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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人一命 ...

  •   一时间,仅剩一口气的谢静观身体中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冰冷的手指钳住荣义的脖子,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双眼猩红。
      “你是谁?为何要杀——”

      他的话未能说完,便被荣义一脚踹在了下腹处,顿时痛得青筋暴起,失了力气,扑倒在荣义身上。

      荣义本也没什么力气,卯足了劲的一脚更是让她有些力竭,她不愿与他多费口舌,正巧此刻贴着他的耳朵,便冷冷说:“我略通医理,刚在探你的脉搏,何来‘杀’一说?还是说……”
      荣义的呼吸吹入了谢静观的耳中:“你不想活了?”

      荣义没等到谢静观的回答,翻身查看,发现谢静观已经痛得昏死过去。
      昏死倒也好,省得她浪费口舌。
      荣义观望了一番,庙宇无火,想要救他,需将他移至柴房,可他身高八尺有余,即便身形清瘦,却也不是荣义能扛得动的。

      荣义只能扯下堂中褪色纱幔,将谢静观裹成行囊,连拖带拽地、拾垃圾一样带回柴房。
      其实荣义也没有把握能救活他,毕竟她现在自顾不暇,她只能尽她所能:多拾了些柴火,让火苗烧得更旺些,以免两人被冻死;捧一捧白雪到手中,借火烤化成水,再喂到谢静观干裂的嘴中。

      谢静观身上有大大小小数十处刀伤,显然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杀,所幸刀伤不深,荣义处理这种伤口也得心应手,很快便将谢静观全身包扎了一通。

      荣义摸了摸谢静观的额头,感觉他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了,这才掏出怀中馒头,放火上烤软,狼吞虎咽地吃下。

      吃完,荣义紧攥着锈匕首倚在了门边。闭上眼,刑场上的一幕幕不断地在脑中循环,权贵们的心虚与紧张、邑王的冷漠、百姓的唾骂,还有那枚血色玉佩……

      火苗噼啪跳了一夜,到天明时才消散,留下焦黑木屑与一点草木香。

      荣义睡得本也不熟,此刻借着天光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上前查看谢静观的状态。
      这也是她两世以来,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谢静观这张脸。
      长睫似扇,薄唇如钩,一副和善的深邃俊朗面相,大大小小的淤青与伤口亦不能掩盖其风采。
      望着这张脸,谁能联想到心狠手辣四字呢?

      荣义移开目光,刚要去探他的脉搏,却发觉谢静观长睫颤了颤,竟是悠悠睁开了眼睛。

      荣义抢先一步道:“别白费力气,现在你很虚弱,老实躺着。我知你对我有疑心,但我并非你的敌人,只是偶然相遇。”

      谢静观没说话,眼神中的防备与疏离却替他开了口。

      荣义微微挑眉。也是,若是这么轻易就卸下防备,反倒不是谢静观的性格。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荣义指向他的胸膛,“我知你有一串檀香佛珠,你可以用那个当做谢礼。”

      谢静观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衫,皱起眉头:“你解我衣裳了?”

      “不解怎么包扎?”

      荣义说得坦荡,谢静观一时间有些无言,动了动嘴唇,错开视线:“佛珠不能给你,今日之事当谢某欠你一个人情。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荣义来了兴致:“郎君如何称呼?”

      “在下陈郡谢氏,名静观。”

      原来他此时便易了身份。荣义微微一笑,却也不戳破:“我姓乔,名小乔。”

      谢静观一顿。这女子看衣着分明是奴仆,却行事果断、从容镇定,听到八世家之一的陈郡谢氏也并未吃惊,回答自称亦不说谦称,实在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般寻常女子。
      更别提,她那一身的伤。

      他提了一万分精神警惕荣义,没想到荣义却与他简单说了两句话后,抛下他,出门去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佛珠而救他?
      谢静观并不相信。

      但……如今他翻身都困难,除了选择相信她,也别无它法。
      望着紧闭的门,他脑中莫名想起了昨夜昏迷前,荣义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不想活了?”
      谢静观动作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许发烫。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要活。

      ……
      “这是什么?”谢静观问。
      “雪石斛,有止血疗伤的效果。今日心情好,采到的这几棵,我八你二。”
      ……
      “你让我吃这个?”谢静观又问。
      “这怎么了?不就是臭了的肉沾了点香灰?不吃饿着。”
      ……
      “你拿这些裹菜布来做甚?”谢静观又双叒叕问。
      “冷,做点衣服穿。”
      “我不穿。”
      “没打算给你做。”
      “……”

      几日相处下来,谢静观觉得,自己对她的怀疑真是多余。
      这分明是一个毫无规矩礼法、舔舔嘴能把自己毒死的爱财小人。
      谢静观时常对她冒出杀心,却也有时会对她产生几丝好奇。
      平素里他遇见的女子,或端庄贤惠,或娇俏可爱,或强势泼辣,却鲜少有像她一样的。
      透过柴房的缝隙,谢静观看到了外面的一片松林。
      倒是挺像。
      她已经出门两个时辰了,这次怎么这么久?
      谢静观紧了紧身上烂得不成样子的衣裳,挣扎着起身,取来一段结实的木枝,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柴房,沿着她留下的浅淡脚印,一步一步地走着。

      刺骨的寒风直往谢静观的骨头里钻,走出不过十米,谢静观的双腿已然冻得失去知觉了。他不禁在想,这几日她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寻找药材与食物的吗?
      谢静观将手攥紧了些,眸光一丝不苟地掠过雪道两侧的住户,寻找她的身影。

      走到拐角处,一道愤怒的叫骂声传了过来,谢静观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手持扫把,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脚下那人背上。
      那人穿着裹菜布拼成的衣裳,蜷缩着身体,怀中死死护着不知什么东西,被打得浑身抽疼也没松手。

      谢静观脚步一顿。

      “贱奴!叫你偷东西!叫你偷东西!还给我!”
      “……您、行行好,您就送我吧……”
      “怎么!你还要明抢吗!气煞我也,今日,我非将你这小贼打死不成!”

      男子一把扔开扫帚,转而抄起门前铲雪的铁锹,对着荣义的后背就要砸下去!
      “铛——”
      一段木枝横截住铁锹,一力降十会,只微微一挑,就震得男子将铁锹脱手扔了出去。那男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谢静观。

      谢静观一双眼盯在荣义身上,紧蹙着眉,艰难地将荣义架起,扯过她怀中紧护着的东西——竟只是一件干净的衣物。
      脑中闪过昨日荣义用裹菜布制衣时,他对她说的话:“我不穿。”,脏。

      谢静观眼神有些复杂。

      他将衣物扔还给那男子,忍着双腿剧痛,将荣义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男子心里憋气,一把将谢静观拦住:“竖子!你跟这小贼是一伙的是吧!看我不——”
      只一瞥。
      一个独属于上位者的、带有警惕意味的一瞥,男子瞬间像被割了舌头,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谢静观是一条毒蛇。
      一股阴寒从脚尖窜起,男子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中,连衣服都扔了。

      谢静观头都没回,踩着来时的脚印,走得有些摇晃。

      “乔小乔,你不是很精明吗?今日犯什么傻?”谢静观眼瞧着路,余光关注着怀中的荣义。

      荣义唇色惨白,语气虚弱:“掩门的一件旧衣服而已,是那男子太抠门。”

      谢静观没说话。那衣服干净整洁,怎么会是用来掩门的旧衣服?
      他长睫动了动:“为什么要拿那件衣服?”

      荣义扯出一抹笑容:“你不愿穿裹菜布做成的衣裳,我怕你冻死……咳咳……”
      她摆出一副若有其事的坏样子:“你冻死了,谁来给我报恩?”

      谢静观冷嗤一声:“从你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嘴上这么说,脚下的动作却加快了,被肌肉拉扯的伤口淌出鲜红血液,化成曲线,顺着谢静观的腿流入雪地里。

      雪道上留下一串梅花般的脚印。

      两人刚回到柴房,外面就飘起了雪。
      谢静观将昏迷的荣义放在枯草铺成的“床”上,添了两把柴,又出了门。
      回来时,身上多了几道新伤,手中攥着两棵雪石斛。谢静观学着荣义的样子,将石斛放在口中咀嚼,嚼成糊状后取出。
      不知是嫌弃还是其它什么,谢静观对着荣义背后的裹菜布顿了好一阵,才下定心思,将荣义的裹菜布衣裳褪去半边,露出里侧的肌肤来。

      一刹那,谢静观神色有些愕然。

      这哪像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的背呢?雪白肌肤透着青紫,上面满是肿块与伤口,有的伤口被冻出了裂纹,凸起的干皮勾着几缕裹菜布的丝。

      谢静观眉心微蹙,放轻了动作,将那几缕丝取下,捻起一点雪石斛,敷在伤口。
      起初,他的手有点抖。但渐渐处理的伤口多了,行动就变得伶俐起来,不多时,便将荣义后背的伤全部处理好了。
      一如这几天荣义处理他的伤口一样。

      接着,谢静观又将打来的野兔收拾一番,放在火堆上烤。

      半柱香后,荣义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不是质疑,不是感谢,而是:
      “好香……”

      谢静观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有了些血色,才问道:“想吃?”
      “想吃。”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给你吃。”
      荣义瞬间暴躁,颤抖着苍白的嘴唇,直指谢静观的鼻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照顾你这么多天,让你分我个烤兔子吃还要回答问题?咳咳……”

      “现在你很虚弱,老实躺着。”谢静观面上没有半分愧色,“这兔子是我烤的,想吃,就要照我的规矩。”

      荣义当即赌气,狠狠瞪他一眼,翻过身去。
      一刻后,又翻过身来。

      “问。”荣义没带好气地说。

      谢静观嘴角勾起一丝极浅淡的笑意。
      “你究竟是谁?”他问。
      “乔小乔啊。”她答。

      “家住何处?是何身份?以何为生?”

      “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前面是幽雪谷,幽雪谷后面就是丰神谷,我本来是丰神谷的一名药奴。前几天,为了给主人采一味涿心草入了幽雪谷,谁知失足跌落雪坡,还引发了雪崩,半个身体被埋在了雪里。”
      这些倒是真话。
      荣义云淡风轻地说着:“还好我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谢静观转动烤兔子的手有一瞬的停滞。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荣义转了转眼睛:“接下来?没什么打算。我不想回丰神谷了,不想再做奴婢。”
      “我要过像现在这样,自由的生活。”

      谢静观闻言思索了片刻,转过头,与荣义对上视线:“待伤好些,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帮你脱免奴籍,寻一隅自在生活处所。”

      荣义亮眼放光:“果真?”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脸谄媚:“我就说看公子眉宇间有英紫之气,想来身份不凡,没想到心地也如此良善!宽宏仁德,慈悲——”

      明明是阿谀奉承之话,荣义说出来却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谢静观黑着脸转过头,用一只兔腿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晚上两人围火入睡时,明显没有了之前那种紧绷的氛围。

      听着谢静观的呼吸逐渐均匀,荣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虽然谢静观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信,但这样的结果,不枉费她几天来苦心设计。
      谁叫这位国师向来最喜洁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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