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上节目（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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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演播室的路不长，在这短暂的路程中，陆筝滔滔不绝评价着李国伦对钟承翊的指导方式，甚至还代入了具体事件，设想如果李国伦怎样怎样，可能会取得怎样怎样的效果，她的双手生动地在空中挥动，模拟一些细节。
林立骅一直静静聆听，未曾打断。
行至拐角，看到演播室的标志，陆筝终于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疯狂输出了，而且是在背后蛐蛐人家十几年的好友。
她的“演说”戛然而止。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陆筝赶紧抿上嘴巴，因心虚而加快了眨眼的频率，焦灼等待着审判。
林立骅看了眼演播室，确认暂时没人会出来打扰，两人便停留在T型走廊的交汇处。
“是有点多，我都插不上话。”
此言一出，陆筝的嘴唇抿的更紧了，门牙轻轻咬着下唇，可她并没有从林立骅的神情中捕捉到任何不悦，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对于我的指导方式，你有什么想法吗？”
？？？
陆筝的嘴唇微微张开，显然很错愕，同时也有些词穷，仿佛是一个突然被点名的学生，面对着一个她完全没有准备的问题。
她能说没认真听么……那会儿光顾着复盘了。
“呃，那个…… ”
陆筝的声音略显尴尬，她努力组织合适的措辞，却只能挤出几个零散的音节，最终坦白：“其实，我刚刚没注意听……一直在抓李指的盲点…”
林立骅并不意外陆筝的回答，刚才录制时，他就注意到陆筝走神了。虽然主持人没有中途cue她，但她安静得不正常，除非她没听。
“那我们做个约定，接下来的训练里，你切身感受一下我是怎么指导你的，然后去思考，去总结，等过段时间，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和反馈。”
这既是给陆筝布置的 “作业”，也是帮她跳出 “当局者迷” 的良药 —— 林立骅希望她能多关注自己，从 “分析别人” 转向 “审视自己”，而这件事，正是最好的开始。
“好！”陆筝答应得很爽快，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条捷径。
等节目播出了不就知道林指说什么了。
emm…完全没get到林立骅的良苦用心。
回到演播室，录制继续。话题依旧围绕两位教练的过往展开，当李国伦的 “兴奋剂风波” 被提起时，吃瓜群众陆筝瞬间来了精神。
别看她现在身处这个圈子，还真有很多事都不知道，毕竟身边的教练和朋友随便哪个都是重量级，她又不是爱八卦的性子，平日里也没时间去深究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历史纠葛。
不过送上门的瓜还是可以吃的。
1999年，李国伦在世乒赛男单夺冠后，却在奥地利公开赛之前接到了国际乒联的通知：他的尿检结果异常，表睾数值超标。如果他服用违禁药的嫌疑被坐实，那他的大满贯也将受到质疑。
李国伦申请了复查，国际奥委会对他进行了三次飞行检查。
“飞行检查就是不定期、不定时，随时有可能飞到你所在的地方，你要随时报告自己的位置，就像现在我们在演播室，他们来了以后你就必须马上进行尿检，在三个月里要有三次。三次结果都和这次一样，那就证明这项指标的变化是来自自身，不是外力，要是有一次不一样，完蛋。”
为了还原比赛当天的身体状态，在那三个月里，李国伦每天都在重复比赛当天的作息：深夜三点多睡觉，清晨七点就起床，上午和下午的比赛运动量就用训练平替。只有在大运动量和高强度压力的刺激下，尿检才可能出现表睾超标的情况。
身心俱疲，除了被冤枉的无力感，还有身体上的折磨。
李国伦自己做了测试，尿检必须是晨尿，也就是第一次才会表睾高，第二次就不行了。因此，即便他每天保持高运动量，却很少喝水，因为一喝水就要上厕所。只有到晚上天黑了，大约十点之后，肯定国际奥委的人不会来了，他才能放下心吃一点喝一点。
“实在渴了就喝一口水漱漱口，不咽下去，最后两次超了一次没超，就给送到了美国洛杉矶的实验室做最后裁决，检测出来一种同位素，源自于体内，总算结果是好的。”
“因为自己没有服用，肯定觉得这东西要么就是误服，要么就是有人陷害故意下药，当时就是这种想法。所以现在大赛的时候我们都有规定，队员喝水只能喝自己亲手拧开的，开过的水就不能再喝了。”
钟承翊端起茶几上李国伦面前的水杯：“今天其实还挺意外的，这水李指导喝了。”
“哈哈，因为现在不怕这个。”李国伦从钟承翊手里拿过水杯，又喝了一大口。
他现在不是运动员了，那段难熬的时光已经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在听故事，只有林立骅心里不是滋味。他亲眼目睹了李国伦的艰难与痛苦，彼时二人几乎同吃同住，比亲兄弟还亲兄弟。
轮到林立骅，他的职业生涯可以说一帆风顺，节目组便将话题设置到了执教时期。
文心：“从运动员到教练，你觉得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林立骅：“原来自己上场打，能够掌控场上的一切，现在就是动脑和用心，跟运动员合为一体，让她在场上帮你实现，责任和压力就更大一些。”
文心：“但我们经常看到你在赛场上是冷静的，淡然的。”
陆筝在一旁狠狠点头，又说到她的话匣子上了。
她看向林立骅，林立骅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说就说吧。”
“虽然林指平时也不怎么笑，但他在赛场上不一样，是为了给我们信心，他觉得如果表现出了焦躁不安，我们也会着急。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还说呢，‘我急有什么用，是能上场把你薅下来自己打，还是能跟你心灵感应控制你。’”
陆筝复述时可以模仿了林立骅的神态和动作，众人哈哈大笑。
林立骅会尽可能减少给队员的压力，他的眉头总是舒展的，有时候看到队员们遇到困难或者失误，他会比自己失误还要难受。
李国伦的执教风格则截然不同：“他不一定能看到你微笑点头，但一定会看到你不满意摇头，这种微妙的感觉，他能清晰感知到你对他是否满意，可能就会更看重这场比赛的输赢。”
钟承翊又出现了绞手指的小动作，刚好被茶几上的花篮挡住，镜头拍不到。他的目光也总是游离于地面，时不时小心翼翼看一眼李国伦。
“承翊看到教练对你微笑的表情了吗？”
钟承翊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其实往往在公开赛里，李指导永远是不会笑的。永远是摇头，永远是不满意，我们就能感受到他的态度，也会更在意比赛的输赢。”
李国伦面无表情。
“那你在赛场上，会害怕他的眼神吗？” 文心追问。
“公开赛的时候我们确实感觉压力比较大，可能我们的投入性也差一些，多少会在意主教练的看法，但真到了世界锦标赛，像半决赛我投入进去了，就不会觉得李指导是主教练，我只把他当作普通的观众，只不过买到了好位置的票而已。”
李国伦露出笑容：“平时比赛的时候我是挑你毛病的，其实到大赛的时候，我就是你的观众，看他比赛我就像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
这时，场边的导演悄悄给文心比了个 “加快节奏” 的手势 —— 录制时间快到了，还剩最后一个环节。
“命运有时真的很神奇，我们看到承翊获胜，冥冥中似乎是巧合，12年前，你也是在荷兰获得了这个奖杯，上面刻着你的名字，那时你也是23岁。”
“两个人同龄，在同一个地方，获得同样一座奖杯，又是师徒二人。”
说完男队说女队。
“陆筝是13岁进入的国家队，现在是队里最小的吧，你当年也是13岁进的国家队，也是队里最小的，同样立下了为国争光的誓言。你在日记里写：人要实现自我价值，就要树立理想，我的理想就是要当乒乓球世界冠军，奥运冠军，为国争光！”
“然后你也是首次参加世乒赛单打就获得了冠军。”
通过文心的敲重点，大家惊觉这两对师徒之间似乎真的存在着某种神秘的玄学联系。
“今天他们四位一到现场，我还问，说你们大赛比完了是不是可以歇一会儿了，但是立骅跟我说马上就要再次备战，又要开始了，全国联赛是吧。”
“所以我发现他们的周期特别紧张，一个比赛接着一个比赛。今年我们是2011年，明年2012年就会有一个非常重大的比赛，伦敦奥运会。那像这样的新晋状元会被委以重任吗？”
这个问题不能正面回答，哪怕钟承翊出战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不到最后一刻国乒也不能肯定地说谁谁谁一定会去。
更何况还有陆筝这么个特殊存在，小丫头积分都还没攒够呢。
李国伦用很官方的话术回应：“伦敦奥运会肯定是所有运动员心中的梦想，不论是老队员还是年轻队员，能不能去伦敦还要看后面一系列的表现。”
文心的目光在钟承翊和陆筝身上温柔地打转，她微笑着说道：“所以承翊，陆筝，这两个奖杯看上去才是起点，未来的路上其实是一片空旷之地，你们可以尽情地书写，尽情地挥舞。希望能够像我们刚才一开始说的，在这两个奖杯上连续看到三次你们的名字，拥有一个复制品，还有，希望能够像你们的师父一样，大满贯。”
“记住，这才是你们的起点。”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上节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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