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晓》天与远望

12、第 12 章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早饭，便简单收拾后出了店，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边百无聊赖。
　　莫兆栖不时的用脚的踢着小石子，小石头一路颠簸，一颗又一颗被踢远。
　　白世屿因为出门恍惚，身上还是昨夜忘脱下来的白T恤，只是披了件外套就赶出了门，现在虽然正午，但街上吹着小风，还是有些寒意在的。
　　“毕竟是十月了，天这么冷你感冒刚好我们还在外面逛吗？”莫兆栖注意到了白世屿紧了紧衣服的小动作。
　　“走，我骑车带你去商场！”莫兆栖道。
　　“你还有车？”白世屿有点诧异“不对，你还会骑车？”。
　　“车是我爷爷的二八大杠，虽然硌屁股，但是质量杠杠的。”
　　白世屿被莫兆栖拉着来到垂柳巷里面的时候已经在莫兆栖家门口。
　　周围一片的红瓦巷，毕竟是入了秋，昨夜的大雨残留着淅沥的小雨，雨滴顺着红岩瓦留下，水柱沿袭一溜溜汇成了一道小水渠，顺着门口的小沟划过。
　　周围的人家正午升起炊烟，许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不同他们在快餐店的快捷，更多的是生活的自然习惯，红瓦素烟，是绿树交织下的烟火气，是即将庆祝夜晚的团圆。
　　莫兆栖已经先行拉开大门，铁锈的门划出很大的声响，白世屿不由自主的想要捂住耳朵。
　　莫兆栖随即跑进院内“爷，我骑车走了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白世屿正想着进门怎么跟老人打招呼合适些，以为莫兆栖会是把车推出了或是小心骑出，如果不是一个二八大杠对着他直冲着撞过来他就信了。
　　“我操了，莫兆栖你有病吧”所幸白世屿闪身快，后脚一撤步险些踩进水沟里，而反观莫兆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竟是一路横冲着左扭右晃着前进。
　　“我刹不住车了！躲着点”莫兆栖喊着冲出了巷子。
　　莫兆栖头也不回的，很潇洒的，街道杀手的，冲锋了。
　　白世屿恍惚想起来了，好像那天小雨在车棚看见过这辆车，车标还是很有辨识性的凤凰。
　　他强烈怀疑这人那天下雨有车不骑不只是有病，更是因为他不敢骑。
　　白世屿在巷口拦住了车，“这就是你的车技吗，二八大杠车神？一路从家门口漂移到了大街？”。
　　……
　　最后到商场的路是白世屿骑着车后面坐着莫兆栖，最近的商场都要三公里，他实在不敢再让后面的这个大神碰车把了。
　　“没想到你骑车也这么好啊，不过比起我的还是少了一些炫酷气质”。
　　白世屿嫌后面这人嘴碎个没完，故意在陡坡时晃了一下，惊得后面那人险些掉下去。
　　这种老式凤凰车后面原本不适合带人更没有挡板，后面的一受惊只能找前面的支撑点，莫兆栖不住的搂住白世屿的腰晃动起来。
　　“你要坐就好好坐，别动手动脚的！”白世屿车把险些脱手，受惊的车更晃了。
　　自行车踏着雨后的潮湿，车轮不时会黏上一两片枫叶，又会在下一个转角被抖落下去。
　　好在还是有惊无险的到了，以白世屿的一贯，其实他不太喜欢商场这些偏吵闹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吵闹的地方总会有老头老太太来排队领鸡蛋。
　　白世屿陪着莫兆栖瞎买了一些有的没的，多是这家伙在前面左看看右看看，他就在后面跟着。
　　这家伙很让人恐怖的一点是总能精准的找的任何试吃……
　　逛完了店有随手拿了两枚试吃的小蛋糕，还想要塞到他手里“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要不要买一点？”。
　　白世屿只能拒绝不爱吃甜的。
　　他真想把这人扔下跑……
　　最后还是买了一兜子吃的。
　　外面铺了满天的红霞，太阳隐隐有欲垂之势，火烧的云连了天，那辆凤凰车也挂上了红晕，两人映着斜阳的红，披着暖光。
　　白世屿只在乎是谁开车，莫兆栖肯定是不能碰车把的……
　　谁料莫兆栖先开口道“去东湖吧，走着”。
　　这里离东湖算不上多远，只是走着也要半个小时，但两人相视一笑，也算不谋而合。
　　二八大杠被遗落在余烬下，两个少年踩着红霞远去望今夜的月，半边是残阳，半边是暮夜。
　　路面已经不再潮湿，再黄昏的路也有些温暖，两个人伴着织影的路踏到东湖时已经能看到月亮之势。
　　今天没有雨，白世屿提前就用手机看好了天气预报。
　　莫兆栖回首笑笑，斜阳对黄昏，薄光打在他的脸上是那么温柔，肆意的笑不在乎前程，不牵扯未来。
　　眼下在乎的只有彼此，少年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风雨，总是淋了一夜雨，第二天依旧笑笑依旧淋着，总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黄昏，反正第二天的太阳总会再升起。
　　白世屿也披着浅浅的夜色，在一瞬间也忘却一切，谁的容颜老三分，但行路，难一人，月色越是朦胧，越是该有两个人成行。
　　沿着红胶跑道闲散的逛着，两个人相顾无言，好像也不用言语便能相懂，走到暮色落下，走到月色苍茫，走到松针密覆的绿荫处。
　　就这样沿着湖边一直走吧，似藻荇交错，似对影二人，路灯下映的光可暂时掩护月色隐幕时的黑暗，庇护曾受惊的雏鸟。
　　莫兆栖平时喜欢看些有的没的诗句，唐宋元明清跨度极大，在此刻也鲜少的文绉起来。
　　两个人并肩靠在小沙滩边的长椅上，突然文绉的那位垂眸，月光繁星均洒在湖上，又好像映在他透过镜片的眼眸，盈满了碎星或随性。
　　“月亮从古至今赋予的都是团圆与思念，古人常喜欢以此来寄托相思，故有月饼赏月之说来寄托团圆，久后还有燃放孔明灯的习俗”莫兆栖顿顿，随后从大包小包打包的吃食里掏出一盒最精美的包装。
　　莫兆栖想着，他或许并不常喜欢伤春感秋，也不会有人同他悲悯这幅景色，从未关注过的，或许失落的不止是月亮而还有他。
　　共同赏这景的，愿懂他情愿的，共赴山水往程的，此事长向别时圆，他要的只是一处可以栖息的月桂树就够了。
　　“你有荣幸了，跟我一起过中秋”莫兆栖挑了挑眉，又恢复了往日那样。
　　白世屿笑着骂他“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是啊，你昏昏沉沉上午的时候，我一直拿着呢”。
　　他还真没有注意到。
　　其实月饼也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吃过一次完整的月饼，很小的时候没有人管他，出了过年时象征性的被妈妈带着见一些记忆里虚与委蛇的亲戚，后来长大些便生活在全是酒气的环境，也再没有见过母亲，偶尔吃过稍好的饭就是白钊带他出来花天酒地的酒局，他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待到酒后残局才能捡上两口剩菜，白钊又喝的烂醉淋漓，他只能用瘦小的身子将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搀扶回家，还常要清理满地的呕吐物和承受酒后的辱骂，甚至有时也动手，拿到什么都会往他身上砸，或许是从小的戒备心，他从不敢对外人表露真心，也不愿意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因为他真的挨打惯了，也知道不要对任何人报以寄托，更不愿付出真心，而消失的母亲也让他渐渐的进化到不需要爱。
　　这一类象征团圆的节日吗，白世屿已经数不清自己是过了多久个一人孤单的的夜晚了，数不清是多少个挨打委屈的夜晚了，在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圆月时，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如果月光会照拂所有人，他想，为什么独给他蒙上黑纱，他想，为什么偏到他这就正好月残。
　　他早就学会自己一个人了，如果没有拿到突如其来插入的那抹月色，或许他会一直一个人承受下去这份黑暗。
　　一枚被掰了半块的月饼被塞进了他愣神的嘴里，甜甜的，五仁的香气，芝麻如蜜一样被突如其来的送进了口中，是莫兆栖掰了一半还不错的月饼喂给了他，另一半在他嘴里叼着。
　　“想什么呢？五仁的好吃吗？”。
　　白世屿轻咬下了一点馅料，在嘴里咀嚼着。
　　月亮像悬挂在房梁上多载却未升起的孔明灯，寒冷的刺骨，亮着也冷，灭了更冷。
　　嘴里的月饼好甜，却好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委屈的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
　　他淡淡着，好像被浸透了一样，也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接受，还是只能沉默。
　　一直沉默着，吓了莫兆栖一跳“你怎么了，五仁的不好吃吗？你把剩下的给我，你再尝尝豆沙的，还有莲蓉的……”。
　　莫兆栖的话像是白色宣纸上不经意甩上的一点墨，其实一点就再也挣不脱甩不掉，只能慢慢晕染。
　　莫兆栖看出他的情绪有些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着寻求偎依，他便愿意伸手牵住那缕线担心的不再放开，道“有我呢”。
　　一抹月光，宽慰了两个人的黑暗天日。
　　却是又让他如此甘之如饴。
　　白世屿抬头笑笑，像月光突然照拂，便不再需要路灯的孤影，只求此时此刻天地唯你我二人。
　　月光啊，终于肯照拂了，眷顾着，希望永远不要天亮，就这样，永远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