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M.等量纠缠 ...
-
侦察所会议室内，几名异能侦察围坐在圆桌旁，专注的盯着监控器屏幕，低声的交谈着，一边用笔记录着作案过程，一边不时翻阅厚重的文件。
“从监控器来看死者如何接触到七氟焥的，而作案人又与死者有怎么样的利益冲突？”异察指挥长问。
盛道桉在等候区思索着，据他查询的资料来看，异察长傅芮白——侦察所除却执行官外，最有权威的一位，不过为人冷酷理智，处理其案件来说铁面无私，甚至之前关于在自己家属涉及非法走私‘奇赋灵骨’的时候，当机立断，将其捉拿归案。
当年江津总督，因为此事，提拔他为二级异察长，评价道：
“侦察法的力量应当跟随着奇赋者，就像影子跟随着身体一样。但当与亲情冲突，那是灵魂的拷问，需以智慧寻得平衡。”①
同时，这件事情后，让他坐稳了异察长的位置。
他转动着笔，脑子里飞速复盘整个案件，写下可疑之处——作案人是惯犯，应该极其擅长潜伏，运走尸体不是什么难事，可死者的尸体最后为何又伪装成自杀！
“……”
经过傅芮白刚才的一番疾言厉色，他们顶着会议室的筒灯，举首奋臂，小心翼翼地拿起、对比，试图把它们放在正确的拼图位置。
灯光柔和的落在勒舟闻冷峻的面容，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从侧面上看，带着冷沉疏离感。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案桌上，一手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缥缈茶雾氤氲着他深邃的眉眼，而正装西服微敞着，露出分明流畅的结实线条，有着摄人心魂的成熟张力。
“哐”一声响，他轻轻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扣着。
“等等，将屏幕倒回到两分50秒——”他对勘察部的艾瑞说。
艾瑞立刻会意，将画面倒回到死者出咖啡馆，跟跟跄跄走着，迫近茉莉钩吻的时候，随即让会议室的侦察呼吸一滞——
画面缓缓倒退，当定格在死者的那一瞬，他们心中猛地一震。死者误食钩吻时，面容扭曲而痛苦，然而昏黄灯光摇曳，地面上却出现了两个影子！
月光如水倾泻，一整个屏幕笼罩了一层银白的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两个影子，宛若地狱中的幽灵，形状诡异，似乎正在捂住死者的口鼻。
明明只有一个人，为何会有两个影子？另一个影子又是谁？
麻醉性药剂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好诡异啊！？”说的人是勘察部的艾瑞。
勒舟闻身体向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说：“作案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如若说是谋财，死者穿着并不富裕，邋遢，头发凌乱不堪，已经到了倦尾赤色的地步。”
“点的咖啡都是9.9的瑞幸，大学生请客都不会如此拮据，甚至可以说死者生活的羹藜含糗。”
“那这么看来，死者生活窘迫，经济的压力如同枷锁，而看着艺术厅辉煌的艺术品，出于扭曲的心里补偿机制，让他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傅芮白认真分析着，神色严肃的说。
“假设死者在感情方面与他人产生了纠葛。死者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候伤害了凶手，或者与凶手的家人、朋友有过矛盾。而凶手经过长时间的策划，最终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进行复仇。”
一位身着深蓝色的刑侦服，秀发束在脑后，头戴侦察帽的女子说道——她冷静的观察着每一个线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盛道桉听声音辨别着，说话的正是刑侦部的姜知鱼，也是纪辞暮的女朋友。
“那么七氟烷和钩吻成为了他复仇的工具，而残留相同物质的废弃工厂则是他实施计划的场所。”姜知鱼眼神专注而锐利，思考着作案动机。
傅苪白说：“凶手花费大量时间了解死者的生活规律，在案发当天，凶手选择在咖啡馆附近动手。”
“首先通过非法渠道获取了七氟烷这种吸入性麻醉剂。”
“死者离开咖啡馆时，凶手悄悄潜伏在后面。等到临近茉莉钩吻的时候，凶手迅速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浸有七氟烷的手帕，捂住死者的口鼻，使其瞬间失去意识，再将死者运输至废弃工厂以大量的钩吻致死。”
勒舟闻看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出声，茶水倒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
不对，他是见过作案人的。
或者说见过作案人向他飞来的利刃，此人潜伏能力绝对在联合侦察所是能评列前几的，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最后却又伪装成自杀？
如果是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作案人的计划，让他没有来得及时运走尸体，从而为了掩盖真实动机，只好匆忙将尸体伪装成自杀，再卷土重来么？
再者钦阳大桥突然冲出来的卡车以及强碱性硫酸，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假设复仇只是顺带的，他的目的是高于这一切的，那么就说的通了。
而作案人真实的动机恐怕并非仅限于此。
……
盛道桉理着头绪，忽然一阵恍惚，心跳加快，视线模糊。
他看着桌子上的巧克力，修长手指急切又沉稳的拨开糖纸。它缓缓地化开，在味蕾之间蔓延开来，缓解了低血糖带的眩晕感。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云蒸霞蔚，寒风飒飒而来，桑榆暮景悄然溜过，宛若温婉的流霰，与那断残夕阳温柔霆击。
盛道桉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离开，穿过曾经熟悉，现在又陌生的侦察所走廊。
风声鹤唳般之中，恰似夜莺立在枝头，浅斟低唱，悠悠扬扬地谱出一首轻柔似梦的曲子。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瓮中捉鳖。
﹡
侦察处验尸间。
月莹遍地，桑榆婆娑。
异能侦察处的验尸间，弥漫着紧张而肃穆的气息。门口，两名保安身姿挺拔，如同两尊雕塑般稳稳伫立着，眼神却有些空洞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身着侦察所特制防护服，手持强化武器装备，全神贯注地守护着这重要的地方，可神情中却又透着难掩的疲惫与困倦。
“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哪会有人来。整天守着这些尸体，真晦气，希望可以赶紧下班。”其中一名保安耸了耸肩膀，缓解一下长时间站立的僵硬，随后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面石子，暗自腹诽道。
另一名保安，时不时地抬抬手腕看看时间，随后无奈地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暗自在心里嘀咕：“只盼着别出什么乱子，赶紧结束这沉闷的一天才好。”
然而，凶手悄然逼近。
他如同鬼魅一般，竟巧妙地避开了侦察处监控设备。同时利用自身的异能隐藏了气息，黑暗中摇曳的影子，正一步一步向验尸间靠近！
两位保安却毫无察觉，危险正逐渐的逼近。
灯光摇曳，黝黑天幕上，零落繁星，而地上的影子开始变的扭曲，像暗中的恶魔，带着浓烈的杀意，迅速靠近两个保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滋滋”电流声响起，竟然是侦察所专门为控制奇赋者，所定制的电流枪！
一道蓝色电弧划出耀眼的光芒，凶手身体猛地一僵，面容更加扭曲，双眼圆睁，目光似能喷出火来：
“怎么又是你？恰巧，我正要找你，没想到你上赶着来寻死。”
随着光芒逐渐稳定，映入眼帘的是勒舟闻寒潭般沉静的眼睛。
“是啊，又见面了。”
“不知道该送什么见面礼，你在验尸间选个棺材好了。”他悠悠的说。
凶手蓦地隐于黑夜中建筑的影子中，伺机发动突袭，杯弓蛇影般，仿佛无处不在。
一道黑影风驰电掣的窜出，勒舟闻反应迅速，侧身闪避，攻击却如倾盆暴雨似的接踵而至。他手持着电流枪，影与电流，在黑暗中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火花在暗中迸溅。
倏然，地上黑影拔地而起，像无数个重重叠叠的黑洞，将要把他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中。
而黑洞中，干将莫邪，青龙偃月，新亭侯刀，方天画戟等千奇百怪的利刃武器，腾空出现，向他铺天盖地袭来。
此人竟是——侦察所评列潜伏能力第三，奇赋等级在A（傀）的今镯尧！
“你背后之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勒舟闻倒是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
“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快交代遗言吧。”今镯尧隐于黑夜中，冷笑一声：“就算你是预知能力又如何，上次只有一把利刃，那么这次成千上万呢？”
“——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吧！”那声音犹如幽灵低语，若有若无的飘荡着。
在寂静黑暗中，他仿佛暗流涌动，等待某个时机破封而出！
“谁告诉你我的能力是预知的？”勒舟闻摆手，不在意的说：“我只是个平平无奇，在侦察处评级为J的（骑士）罢了。”
今镯尧：“？”
黑洞中千奇百怪的武器向勒舟闻袭来，排山倒海，来势汹涌澎湃。
随即勒舟闻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倏然一变，顿时无比悲壮哀伤，郑重其事的道：
“每一个生命的逝去皆应被尊崇敬重，我们当以深沉的沉默与虔诚的缅怀，为死者赋予安息之所。那些盗窃尸体之人，无疑是对生命尊严的公然亵渎，亦是对道德底线的残忍践踏。”
“今天，即便我的鲜血染红侦察所的大门，浸透验尸间的每一寸角落，也要与你决一死战，只为那逝去的人能够在永恒的静谧中安然长眠。”
今镯尧当即愣住了：“……？”
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怎么回事，莫名感觉自己的良心在谴责。
干将莫邪，青龙偃月，新亭侯刀，方天画戟等上古名器也是跟着一愣：“……？”
就是这一瞬间的怔愣，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搭上了电流枪，扣下了扳机。随即电流枪发出蓝色电弧，划过一道璀璨痕迹，在重重上古名器，浓浓黑雾中，精准的击中了凶手。
今镯尧不由自主身体开始抽搐起来，电流在他身体里流窜肆虐，如同无数的钢针刺入每一个细胞。经过强化的电流枪压制着他的异能，仿佛瞬间掉进无尽的深渊。
连带着上古名器化作万千碎片，轰然坍塌，一瞬息玉石俱焚。
……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可能有人找得到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我若死，你们都来祭奠我的亡灵吧！”今镯尧狰狞的叫嚣着，仿佛突然失去控制的猛兽，双眼发红，散发着无尽的疯狂。
“棺材铺里打牙祭，死到临头。”勒舟闻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冷声道。
黑暗中的影子，犹如狰狞的黑蛇般扭曲子，吐着令人胆寒的信舌。
那人却轻轻松松避开，徒手抓住最末尾的黑蛇咽喉一扭。霎时空气凝固了，缥缈的雾散去，露出一轮皎月，高悬于高，清辉洒落，令今镯尧无所遁形！
黑雾散去，月色如钩，今镯尧终于看清了来人。那人五官俊美非常，眼眸深邃，气质斐然。
而那个人的手，被月色勾勒得惨白，正搭着他正准备屠杀的猎物手中的电流枪。
今镯尧见势不妙，就在这时一个冷森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速回。”
随即他立刻隐藏于影子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走了。
他的目的是验尸间那具尸体，这人既然能识破他的屏蔽，虽还不知道是什么评级，但再打回去，恐怕要打草惊蛇，毕竟这里可是侦察所，里面可是有同他平级的异察长傅芮白！
“……”
盛道桉：“……”
“你可知那人是谁？”勒舟闻收起手中的枪，淡雅自如的说：“侦察所评列潜伏能力第三的今镯尧，而你不仅识破他的屏蔽异能，竟然在此基础上，还可以推断出他的位置。”
“你也很厉害，勒法医。凭着一些捕风捉影，就敢一腔孤勇的面对他。”盛道桉理了理手上的黑色手套，有条不紊的感知周围的异能波动气息，颇为怅然的说：“出师不利，让他走了。”
有风吹过，吹落桑榆树上堆积的簇簇白雪。
"勒舟闻，你知道联合侦察处异能等级划分怎么来的么？"盛道桉突然问。
“哦？闻所未闻。”勒舟闻跟在后面，轻轻拂了拂将落的雪枝，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几年前江津总督局召开紧急会议，控制近两千突然发狂失控的奇赋者，而其中有的人瞬息之间排山倒海，尽管在强化的异能管控局下，其能力也足以毁灭一个城市。”盛道桉柔和的说。
月落星沉，簌籁白雪飘落，朦胧间逐渐褪色透明，化作细雨霏霏，而后越下越大，宛如抖大的断珠，重重敲打在江津总督的中心处，银河倾泻般，莅临得措不及防。
盛道桉突然驻足，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暴雨倾注的江津。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
那人身着黑色燕尾服，头戴一顶高高的黑色礼帽，站在硝烟四起的坍塌建筑上，嘴角扯出骇人森然的笑意，随即抛出手中的扑克牌，如暮雨般纷纷扬扬落下。
与此同时，嘶咬，血腥，自然灾害停了下来，像失去尖利牙齿的幼虎一样，拼命挣扎，后又觉得无济于事，恹恹的打退堂鼓。
这也是他在这半年，病房内消毒水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时，深夜梦回，想起来的。
盛道桉依稀记得那个人，他绅士文雅，却又诡谲的像深渊的曼陀罗。
就这样，奇赋等级划分出来了，按扑克牌的数值大小评定等级：
分别为A（傀），K（国王），Q（王后），J（骑士）。
“奇赋控制力越强越是危险，也越是被人们视作洪水猛兽。”勒舟闻听后眸光骤然缩了一下，哂笑道：“那个人应该也同时被列为联合处‘十大危险’人物之一了吧。”
“千人千面，后人对他的腹诽更多。”
盛道桉缓缓向前走着，地上碎雪发出“咔嚓”声音，落在耳里，像人体内倏然加速的心跳。
侦察所门口，助理Aell降下车窗，打了声招呼：“盛先生，勒法医。”
“可对当时的江津普通人来说，他只是救世主。”盛道桉打开车门，柔声补充道。
“……”
勒舟闻没有出声，就这样看着他，安静的停留在雪里。
车流汇成交织的霓虹灯，辽阔星河凝结出无尽苍穹，直到尽数敛下，和他眼中的微光交相辉映。
﹡
江津郊区海景房内，深夜十二点。
“盛兄，订了今晚的机票，明天我就要回来了。”
盛道桉按下耳麦：“需要我去接你么？”
碧蓝海浪层层叠叠地向巨大落地窗涌来，接连不断的拍打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而室内布置简单而舒适，气氛温暖宁静，一人靠在软质沙发上，认真摆放面前的水晶球。
在水晶球内，清晰可见，放置着微缩的北极景观模型。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摇晃着水晶球，仿佛能看到北极光在夜空中舞动的美景：
雪地、冰山和闪烁的北极光。
“你若亲自来，我自然是十分开心的。”纪辞暮平静的说。
盛道桉：“有些案子我刚好要去附近查，顺道。”
纪辞暮沉默了半晌，才饶有兴趣道：“盛侦察——是该查清。五天后，我女朋友她生日，别沾染了这些晦气才好。”
……
“纪辞暮。”
“死亡和老人的距离并不比和婴儿的距离更近，生命也是如此。”他顿了顿，补充道：“它是凉爽的夜风，是被害人家属的不幸，而不是晦气。”③
电话那头，纪辞暮微笑的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我心悦臣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M.等量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