债主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家人也是走投无路,找到了我。”
又是一声咯咯的笑声。
赵心语咽了口口水,剩下的话,即便老人不说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赵心语总觉得,在她听完老人说的这些话后,她整个人后背都发凉起来。
青耕大人,您可得给力护着点我呀。
赵心语这么默念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禁有些发抖。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老人终于没再继续,而是话锋一转,回到了赵心语最初的疑问。
“找真凶?也许吧,我觉得庆缘最开始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但也怪我多嘴。”
“前几年,阿虹还没得病的时候来找过我。跟我坦白了十年前,是她偷偷摸摸答应了方莹,要替她提前做借运仪式。”
“十年前我警告过她们,说庆缘那两条小狗还没养熟,没到时候。但是方莹没听、阿虹也没听,结果这事就没做成。阿虹说,这么多年庆缘一直在找真相,她怕是当年自己犯的错害死了方莹,这么多年一直怕庆缘找她麻烦。”
“当时我听完阿虹的话,感觉挺不是滋味的。就又回来别墅这看了看,结果还真是奇怪,姑哎告诉我她听见了别墅里有声音。”
“后面我把这事告诉了阿虹,也不知道中间是怎么回事,总之庆缘知道了这事。唉,从那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铁了心认定那声音就是方莹没散的魂魄……”
好冷,车里的冷气原本有开这么足吗?
赵心语整个人都相当不舒服,中途甚至在无人的大马路上误触了一次喇叭。
幸好时间总算走得差不多,不远处“家喜度假园”的牌子终于出现,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就快到了!
赵心语没忍住油门都踩大力了些,可就是这么一加油,车子快速经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时,赵心语偶然瞥见了一台车正停在路边。
奇怪,这个时间为什么还会有别的车在这里?
而像是为了回应她内心的疑问,后座的老人突然跳起了身!
“掉头!我看见庆缘了!”
庆——是宁女士吗?!然而车子已经冲出去了好一段距离,赵心语只好减速下来,再往回掉头。
这次这个忙……赵心语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得叫她们加倍报答才行!
……
“呵呵。”
就在这个时间点的不久以前,滨南别墅内。
钟管家戴上手套,随手丢给了金小敏一个背包。
“你……”金小敏看着倒在她脚下的黎家三姐妹,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她们不是你的帮手吗?就这样丢着真的没问题?”
“没事的,她们都是普通人,只会碍事”,钟管家这么说着,双腿一用力,将意识不清的翟雨归背了起来。
“那两个小灵媒打开的大门有时限,赶紧走吧。你也想早点变成真正的人类,和你儿子生活在一起没错吧?”
金小敏的心脏跳得很快,是的,这是她的愿望。比起钱,这是她最想实现的愿望。
可是……
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金小敏始终感觉内心不安。
真的按钟管家说的去做就没问题吗?那刚刚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女鬼,她又是……
记忆中一瞬间里,她其实是看到了女鬼的脸的,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小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就是,这件事应该要跟钟管家说吗?
金小敏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她背起包,跟在钟管家的身后,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她背后的翟雨归。
还是算了吧,金小敏闭紧了嘴。
眼前的钟管家,也并不是那么值得信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