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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二十七颗西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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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礼揣摩人心真是愈发熟练。
明绮冉刚刚只是以为他在检查相机有没有摔坏,虽然她对自己刚刚为了保护相机而摔了个屁股蹲儿的壮举非常自信。
但喻礼猝不及防的短短两个字,也确确实实抚平了她心里微小的别扭,自己刚刚丑陋的举动好像并没有那么滑稽。
明绮冉微怔两秒,从喻礼手中一把夺过她的相机,躲开视线,催促道:“快点儿去医院吧,疼死了!”
去医院拍了片子,骨头没有受伤,但软组织挫伤同样不容小觑,医生简单用压力绷带固定后,反复叮嘱两人,冰敷一天后,必须要严格制动一周,一周后复查时视恢复情况做后续安排。
明绮冉的脚已经肿成馒头大小,喻礼租来一个轮椅推着她到停车场,抱她上车回酒店。
所幸严冬阳夫妻俩的新婚照片基本拍摄完成,只剩后期修图,明绮冉心情稍微转晴了一些。
回到酒店,沈广白就已经拎着大包小包打包好的晚饭在大厅里候着了,一边抢过明绮冉轮椅推手的使用权,一边小声挑衅旁边的喻礼:“哎呦我的祖宗啊,我怎么不在一会儿,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是我自己不小心。”
“对不起。”
明绮冉和喻礼两人的话语同时响起,沈广白撇了撇嘴,“大晚上的,真是吃狗粮给我吃饱了。”
又唠唠叨叨地嘱咐明绮冉:“严冬阳他们俩我已经对接过,再待一天就走了,你就安心养伤,别的就别瞎操心了。联系律师的事儿我——”
“我自己联系,你不用管。”明绮冉打断他。
沈广白有些不赞同地蹙眉,他今晚接了杜浔的一通电话才得知最近明绮冉的账号发生的事情,虽然他的工作内容不包含,但作为朋友,他也想帮明绮冉做点儿什么。
“我已经加到律师微信,况且授权委托书必须亲自公证,你能帮上的忙也不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明绮冉解释了句,给他安排了个合适的任务,“要不你帮我审核一下给严冬阳修的图?”
“行。”沈广白马上应了下来,“还有什么事都和我说,毕竟老板你给我开这么高工资,总不能白开了是吧。”
喻礼一路上都没能插上话,只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
刚刚已经听过明绮冉讲了崴脚原因,沈广白更不好意思再对喻礼有什么抱怨情绪,把明绮冉送回房间后,就很有眼色地离开。
两人匆匆吃过晚饭,洗漱成为一项大工程。
虽然有轮椅方便很多,但要达到洗手台的高度还是有些困难。
明绮冉不想再麻烦喻礼,一只脚踮起,一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灵活地给他展示刷牙动作。
“小心点儿。”喻礼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走近虚扶着她的腰,把她环在洗手台前,“医生说了不能着地,你站不稳了怎么办?”
“我身体素质还可以吧,”明绮冉吐出泡沫,微微转头,撞进喻礼的眼眸,“毕竟我每天上山下水扛器材…”
声音越来越小,西柚味的牙膏萦绕在两人之间。
喻礼咳了一声,转过头:“我还没刷牙。”
“?”明绮冉抬高音量,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你什么意思,我有表现出想亲你的举动吗?”
“没有…”喻礼闷声说,“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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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明绮冉不是在房间里或躺或坐着修图,就是被喻礼推出去晒太阳,好像已经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每天和律师聊聊进展,约了时间来门源交接,签署授权委托书。
和律师的会面比较顺利,证据都已经分类标注齐全,几个常见ID也一并整理出了信息。
然而在准备出发去公证处时,沈广白和喻礼出现了小分歧。
“我也一起去吧。”沈广白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小小争取。
“一起去吧。”明绮冉怕浪费时间,拍板作出决定。
“那我来开车。”沈广白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请律师一起前往停车场。
由于已经提前预约过,授权委托书的签署工作很快就办理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律师回黎川后起诉。
张律订了下午三点的火车,明绮冉邀请她临走前一起吃午饭。
选了一家特色菜,进去刚好有一个四人小包厢空出来。
服务员拿走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帮忙把明绮冉推进去,叮嘱上菜员多加小心。
明绮冉有心多了解,趁着菜还没上,和她聊天:“张律师,网暴起诉成功率会很低吗?”
“只要证据充分,起诉成功率还是较高的。难就难在很多人不懂维权,不懂如何收集有效的被侵害证据。”张律师喝了口茶水,一眼就看出了明绮冉关心的部分,继续说,“至于胜诉率,像你这样进行刑事自诉,涉及诽谤侮辱的还是比较低的。主要以民事自诉为主,这类型胜诉率会高一些。”
明绮冉点点头:“现在网络暴力越来越常见了。”
“是。其实很多人还是不善于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觉得太麻烦、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也变相地给施暴者孕育了犯罪的温床。”
……
一顿饭吃完,明绮冉和张律师聊得很投缘,恰巧张律师的业余爱好也是摄影,两人约定等明绮冉回黎川后一起出去拍照。
发车时间有些紧张,沈广白先把张律师送到了火车站,然后三人再慢慢返回酒店。
还有两天就可以去医院复查,起初明绮冉还有时想把脚踩在地上试探疼痛度,但这几天喻礼一直给她看一些不严格制动的崴脚后果,明绮冉看得心惊胆战。
车子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明绮冉不敢大意,还是乖乖被喻礼抱下车,再抱上轮椅。
虽然常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但明绮冉觉得,喻礼最近抱她的频次越高,她反而越无法习惯。
今天甚至僵硬着身体,生生在他怀中打了个冷战。
喻礼没察觉出异常,以为是自己碰到了她的敏感部位,毕竟以前这样的事情很常见。
明绮冉觉得自己可能病得不轻,明明天气日渐好转,现在又总觉得背后发凉,即使是紧紧靠着轮椅的椅背。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乘坐电梯抵达房间所在的楼层。
每层电梯外面都有一个休息空间。
明绮冉在那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明彦岳和杜树宜。
视线相撞也就发生在一秒钟之内,明绮冉结结实实地从头到脚打了最后一个冷战,然后开始浑身发热,好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提前准备。
“爸,杜姨。”明绮冉大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腹,平静地叫人。
杜树宜还是那副保养得当的温婉形象,明彦岳则是……多了几条皱纹和几根白发。
明彦岳锐利的视线扫过明绮冉身后两个“保镖”,沈广白先介绍了自己,把最大最棘手的问题留在最后。
喻礼没想过以这样一种不是很体面的草率方式与明绮冉的家长见面。
终归是应该在确认关系后,进行一次正式的拜访。
“叔叔阿姨好,我是喻礼,是冉冉的…”
看出他的犹豫,心里乱麻逐渐纠缠不清的明绮冉选择忽略次要矛盾,神色自然地接话:“我朋友。”
好在明彦岳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礼貌地点点头后,接手明绮冉的轮椅扶手,开始赶客。
沈广白拉着有些发愣的喻礼撤离战场,把空间留给明绮冉一家人。
回到房间,明彦岳有些不自然地蹲下身来,查看一下明绮冉的脚伤,语气冷硬:“脚又是怎么回事?”
明绮冉清晰地看到明彦岳头上明显增多的白发,心疼和反感两种情绪来回拉扯,理智占据上风,她陈述事实:“拍摄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
一阵沉默后,明彦岳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我和你杜姨过来玩两天,房间号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律师那边进展如何?”
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让明绮冉很不舒服,特别是自己现在有些狼狈的模样。
她微仰着头,试图用眼神对抗:“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吗?”
从小到大,明绮冉的每一件事都瞒不过明彦岳,在酒店看到他的时候,明绮冉甚至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觉。
也就最近刚刚发生的脚伤还没来得及被明他掌控,所以他刚刚才露出罕见的关心吧,又或许这个关心还夹杂着他对自己消息滞后的不可置信,明绮冉有些自暴自弃地推测。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杜树宜拉着明彦岳的手后退几步,在旁边的沙发坐下,轻声调解:“冉冉,别的先都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脚伤养好。”
又掐了一把明彦岳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警告:“能不能别张开你那张破嘴!”
两人拉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杜树宜打开拿出了一大半东西,都是给明绮冉带来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给她归类摆好后,她拉着明彦岳离开。
一大包食物被整齐地摆在桌子上,最显眼的是一大盒跷脚牛肉,其他的也全都是她爱吃的菜式和小吃。
房间内还残留着杜树宜淡淡的香水味,明绮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喻礼抱着时愈发僵硬的原因——她在逃避,逃避每个人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