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反方向的钟 ...
-
凌晨七点的隆冬，天才蒙蒙亮，李见微在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这天气上班，和卖火柴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
她又退回来在肚子上贴了个暖宝宝，就看到周希明正顶着两个黑眼圈进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得道成仙。
“早啊，师兄。你这是上班还是下班？”
“值班。”周希明脱下外套，说，“泰山发动机的研发进入了关键试验阶段，我已经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了。”
他把工作服挂在衣架上，声音是克制不住地期待，“顺利的话，能赶在过年前完成地面测试和高空试车计划。”
周希明是李见微的同门师兄，是歼击机研究所的动力工程师，主要负责飞机的动力系统设计、开发、测试和改进。
听到这里，李见微顿时不困也不冷了，她惊喜地喊出声，“真的？那岂不是解决了歼-20的心脏病问题！”
“指日可待。到时候，就该换成你们忙咯。”
李见微倚在柜子上，“难怪魏老师问我过年回不回家，我还寻思主动留下呢，没想到人家就没准备放我走。”
“哈哈，军工研究所不向来都这样？后悔来了吧。”周希明打趣着。
李见微摊开手，开玩笑道，“后悔了，早知道回家种地了，因为土豆不会要求我八点到，24小时好的收到。”
周希明被逗乐了，“你一会儿去试飞局？”
“去。”
最近连着好几回试飞数据不理想，再加上有不少学员的航空理论测试成绩不及格，魏老师愁得都直接住在那边了。
“那一块吧，我也去停车场，回家接卉卉做产检。”
“卉卉姐是不是快生啦？”
“嗯，预产期在正月底。”
两人走出更衣室，一路说笑来到了停车场。分别时，周希明指着一辆黑色吉普车，问，“你经常开那辆公车吗？”
李见微回答，“是啊。”
“我昨天出外场用了一下，在副驾驶储物箱里发现了这个。”
周希明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李见微。
“是我的！”李见微激动地接过，连连道谢。
原来这个保温杯，一直被她忘在车上没拿下来。
常常听到别人说，人生最幸运的三件事情，是虚惊一场、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
集体宿舍内，夏鹏飞摆弄着两条崭新的红内裤，看着正在对镜护肤的高英俊。
“英俊，你捯饬成这样是要干啥去啊？”
“去相亲，何教给我介绍了个对象。”高英俊在脸上上了一层水乳，朝他显摆，“可漂亮了，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哦，那挺好的。”夏鹏飞不太感兴趣，他把内裤放进衣柜，拿出耳机准备听歌。
高英俊站到夏鹏飞跟前，凹起了姿势，语气臭屁，“你看我今天英俊吗？”
“英俊，但你确定只穿西装和衬衣么？外面现在零下五度。”
“你不懂，现在好多女孩都是制服控。”
夏鹏飞是个老实孩子，他只知道天冷要加衣，和女孩有什么关系。
“啥是制服控？”他疑惑地问出口。
高英俊指着远处，“你看老邓那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就是制服控喜欢的男人。”
邓放换下刚训练过满是汗水的衣服，从床底找出一瓶茉莉花香的洗衣液，一并扔进了洗脸盆。
他打开衣柜，眼神略过三个金头盔，落在一把吉他上。
吉他表面已然落灰，他想起来，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弹过它了。他放下手里的衣架，将吉他拿了出来，吹干净表面的灰尘。
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但始终没打那通电话。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他到现在都没有得偿所愿。
重逢的那天，李见微喝下那杯水后，还没来得及寒暄，就被一通电话叫走。
之后的日子，紧张而忙碌。和其他的学员一样，他们俩除了会在上课下课时互相点头致意，再无交集。
她很少和人聊工作以外的事，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敲键盘，记笔记。偶尔他会在指挥中心门口看到她，她有时嚼着口香糖，有时咬着肉夹馍，步履匆匆却又生机勃勃。
她好像除了年龄和样貌，哪里都没变。
邓放的指尖划过琴弦，笑出了声，心想，下次再碰见她，一定要问问，到底是哪家的肉夹馍这么好吃。
“老邓，你傻乐什么呢？”高英俊突然出现，一巴掌拍在邓放的身后，“我天，你竟然有三个金头盔！这里头都塞的啥啊这是，真是暴殄天物。”
不离得近点他都没认出来，每一个金头盔都倒着放在柜子最上层，里面被各种杂物和洗漱用品分门别类地填满。
“你没有吗？”邓放放下吉他，看他。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我没有证据。”高英俊的眼神落在邓放身旁，“你还带了吉他呢？让我玩玩。”他自顾自地拿起了吉他，在胸前晃悠。
邓放细心替他摆好手位，“这样。”
“你快教我两招，据说没有女孩会遗忘一个为她弹过吉他的男生。”
高英俊兴奋地很，乱弹一通，搞得邓放想笑，“你连拿都费劲，还想速成？”
“嘿嘿。话说老邓，队里就咱俩还有夏鹏飞没谈过恋爱了，夏鹏飞不开窍，你咋也不谈一个？你家里人不催吗？”
高英俊放下吉他，坐到邓放床上，自来熟地搂住邓放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问。
“催。”
他爷爷总是催他成家立业，甚至背地里把他的信息张贴在了相亲角。
他理解老一辈人的思想就是这样，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所以他每次都嘴上含混答应，然后默默地减少回家的次数。
高英俊眼睛一亮，笑得八卦，“哦～我知道了，你心里是不是有个求而不得的人，她惊艳了你的时光，温柔了你的岁月，让你觉得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将就，而你不愿意将就？”
邓放睨了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高英俊，你平时最好少刷点短视频。”
“那是为啥嘛？”
比起高英俊的心急如焚，邓放在这方面倒显得心平气和，“就是工作太忙了，没遇到合适的。”
“你难道不想拥有自己的家庭吗？太阳升起时投身事业，太阳落下时拥抱爱人，多幸福啊。”
看着高英俊手舞足蹈的样子，邓放站起身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我这刚好需要一架恋爱僚机。”
“不了，我没追过女孩，帮不到你。”邓放把吉他规矩地放回衣柜中，然后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高英俊，“而且我想知道，你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表达，你这周的航空理论测验及格了吗？”
“……没。”
——————
小剧场：
高英俊相亲回来当晚。
“邓放，邓放，你睡着了没？”
“出什么事了？”
邓放迷迷糊糊地被喊醒，一扭头就看见高英俊像个大蚂蚱一样蹲在他的床边。
“你果然没睡着。”高英俊开始小声喋喋不休，“我跟你讲，我好像遇到真爱了。今儿那姑娘，活泼开朗又热情。年龄也合适，比我小两岁，属狗。她还给我的朋友圈点赞，你说她是不是也看上我了啊。”
“或许吧。”邓放无奈地闭上了眼，试图重新入睡。
“那我要不要再约她出来玩？去哪比较好啊，大雁塔？”
贾盛立适时插话，语气嫌弃，“烂怂大雁塔有啥可看的，就是个唐僧翻译经文的地方，也就你们外地人乐意去。”
“你上一边儿去。”高英俊接着摇醒邓放，“你说我什么时候表白合适，给个建议嘛，老邓，邓哥。”
邓放翻了个身，认真地说，“高英俊，你知道张怀民吗？”
“张怀民？他哪个战区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