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画甜

51、水灾

　　“双双，今天你能拽住韩家娘子，真的很厉害，”姜琛认真地讲道，
　　想起当时的情形，小双深吸了一口气，“姐姐跟婆婆真的很可怜，那么亲那么亲的亲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具冰冷冷的尸体，”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双双，”姜琛上前，
　　“琛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让你们担心了，”小双呜咽着，

　　姜琛走到小双跟前，蹲下身，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
　　“双双，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琛哥哥，十三年了，我真的好想我爹，好想我娘，好想家啊，”小双泣不成声，
　　“他们在天上，会变成神仙守护你的，”姜琛安慰着，
　　“可我真的好想再抱抱他们啊，”

　　小双眼泪啪嗒啪嗒地流着，

　　“我记得我爹背着我去看庙会；我记得我娘坐在院子里给我缝新衣服；我记得娘会带着我去田里给爹送饭；我记得爹会带着我去集市给娘买发簪；我记得他们给我做的长寿面，这些我都记得……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年的雨那么大？为什么他们要在筑堤时偷工减料？为什么堤那么容易就破了？

　　爹让我跟娘抱住那块浮木，自己却被大水卷走了；后来，娘为了让我能多吃一点粮食，自己却被活活饿死了……”

　　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化作利刃，将心脏一片片、一片片割开，这种感觉，让人痛得喘不过气，
　　姜琛也红了眼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也许，她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小双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她都没有了力气，
　　姜琛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双双，你要好好的，他们爱你，”
　　小双红着眼睛，点点头。

　　一道熟悉的旋律响起，小双怔怔地望向姜琛，

　　时光回转，
　　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村子，村口的大柳树下，小男孩跟小女孩正在追逐打闹着，

　　玩累了，两个人便坐在柳树下，小女孩哼起了调子，

　　“真好听，”小男孩夸赞着，“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她不知道曲子叫什么，但却很自豪地讲道：“这是我娘每天晚上都会哼的曲子，听着它，我就可安心啦，一会儿就能睡着。”

　　微风轻轻吹过，将这首曲子送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辛苦了这么多天，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望着县衙门口的牌匾，江晴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赵姐姐，快带我去找姜琛哥吧，”江晴岚一把拽起鸣玉，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两人到了姜琛的院子，可奇怪的是，不管是卧房还是书房，里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赵姐姐，姜琛哥在这里，一般都睡得这么早吗？”
　　“不应该呀，”鸣玉挠挠鬓角，叉起腰，“难道说？”

　　江晴岚支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鸣玉的后半句话，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到，“难道说什么？”
　　“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他，”鸣玉开口道，
　　江晴岚走到石凳那儿，一屁股坐下，将身上的包袱卸了下来，趴在石桌上面，“好，赵姐姐，你快去快回，”
　　“嗯，马上，”鸣玉转身，目的明确地朝着小双房间走去。

　　姜琛替小双盖好薄被，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
　　刚关上门，姜琛就发现了匆匆赶过来的鸣玉，
　　“小双怎么了，”鸣玉率先开口问道，

　　“今天见到尸体后，双双想起了些不好的过往，”
　　鸣玉恍然大悟道：“是她家乡的那场水灾吗？”
　　姜琛点点头，

　　小时候，小双刚来赵家时，鸣玉经常在半夜听到她的啜泣声，跟她日渐熟悉，逐渐交心之后，鸣玉才知道，原来小双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

　　“现在怎么样了？”鸣玉担心道，
　　姜琛继续压低声音道：“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鸣玉望了小双的房间好几眼，轻叹了一口气，又道：
　　“有个叫江晴岚的姑娘来找你，她人这会儿就在你院子里，”

　　“晴岚？”姜琛既震惊又担忧道：“她真的来找我了吗？”
　　“县令大人，你早就知道她会来啊？”鸣玉不解，

　　“前些天，收到她父亲，也就是我老师的信，信里说她从家里溜出来，不知所踪，”
　　“那信里有没有说她为什么溜出来呢？”

　　姜琛看了鸣玉一眼，
　　“说是逃婚，”
　　“跟江姑娘自己说的情况一样，”鸣玉耸耸肩，“信里还有说什么吗？”
　　“老师在信里还说，他跟师娘都很着急，要是有晴岚的消息，千万要告诉他们，”

　　“他们着急，是着急女儿的安危，还是心急延误了婚期？”鸣玉苦笑，
　　姜琛叹了口气，“二者皆有，”

　　“现在呢，现在你打算告诉他们，江姑娘到你这里了吗？”
　　“不知道，”姜琛如实道，
　　“先过去看看晴岚吧，”
　　“我觉得可以再等等，”鸣玉一边走一边道：“现在把她送回去，那就相当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姜琛沉默不语，
　　“她是个有想法的姑娘，”鸣玉继续道：“她不该被埋没于庭院，”
　　“这是入赘，晴岚该是不会受委屈的，”姜琛的话，说的有些犹豫，话里也没有十足的底气，
　　“会，”鸣玉斩钉截铁地回道：
　　“入赘，在很多人眼里，都会觉得是新郎官吃了大亏，可在我眼里，这么做，新娘子也会很可怜
　　她只是家里的一个筹码，一个笼络人心的筹码，
　　她被折断羽翼，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朝朝暮暮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是多可怕的事啊。”

　　“朝夕相处，说不定会日久生情，”姜琛叹了口气，
　　“倘若不能呢？”鸣玉皱起眉头，“他们可以先生情，再成亲，但却不能反过来。”

　　“然而老师那边，”姜琛为难不已，
　　“他们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清楚，”鸣玉认真道，
　　姜琛没有再说什么，

　　鸣玉继续讲着，
　　“江姑娘遇到这么大的难题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你，这就说明她信赖你，
　　而且她在路上还跟我说，你是她最亲最亲的大哥，比亲哥都亲的那种，她还相信你把她当成最亲最亲的妹妹，”

　　“姜琛哥，”听到脚步声的江晴岚飞奔出来，“我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见到你了，姜琛哥，我最亲最亲的大哥，你看在咱们往日的话情分上，就收留收留我吧，”
　　“晴岚，”姜琛揉揉太阳穴，“你怎么来的这里？”
　　江晴岚听了这话，顿时换上很是委屈的表情，
　　“我一路走一路问，半饥半饱，又饿又渴又累又困的，
　　在路上，我一整天一整夜的提心吊胆，就怕自己遇到什么坏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
　　姜琛哥，你就发发善心，让我留下来吧，还有还有，你千万千万别跟我爹娘说我在你这儿，我要是被抓回去了，那可就真的是要生不如死了，
　　我要是真被折磨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可爱美丽又楚楚动人的我了，”
　　江晴岚说着说着，语气里染上了哭腔，感觉眼泪鼻涕随时都要滴下来。

　　“这么好的女孩子，绝对不可以有那么悲惨的结局，”鸣玉也开口道：“她是天上的雄鹰，不是鸟笼里的囚徒！”
　　“赵姐姐说的太好了，”江晴岚连连表示赞同，“要是被抓回去了，我这辈子就完了，姜琛哥，你救救我吧。”

　　“先在这里安心待一段时间，”姜琛长呼了一口气，“别的我来想想法子，”
　　江晴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姜琛哥，你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就像是那天上的神仙一样，有好心肠，有大慈悲，于水火之中救人性命，认识你，真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她的夸奖就像是放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还有，我的肚子好饿，”江晴岚拍拍自己的肚皮，语调咻地一下垮了下去。

　　“厨房有饭菜，自己去盛，”姜琛简短地回道，
　　“我带你去，”鸣玉摆摆手，示意到，
　　“嗯嗯嗯，”江晴岚兴奋地点着头，

　　咕噜咕噜，还没来得及走到厨房，江晴岚的肚子就响了，
　　“咿呀，安静点，”江晴岚抚抚自己的肚皮，咯咯笑了两声，撇撇嘴道：“真的饿了，”
　　“马上就到了，”鸣玉拉着她加快脚步，“再忍一下。”

　　到厨房后，江晴岚望着锅里的大米饭，两眼直冒金光，
　　挽起袖子，从一旁拿起只最大的白瓷碗，一勺一勺地在锅里舀着米饭，盛了个满满登登，

　　一手端碗，一手拿筷，飞快地往嘴里扒拉着，
　　鸣玉将炒菜往晴岚跟前推推，“吃点菜，”
　　“不，不用，”江晴岚嘴里塞满了饭，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随意夹了两筷子，又继续将头埋在碗里，“米饭最好吃。”

　　一碗米饭下肚，江晴岚把头从碗里抬出来，“好舒服啊，”
　　说着，又起身，走到锅边，拿起饭勺，
　　“等一下，”鸣玉压住了她的手腕，“过会儿再吃吧，一下子吃这么多我怕你肠胃受不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心里有数，”江晴岚一边说，一边就要继续盛饭，
　　“还是等一等吧，”鸣玉从她手里取过饭勺，“撑……”话到嘴边，鸣玉又咽了回去，停了停，将“死”字丢到了一边，换了个说辞，“撑出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江晴岚咂摸两下嘴巴，满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那好吧，”
　　说着，依依不舍地将饭碗放回灶台上。

　　“对啦，衙门里有空房吗？今晚我睡哪儿？”对于现在的江晴岚来说，除了吃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睡觉问题了，
　　鸣玉“嘶”了一声，“空房是有，但是还没被收拾出来，”

　　“啊，那怎么办？这么晚了，还能有客栈收留我吗？”江晴岚叹了口气，
　　鸣玉想了想，“要不今天睡我那里？”

　　“真的吗？谢谢赵姐姐，”江晴岚激动不已，“我可以打地铺，”
　　“不用，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很累，待会儿先去洗个澡，再去床上睡个安稳觉，我呢，打个地铺就好了。”

　　“不不不，那怎么行，对于我来说，地铺就已经很好了，”江晴岚连连拒绝，
　　“你睡床，我睡地铺，就这么决定了，”鸣玉拍拍灶台，道：“明天很快就能再收拾出一间屋子，到时候我就是想睡地铺还没有这个机会了呢，”
　　说着说着，鸣玉“欸”了一声，“我房间里的床很大，我们两个一起睡都会很宽敞，所以为什么要在这里争论地铺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江晴岚高兴地都跳了起来，

　　欢呼着欢呼着，趁着鸣玉不注意的空隙，江晴岚飞速取过饭勺，在锅里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