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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完美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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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过西安的青龙寺,古老的樱花树轻轻摇曳,洒下一地粉白的花瓣。寺庙的钟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悠扬响起,回荡在庄严的殿堂和古雅的廊庑之间。
这座千年古剎面积很大,与其说是寺庙,不如说是集公园、宗教、文物遗址为一体的博物馆。
午后的游客不算太多,零零散散地穿梭其间,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期待。这其中就包括李见微和邓放。
“我头次来,没想到还要预约。”她拿着手机到处拍,喜不自胜,“沾你的光啦。”
邓放在李见微后面跟着,他压下反复翘起的嘴角,淡淡地嗯了声,“我的荣幸。”
西安的大部分景点,现役军人及其配偶免预约,且免门票。
他很满意这项政策。
李见微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她的快乐非常简单。随手拍下的照片很好看,无意点开的音乐很好听,胡乱调的火锅蘸料很好吃,赶在DDL前完成的任务很圆满,东拼西凑又不循规蹈矩,最令她沉迷。
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现在当个快乐的女孩,中年时当个快乐的阿姨,晚年时当个快乐的老太婆就足够了。
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她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仔细算算,其实已经有半年没有出来玩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去年国庆的时候。
这绝对不能怪她懒。阎良离市中心远,交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便,所以要不是因为体检结果和邓放,她根本不愿意折腾这一趟。
但目前来说,能观赏到如此美景,倒也算不虚此行。
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闪烁着纯净的喜悦,“你帮我拍两张照片吧。”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邓放。
邓放欣然同意,“好。”
他的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她。只见李见微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樱花树下,用手捻起一朵樱花,回眸看向镜头。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险些忘记按下拍照键。
再回神时,他是被李见微的手机来电铃声惊醒的。
屏幕显示,来电人,雷宇。
邓放垮下脸,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还给李见微,“你有电话。”
他一声不吭地站远,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被抓包。
十分钟后。
“邓放,”李见微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唤他,“你和雷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邓放斩钉截铁否认,“没有。”
“可他说,你把他拉黑了。”
李见微的表情很严肃,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眉眼深深,更透出两分冷厉。
邓放气笑了。
雷宇这是什么马后炮行为?他都拉黑他好几年了,他难不成今天才知道?
邓放有些不耐,但看到李见微的表情,他缓和了神色,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他找我有事?”
“嗯。他让你帮他买药。”
“什么药?”
“随便,治跌打损伤的都行。”李见微补充,“他的原话。”
“……”
李见微也不拍照了,她把手机塞进包里,抬腿就走。
邓放心想,这下完了。他惹李见微生气了。
他追上前去,声音不知所措,“李见微,其实我——”
“哎呦!”
……
一坨不明生物突然从树林里窜出,撞上李见微的小腿,然后迅速从她的两腿之间溜走。
李见微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被一只手搂着肩膀扶住。
她听见邓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怕,是猫。”
真是服了。她自从小时候被砸以后就变成了易受惊体质,稍微一点动静她的心脏就狂跳不止。她都怀疑自己的窦性心律不齐是被吓出来的。
她拍着胸口缓和了好半天,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脚。
猫毛,口水,脚底还踩着半块小鱼干。
她捏起一撮猫毛拿到邓放眼前,“你视力好,帮我看看,这是啥色。”
邓放细细观察,笃定回答,“橘黄色。”
李见微点头,看来和她的推理一样。很符合她对大橘的刻板印象。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猫的叫声。
一只体型肥硕的橘猫正被另外一只身姿矫健的狸花猫围追堵截,它的嘴里叼着小鱼干,从围墙跳到樱花树干又跳到草坪上。
看到她和邓放,大橘猛地刹住车,回头对紧随其后的狸花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大橘背部的毛发竖起,显得异常凶猛。狸花并不退让,同样竖起毛发,低声吼叫,试图以气势压倒对方。
两只猫开始在草丛中绕圈,彼此间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试图用爪子挥打对方。
狸花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它一个猛子跳到大橘的身上,按住就是一顿撕咬。
大橘疼得嗷嗷直叫,橘黄色的猫毛飞得满天都是,李见微脸色大变,她紧张地喊出声,“住嘴!松开那只大橘!”
听到人声,狸花利索地翻身,叼起大橘丢下的小鱼干消失在了树林里。
而大橘挣扎着爬起,费劲地用舌头舔舐着胸脯的毛发。
看到这一幕,爱猫人士李见微简直心都要碎了。
她从地上捡起那半条小鱼干,蹲下身招呼它过来,“嘬嘬嘬,过来大橘,有好吃的。”
大橘竖起尾巴,委屈巴巴地朝着李见微的方向走来,一瘸一拐。
它绕着李见微转圈,还时不时地用头顶她的胳膊。
李见微把小鱼干送到它的嘴边,趁着它吃的功夫,狠狠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她心满意足地看向邓放,眼睛亮亮的,“天呐!它好亲人。”
邓放在她的身侧蹲下,眼神在猫和人身上流转,“它喜欢你。”
我也喜欢。
李见微抬头瞧邓放,她发现邓放正看着大橘,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仿佛看的不是猫,而是他的什么心肝宝贝。
她眨了眨眼,问,“你也喜欢猫呀?”
邓放一愣,颔首点头,“嗯。”
“那你怎么不摸?”
“我不会。”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你好拘谨。”李见微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喜欢就要大大方方表现出来嘛。”
刚巧大橘吃完了小鱼干,伸出爪子扒拉着李见微的腿,她一把给它抱起,对着它的后脖颈使劲贴贴,还不忘教邓放,“像我这样,狠狠rua。”
大橘“喵呜”一声,从她的胳膊缝隙里跳下,开始改蹭邓放的腿。
李见微不嘻嘻。
这个见饭眼开的小馋猫。发觉她这没东西可吃了,就开始诱惑邓放。
“我去给它买点吃的。”李见微站起,拍掉身上的土。
邓放闻言也站了起来,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湿巾撕开给李见微,“我陪你去。”
李见微接过湿巾,她拒绝了邓放的提议,“不用,你在这守着它,别让它再被其他猫揍了。”
李见微沿着小径穿过樱花林,道路尽头有一家便利店。
她走进店内转了一圈,大部分都是卖文创产品的,只有店门口的柜台在卖烤肠和矿泉水。
她买下两瓶水和烤肠,正在纠结要不要买个钥匙扣之类的东西,思绪忽然被人打断,“你好。”
李见微闻声回头。
来人身型修长,发型和打扮潮气十足,鼻上戴着一副黑色眼镜框。他的眼神澄澈而明亮,一看就是还没经受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请问,”男生表情腼腆,“方便加个微信吗?”
李见微警惕起来,讪笑道,“不方便。”
“打扰了,我不是坏人。”男生双手背到身后,礼貌解释,“我是陕师大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大四学生,毕业课题是制作一个关于佛教前世今生的短片。”
“我和同学今天来这边取景,刚好发现你的气质和形象十分符合我们对短片女主角的要求。你放心,我们会预付全部片酬。”
说着他还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阶,那里有一帮和他年纪类似的男男女女。
其中还有人架着摄影机器。
李见微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下来,她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出演?”
男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你真是慧眼识珠,太感谢你的肯定了。”李见微老脸一热,笑着拒绝,“但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平时工作很忙。”
男生没再坚持,他调侃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仙女打工,必有苦衷。”
“哈哈哈……”
……
邓放坐在樱花树旁的石凳上,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负面情绪包裹,难以挣脱。
李见微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断定邓放还是有心事,而且,很多很多。
想必20分钟公园效应只净化了她自己。
她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坐到他身边,盯着他垂得越来越低的后脑勺。
一时无言。
“大橘跑了。”邓放喃喃道。
她递给邓放烤肠和水,轻笑道,“问题不大,看来这烤肠只能咱俩吃了。”
邓放没接。
“李见微,”他颓丧地看向李见微,“你会不会觉得我争强好胜,死板无趣?”
“不觉得。”李见微执拗地把烤肠塞进他手里,难以置信地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回忆起雷宇打来的那通电话。
雷宇在电话里跟她说,他想和邓放暂时停战。何教导员今天休假回来,找他谈了好长时间的话,他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化解矛盾,不要再浪费公共资源,争取和平相处。
雷宇还说他腰疼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往医院跑了,本来想拖外出的邓放买点药,结果一发微信,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见微一下子就想明白邓放的胃病和压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怎么都想不通邓放为什么要糟塌自己的身体。
仅仅是因为和雷宇性格不合吗?于是她问他,希望他能说出实情。
但邓放的嘴硬得比地球都难撬动。
阿基米德都要气活了。行叭,天塌下来就用他的嘴顶着。
李见微望着一声不吭的邓放,愁得一口咬断烤肠的签子。
邓放这个人,实在是太拧巴了。她的一根烤肠都吃完了,他还一口没动,始终保持着弯腰曲背的姿势。
李见微把签子含在嘴里,双臂交叉环于胸前,撅起嘴心想:嘿,她今天就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就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邓放颤抖着开口,声音微不可闻。
“我的父母早逝。我跟着爷爷在部队大院长大,那个环境整肃到让人刻板。”
“我爷爷是个极其严谨自律的军人,他从小就把我当作他手底下的兵。这导致我被灌输的观念是,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哪怕是在最叛逆的年龄,我也不敢做出格的事。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就只有一顿暴打和风雨无阻地站军姿。作为军人,我更是每一天都要保持理智,要宠辱不惊,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松懈的念头,和离经叛道的行径。”
“雷宇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的生命力就是如此……”
“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