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楼之谜》张少微

3、盛会

　　冯家的别墅建在巨大的花园中间，周围有游泳池、网球场，还有各种树木和植被，仿佛高尔夫球场，光是维护就需要巨大的财力，冯继辉的宾利车从大门进入，远远开近都需要好几分钟，黄昏下，全白的四层别墅像玩具一样，梦幻般的房子。谢尘薇想起她电影的题目《白色别墅之谜》，真的挺应景的，“好久没来江月楼了。”她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

　　“江月楼？这也没有江啊。”李铭升今天也搭了冯继辉的便车，听到这名字觉得奇特，冯继辉笑道：“这是我爷爷取的名字，因为房子是白色的，傍晚看着特别像白朴《双调驻马听》里的一句’梅花惊作黄昏雪’，这首词最后一句是’一声吹落江楼月’，所以爷爷就叫这座房子’江月楼’了。”许蕾蕾在后座点点头，听得似懂非懂。

　　上次来还是六年前，冯天青的婚礼，谢尘薇的思绪飘动，冯继辉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这车库基本停的是冯家兄妹的豪车，当年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是将车停到那偌大的花园里的，几百宾客，车都停得十分壮观。李铭升自己也玩车，下车参观了一圈：“那辆绿色的兰博基尼我也喜欢，可惜我年龄大了，不适合开了，呵呵。”冯继辉笑道：“那是我妹妹的，她喜欢这种扎眼拉风的款式。”

　　“继美今天在家吗？”谢尘薇问道。“这我不清楚，她不跟我交代行踪的。”冯继美的个性，冯天青在世恐怕都要忌惮两分，冯继辉就大她三岁，怎么可能管得住她。谢尘薇觉得亲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微妙，冯天青连自己妻子病重都可以不理，但是对上天入地般闹腾的女儿却会顾忌几分，也真是神奇。

　　“大家都到了吗？”冯继辉领着三人到了别墅的一楼客厅，江月楼一楼的装修风格是新中式，多红木家具，由名家设计，客厅中一张长桌，仿长江流域而制，趣味又古典，连李铭升都觉新奇。他的助理和几个场记已经等在沙发上了，孟磊也在，李铭升的助理站起来答道：“还差几个，何煜先生说他在路上，还有绵然，联系不上。”“这孩子，我亲自打电话给她，让她过来！”李铭升转头去打电话。

　　冯继辉笑笑：“不急，时间还早，我让人去花园里准备了，架五个烧烤炉，我们二十个人，应该差不多吧？”众人当然忙不迭地拍马屁，谢尘薇便走出客厅，想在别墅里逛逛。她记得冯继美和冯继辉的房间在三楼，二楼是冯瑶还有冯澄的房间，他们还在这里吗？她斟酌了一下，上二楼去是不是会唐突。

　　她跟冯瑶和冯澄两姐弟并不熟悉，他们俩是冯天青的私生子，一对双胞胎，生母在生下他们之前，就已经被冯天青的父母用钱打发走了，据说这位女士是拿着钱去了国外。之后过了十七年，大约是这位女士在国外把钱挥霍完了，于是又回国跟冯天青要钱，冯天青就让她把孩子给他留下，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走了。

　　孩子长到十七岁了，冯天青又认回来，这两个孩子两次被生母当做换钱的工具，被卖了一次又一次，谢尘薇对他们有些同情，况且冯天青把他们认回来的原因也不得而知，他压根就不是个顾念亲情的人，据谢尘薇所知，他对这两个孩子也并不好，而且其中一个孩子还是……

　　楼梯里闪过一个身影，这大男孩看到有人，马上往楼上跑去，谢尘薇认出了他：“冯澄！”她往上走了几级楼梯，喊了两声，突然想起来，这孩子是聋哑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喊声。她正犹豫间，冯澄向上跑的脚步声停了，她很惊讶，隔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走了下来。

　　这便是冯瑶了，谢尘薇上次见到她，她还是十九岁的小孩，在冯家刚生活了两年，仍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鹿，如今眼神间多了些沉稳，越发漂亮了。冯天青自己不好看，四个孩子倒都是好样貌，可能因为妈妈都是美女。谢尘薇微笑着打招呼：“抱歉吓到冯澄了，好久不见冯瑶。”

　　冯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如在梦中般的表情，最后终于恍然大悟：“是尘薇姐，谢尘薇对吗，谢局长的千金。”“是的。”谢尘薇有点汗颜，自己给人的印象这么模糊吗，冯瑶的表情毫无波澜：“哥哥跟我们说了，今天你们要在花园里烧烤聚餐，是拍电影对吗？”冯澄躲在冯瑶身后偷偷观察，冯瑶跟冯澄打了几个手语手势，冯澄的身体才没那么紧张了。

　　“是的，你们要不要一起来，人多热闹。”谢尘薇觉得在别人房子里办party，不跟住在这里的人打声招呼总归不礼貌，冯瑶摇摇头：“不用了，人多冯澄会害怕。”“哦，好吧，那就不打扰了。”冯瑶点点头：“嗯，你们玩得开心。”转身拉着冯澄缓缓回二楼去了。

　　冷冰冰的，有点小龙女的感觉，谢尘薇暗暗想着，她返身回客厅，正碰上冯继辉来找她：“怎么了？”“哦，刚跟冯瑶和冯澄打了声招呼，毕竟在你家办聚会。”冯继辉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问他们干什么，这又不是他们的房子。”谢尘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啊，可是，他们住在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冯继辉一听，欲言又止，不置可否。谢尘薇观察了他一下，问道：“他们现在如何，应该继承了冯叔叔一部分遗产，能够自立了吧，怎么还住在这里？我想继美不欢迎他们吧？”

　　冯继辉犹豫地看着她，半晌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知道老头是突然去世的，他没有立遗嘱，所以他名下的财产，自然就由他六个的血亲：四个孩子外加我爷爷奶奶来继承。”“是啊，所以这所房子，冯瑶和冯澄也是有份的嘛。”“你错了，其实为了商业上规避风险，老头生前就把很多不动产和现金都转到我爷爷名下了，所以这栋房子，是属于我爷爷的。”“啊，那冯瑶和冯澄能继承什么？”“天青集团的股份，老头生前占有30%，是最大的股东，六个人平均分的话，每个人分到5%，那时候爷爷还在世，爷爷和奶奶把他们两个人一共10%的股份都转给了我，还让继美的也给了我，所以我成了董事长。”

　　“……5%，这么少？”“不少了，天青集团每年给股东一千万的话，5%也能拿到50万的分红了，虽然税也挺高。”“那冯瑶现在做什么，没有什么其他收入吗？”关于冯澄谢尘薇就不问了，应该还没有任何工作能力。“她十七岁来的我们家，你知道的，学习基础比较差，不知道之前读的什么学校，老头随便给她找了个高中上学，学习倒是努力，最后也考上了个自费大学。”“嗯，我记得是，化学系对吗？”“对，她高中就化学成绩好，老头死后，她分到了那些钱，现在在读自费的研究生，也是化学系的，今年夏天毕业，我打算在天青集团科创部给她安排个职位。”

　　这倒是让谢尘薇意外：“那很好啊，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呢，呵呵。”冯继辉好像被她说得有点羞惭：“她挺不容易的，冯澄现在上聋哑学校，还需要特殊照顾，挺费钱的。”“你不出钱帮帮他们？”“他们的钱足够了，而且我爷爷奶奶很讨厌他们，继美也特别讨厌他们，你懂的。”谢尘薇想到他现在也算是一家之主了，还要被四处掣肘，难怪沧桑了，“你爷爷去年去世的？”“嗯，生前一直在想办法把冯瑶和冯澄的10%股份弄到我手上，没成功，气得很。”谢尘薇被他的描述差点逗笑，又觉得这不是该笑的事情，便强行忍住。

　　两人回到客厅，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女挽着陈书明正跟李铭升和孟磊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继美，你来啦！”“哟！哥，你上哪去了！”冯继美一惊一乍的，说话声音又尖锐，听着有点刺耳，她随即注意到冯继辉身边的人：“你是……尘薇！谢尘薇对吗！！”看到新鲜感兴趣的人，她马上把陈书明的胳膊甩了，冲到谢尘薇身边。

　　谢尘薇能理解为什么冯天青冯继辉都怕冯继美，冯继美属于那种但凡有什么事情不如她的意，她能闹得把天都掀了的千金大小姐，跟她对话，就只是听她一个劲尖着嗓子炮弹般的输出，听话的人最多嗯嗯啊啊附和两声，等到她说痛快了说满意了，也不管对方什么回应，她就又风风火火地去跟别人说话去了。谢尘薇觉得当年他们母亲病重时，如果冯继美去冯天青面前闹一闹，说不定冯天青也不敢这么不闻不问，可惜冯继美当时刚到国外上大学，自己顾着玩乐，没理会母亲的病。

　　“你刚跟我哥上哪去了？”“哦，刚跟冯瑶他们……”没等谢尘薇说完，冯继美已经叫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像要戳破谢尘薇的耳膜：“你跟他们说什么呀！就是两个野孩子！又没礼貌又没良心，我早晚把他们赶走！”起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么多年还是像仇人一样，谢尘薇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冯继美转头打量了许蕾蕾两眼，终于放低了点声音：“那个就是我哥女朋友？”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谢尘薇含糊其辞：“可能吧，我不清楚。”

　　“就这！跟你差远了！”这话说得，谢尘薇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与冯继辉一样，自小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所以一直跟继美玩不到一起，她自觉跟冯继美没熟到能聊这种话题的程度。“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你跟我哥特别配！这种小明星，我哥不会拿她当回事的，放心，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我有很多手段对付她们！”谢尘薇觉得还是换个话题：“一会儿一起来烧烤吗？”“不行！我减肥，晚餐不吃，还得配合一些运动，你们的烧烤，我连味道都不能闻！”谢尘薇看了看她的体型，客套地说道：“你不胖。”接下去的十分钟，就是冯继美围绕她的体重展开的一场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