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二十八颗西柚【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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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萦绕着的香水味让明绮冉觉得窒息，但她依然强迫自己待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拧巴又扫兴，能有这么多真正关心她、在意她的人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推开。
包括杜树宜。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杜树宜组建家庭时，第一次上门，杜树宜给她带了一个八音盒乐高作为见面礼。
拼好的图案印在包装盒上，小树伸出五彩斑斓的枝条。
第一次收到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小礼物，明明内心非常喜欢，但还是下意识地推开，“阿姨，我不喜欢，留给哥哥吧。”
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人脸上居然可以出现既同情又怜爱的神色，而偏偏她是杜树宜，她的继母。
杜浔对她这个小妹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早熟的他看了眼明绮冉手里紧紧捧着的小箱子，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可是男孩子，谁喜欢那破八音盒啊。”
那个八音盒现在还藏在明绮冉的衣柜深处，没有拆开包装。
手机在桌子上嗡嗡振动，明绮冉打开，是喻礼在问能否进来陪她一会儿。
明绮冉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要热情地感激和回应别人的关心。
挪着轮椅到门口，给喻礼开了门，她扬起笑容：“你来啦。”
喻礼微怔，明绮冉现在的状态好像喝了假酒。
不确定是不是刚刚和父母单独相处时闹了不愉快，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神色如常地进门，推她到桌前，帮她打开电脑，瞥了一眼桌上整整齐齐的各种小吃硬菜，思忖两秒还是问她：“是叔叔阿姨带来的吗？”
“嗯嗯呢！”明绮冉扬起比刚才更大的笑容来，“是杜阿姨带来的。”
“……”喻礼微闭了闭眼，斟酌着语言，“冉冉，你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可以慢慢来的。”
明绮冉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喻礼随手拉了个椅子，耐心地坐在她旁边。
过了许久，明绮冉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是…我压力好大，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关心我照顾我，而我却一直在拖累你们。”
喻礼紧紧握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霸道地通过皮肤传递，“冉冉，没必要这样界限清晰。如果感觉不舒服，不会有人一直做出错误的决定和行为。你能收到这样多的关心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啊。”
明绮冉抿唇，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又听到喻礼说，“每个人表达感情的回馈方式不一样，我们都能感受到的。”
“那你说我是怎么表达的？”明绮冉好奇。
“比如…”喻礼凑近了一点，贴在明绮冉耳边，“亲我一下？”
“你又趁机占便宜是吧！”明绮冉恼羞成怒，成功被他带偏，刚刚一点伤心内耗的小情绪即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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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情变好很多，但明绮冉确实有在反思自己，很明显她对杜树宜的偏见影响了两人的正常交往。
虽然有些别扭，但终归迈出了这关键一步。连带着明彦岳最近也态度好了不少，听杜树宜说是在准备公司的什么新项目。
两天后，明绮冉终于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不必时时刻刻依赖轮椅。
三天后，张律师和杜浔的消息一起过来。
起诉成功的同时，有人终于憋不住亲自下场。
杜浔给明绮冉转发了一个链接，明绮冉怎么也不会想到，造谣牵头的人竟然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钱芜。
可能是张律师采取了什么强硬手段，她粗略地读了一下钱芜写的小作文，大概意思是他承认自己是一直在关注她的学长，嫉妒她的才华，甚至把好哥们表白失败的原因都一条条安在了她的身上。没由来的长久嫉妒让他心理扭曲，哥哥钱莱最近在做生意开餐厅的时候受到明绮冉的“刁难”，再加上与陈画原取得了联系，两人合谋，一起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造谣与网暴。
他坦然承认，起初确实也是取得了心理上的极致快感，但自知已经触犯法律底线，所以在网络上诚恳道歉请求明绮冉的原谅。
钱芜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个热搜，评论区已经盖起高楼，有人痛骂钱芜的小人作法，有人质疑明绮冉的专业能力，有人顺着网线翻出明绮冉的账号、黎美宣传视频、烧烤摊见义勇为视频，有人自称校友，自行开帖细述当年的路人视角。
还没等明绮冉细究小作文中出现的陈画原这个名字，一通电话就急匆匆地拨过来。
即使隔了许久，明绮冉依然可以准确地记得这串号码——她的生母寇丹。
迟疑两秒钟，明绮冉深呼吸一下，手指有些颤抖地划开接通。
“冉冉，妈妈求求你了，不要把陈画原牵扯进来，他也是受人蛊惑，他本性并不坏的！”刺耳的声音毫无防备地进入明绮冉的耳朵。
心脏传来锐利的刺痛，脖颈处好像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
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震惊、失望，亦或是了然、平静……
她有预设过寇丹这个时间节点来电的原因，甚至还有一丝希望以为是打来关心她的。
呵。
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难掩关心，明绮冉兀自笑了声。
“都是妈妈不好，非要让陈画原招惹你，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寇丹还在自顾自地解释，明绮冉把手机放在桌上，静静等待脑海中近似耳鸣的声音慢慢消失。
也许是见她不说话，寇丹终于依依不舍地挂断，手机屏幕亮起，又慢慢暗下去。
明绮冉在桌前枯坐许久。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成深蓝色。
她平静地抓起外套，整理好相机，一瘸一拐地离开酒店。
今夜无云，天气晴。
明绮冉报出地址，司机师傅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嘴里自顾自地哼歌，对今天十分满意：“今天最后一单，钱是赚不完的，送了你回去早点吃饭陪老婆哦！”
大片的油菜花田映入眼帘，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拍夜景。
明绮冉下车，带着一身繁杂的思绪进入花田，架起相机。
夜深人静时头脑更加清醒，灵感集中爆发，明绮冉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直到天色微亮，太阳渐渐从花田里探出头，柔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明绮冉身上，把花朵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蒸干，明绮冉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肚子有点饿。
太晚回去也应该会被他们担心。
正当明绮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时，猝不及防地抬眸，喻礼就站在不远处。
明绮冉微蹙眉，难以置信地走近，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明绮冉盯着他，喻礼虽然面上带笑，但难掩眉间疲惫，“昨天晚上你跟着我来的？”
“嗯。”喻礼垂眸观察她的状态，熟练地接过明绮冉手中相机，“车上带了一些面包，先垫垫肚子？”
明绮冉心中酸酸胀胀，昨天压抑着的情绪突然一股脑全部爆发出来。
管不着已经来劳作的农民和赶早赏花的游客，在喻礼温柔的注视中，明绮冉主动环上他的腰身。
头埋在喻礼胸前，闷闷地开口：“对不——”
“不用道歉。”喻礼摸摸她的头发，回抱，温沉的声音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又没做错什么，瞎道什么歉。”
喻礼怀抱温暖，慢慢融化了明绮冉身上的寒意。
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后，明绮冉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网上舆论的材料。
虽然人们常说无需自证，但明绮冉还是想说清楚，包括自己曾经不想面对的事情。
期间陈画原给她发来道歉消息，还对寇丹盲目给她打过电话来的行为表示歉意。
明绮冉没回，今天早上看到太阳冉冉升起时，她突然顿悟，自己之前苦苦寻求的母亲的爱，早已变了味道，而每次的伤心失望也都是自己的执念。
不再浪费多余时间在不相关的人身上，卸下背上沉重的包袱，明绮冉思路清晰地发出回应后，接着进行摄影大赛的收尾修图工作。
一星期后，明绮冉的脚伤彻底痊愈，摄影作品按时提交，舆论发展也逐渐向好。
明彦岳和杜树宜已经“旅行”结束，回归生活正轨。
明绮冉也清点好东西，准备回黎川。
喻礼最近又变成了粘糊小狗，跟在明绮冉后面摇尾巴。
“你最近怎么都不工作？”收拾东西的任务被喻礼主动包圆，明绮冉坐在旁边监工。
“晚上回到房间加班处理一些。”喻礼没抬头，专心致志地叠衣服。
喻礼公司总部在黎川，明绮冉的小公寓附近。想到这里，喻礼抬眸，“回去之后可以到我公司参观。”
“哦。”明绮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喻礼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回去之后可以约李科他们吃顿饭。”明绮冉想到之前喻礼提到的小聚会，有过一起比赛的交情，而且这次在她被网暴时也积极帮忙澄清，确实是该好好恢复一下联系，不能一味地把自己缩在壳子里。
“嗯。”喻礼有些闷闷不乐，“你定时间。”
翻出许久不用的小群，明绮冉斟酌措辞，迈出第一步。
出乎意料地，大家响应非常积极，很快约定了时间，定在明晚。
喻礼看着群里瞬间99+的消息，默默地发了一个“收到”。
飞机很快到达，喻礼把明绮冉送到公寓楼下，帮她把大包小包的行李箱拎到门口。
“那我回去了？”明绮冉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有事微信联系。”
耷拉着眉眼的喻礼突然抬眸，眼神骤然聚焦在明绮冉还在说话、动来动去的嘴唇上，侵略意味十足。
明绮冉愣了一下，很快被喻礼强势抬起的手臂禁锢在门边。
她抬眼，上方传来喻礼危险的声音：“不请我进去坐坐？”
明绮冉笑了一下，象征性地抱了抱喻礼，安抚他：“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喻礼没动，眼皮耷拉着打量明绮冉未落的笑意，终是想到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不适合进行一些别的活动，不情不愿地告别：“那我回去了……晚安。”
“晚安。”明绮冉叮嘱，“记得看群消息，明天见。”
喻礼回到家，躺在床上计划着给自己要一个名分，但明天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只能从长计议。
手机振动一声，收到明绮冉对于他收纳技术的夸赞，喻礼忽然又觉得，名不名分的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第二天明绮冉早早地就坐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比平时任何一次化妆都用心，没有搞一些夸张的色彩和设计，甚至还去网上搜了“心机伪素颜”的妆教。
明绮冉去花店挑选了一朵最漂亮的红玫瑰藏在身后，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地点，静静地坐着等待。
刚坐下不久，喻礼也很快到达，挑眉看了眼明绮冉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模样，“这么隆重？”随后在她身旁坐下来。
明绮冉心跳微微加快，身体随着背过去的手转了个角度，侧坐着面朝喻礼。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喻礼偏头，认真注视着明绮冉，肯定道：“怎么了？妆没花，很好看。”
明绮冉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在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背后拿出花朵，从领口空隙处插进喻礼的衬衫。
在喻礼震惊又疑惑的神情中，明绮冉强撑着气势开口：“喻礼，做我男朋友吗？”
潮湿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涌动，餐厅里没什么人，只有应景的轻音乐轻快地跳动。
喻礼低头看了眼插在胸口的花，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憋不住闷笑了声：“终于肯给名分了啊。”
又双手细细包裹住明绮冉的手，收敛了些笑意，郑重地说：“我要做明绮冉的男朋友。”
明绮冉只觉得心脏突突地在全身游走跳动，甚至有种已经跳到两人交握着的手处。许久才找回声音，轻声回应：“嗯。”
“其实我有在准备过两天再和你告白。”喻礼说，“没想到冉冉宝宝动作这么快。不怕一会儿李科他们过来尴尬吗？”
“我…”明绮冉有些心虚，“其实我那天建了个没有你的小群，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
喻礼无奈地摸摸明绮冉的头发，笑了声，“诓我是吧？”
“那又怎样，”明绮冉突然找回了熟悉的自己，傲娇扬眉，故意呛声，“你不愿意吗？”
“不能再愿意了。”喻礼低头，把花从胸前抽出，小心翼翼地摆在一旁，看了眼上菜的服务生还没过来，快速倾身向前，偷偷亲了一下明绮冉的耳垂，“先吃饭。”
明绮冉被他搞了个大红脸，在大厅饭桌上告白本就突破了她的极限，某人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偷亲。
直到菜已经上齐，服务生已经离开地毫无踪影，她才堪堪抬头，嗔怨地瞪了喻礼一眼。
菜品其实很好吃，但两人都没尝出什么味儿，都沉浸在“对方是我的人了”的喜悦之中飘飘然。
虽然不是第一次告白确定关系，也算是老手了，明绮冉还是有些许的不自在。
喻礼看出她的拘谨，提议用餐结束后去他家玩游戏。
“什么游戏？”明绮冉对此表示怀疑，“我看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诱拐妙龄少女和你回家的手段吧！”
“那你答应吗？”喻礼不置可否，显然已经“恃名分而骄”。
“去就去！”明绮冉没骨气地小声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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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暴风波过后，明绮冉的生活日趋平静，和李科他们重新约了日子聚过好几次，姜颂还专程请了年假飞回黎川陪她待了一周。
摄影大赛的结果也公布了出来，明绮冉凭借那天凌晨的油菜花田获得了最高奖项。
评审组委会在公布结果的同时还特别提到了明绮冉鲜明的个人风格，绝不是能被一场小小网暴困住的天才选手。
判决结果也尘埃落定，钱芜和陈画原为应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为了庆祝这一连串的好消息，杜树宜计划着进行一次家庭聚餐。
她和曼姨提前定制了一些年轻人喜欢的气球彩带绑在客厅，专门制作了视频形式的明绮冉个人作品展投屏在电视上，又烤了最近才学会的舒芙蕾小蛋糕，叮嘱了明彦岳不要乱说话，以防刚刚缓和的关系回到从前。
例行的回家日，明绮冉一进门就被杜浔的礼花筒吓了一大跳。
莫名其妙地扒拉着身上的彩带，拧眉：“你在搞什么啊？”
然而，越往里走就越发现离谱的装饰品出现在的客厅的各个角落。
还有她的绘画和摄影作品在电视机上不停地放映。
杜树宜和神色略显别扭的明彦岳从楼上走下来，杜树宜一把把明彦岳按回沙发，热情地走上前来招呼明绮冉：“冉冉来了，先去换身衣服洗洗手，我们今天中午在家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明绮冉疑惑，心里乱乱的，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庆祝吗？
“当然是庆祝冉冉摄影大赛圆满成功啊！”杜树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礼盒，塞进明绮冉的手里，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杜姨送你的小礼物。”
明绮冉好像踩在云端里，晕乎乎地回房间，机械地换了衣服，打开精心包装的礼品盒。
是一颗闪耀着炫目火彩的红钻。
旁边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冉冉，这颗钻石没有做多余的加工，你可以发挥才华随意设计。］
明绮冉只看了一眼，眼角就蓄积了薄薄一层泪水，她郑重地放进柜子收好，仰头眨了眨眼睛。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从柜子最深处翻出了那箱八音盒乐高，决定今晚开始把它拼好。
明绮冉爱吃的菜又被端上了桌，一家人正式坐在桌前，明彦岳反而有些拘谨。
杜树宜在众目睽睽之下戳了一下明彦岳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正了正色，拿出一份文件，语气谨慎认真：“冉冉，这是爸、杜浔和喻礼联合成立的反网暴慈善基金会，现在把他交给你。以前是我太自我，太狭隘，也对你的成长有太多疏忽，对不起……”
停顿了一会儿，明彦岳又开口：“我想我也应该做点儿什么，跟上你们年轻人前进的脚步了。”
明绮冉说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感觉，是难以置信还是尘埃落定，是歇斯底里还是心如止水。她只看到了明彦岳满含歉意的神情，杜树宜一脸欣慰的笑容，和杜浔偷偷竖起的大拇指。
“愣着做什么？拿着啊。”
杜浔的声音将明绮冉的思绪万千打断，她接过文件，极力控制泪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但充满幸福的笑容：“谢谢，爸……妈，哥。”
杜树宜不着痕迹地抹了把眼角的泪痕，笑着应声：“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二十八颗西柚【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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