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周边》李三桑

18、他人即地狱

　　林梦见到周树鸣情绪又低落下去，以为他是为学生的品德操心，劝道：“尊重他人命运，放下救人情节。”
　　“那我自己的命运呢？”
　　有那么一瞬间，林梦讨厌周树鸣的多愁善感。但也许那就是他艺术家的敏感。
　　两人陷入沉默。
　　一会儿，林梦说：“我最近也有些背呢，要不一起去庙里拜拜。”
　　“你怎么了？”
　　“x市有家咖啡店，也叫怪咖，连logo和装修都照抄我们，抄还抄得不够像，有色差。”
　　“抄得这么明目张胆。”周树鸣被现代人的骚操作惊了一跳。
　　“是的嘛，我们还注册了商标的呢。”
　　“告他。”
　　“他们把英文名改了，其他还是一样。就也就算了，毕竟没在一个城市。他们现在在小地瓜上面天天骂我们。”林梦哭笑不得。
　　“骂回去。”周树鸣说。
　　“是呢，天天都在对骂。真没意思。”林梦还是笑，一脸无奈，“有什么办法呢。店家对骂，两家的客人也跟着骂，一个小店店，跟饭圈一样。”
　　“天哪，幸好我不怎么用手机，不然得被这些人气死。”
　　“您这是掩耳盗铃。”
　　“眼不见心不烦，哪有那么多时间关心这些。”周树鸣望天。
　　林梦道：“以前写公号，说到哪个明星没演好，被粉丝追着骂，比这个厉害多了。习惯就好。你要这么想，有人骂总比没人骂好，说明你红了。”
　　周树鸣：“我可受不了黑子。”
　　“黑红也是红嘛。不是这一波骂战，我还不知道我还有粉丝。”
　　周树鸣感叹：“他人即地狱呀。”

　　很快就开学了。大会散会后，系主任范大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挨个发个人艺术展的门票。
　　“永昌艺术馆首位入驻艺术家呀，了不起。”
　　“谢范主任的票。”
　　“吾辈楷模。”
　　“恭喜恭喜”
　　恭贺声、马屁声，此起彼伏。周树鸣心想，难道只有我知道这个展览是怎么来的吗？还是说大家都不在乎过程，只看结果。
　　正想着，范大可把票送到了周树鸣手上，笑嘻嘻地：“周老师，请收好票，随时欢迎。”说完不忘插刀：“你的个展什么时候办啊，很期待呢。”
　　一个不明内情的年轻老师凑过来：“周老师却要办个展啦？咱们系双喜临门呀。”
　　周树鸣只能尴尬地笑笑。他的画已经报名了威尼斯双年展，但还没有下文，不好声张。
　　本以为世界之大，是有容乃大，但有的人实在是容不下，你不去理他，他都要自动来招惹你。
　　周树鸣转身出门就把票随手扔进垃圾桶。

　　林梦早上照例打开小地瓜app，批阅堆积了一晚的留言。
　　这天的留言特别多，甚至比点赞量还多。林梦敏锐地意识到不妙，莫不是山寨那家又找来赛博打手。
　　且点开看看骂了些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而已。
　　一看懵了，竟然和咖啡毫无干系。
　　有一条帖子下面的留言不断有人@ 他，帖子的封面是小地瓜常见的模板，一张纸，上面用手写体写着潦草的字：男教授x男学生，连夜爬上崆峒山。
　　林梦看不懂后半句，但从评论区看了个大概：益州理工大教授周某某，和男学生有着不正当关系。
　　评论区言：
　　“又是一个叫兽。”
　　“恶不恶心啊，老牛吃嫩草。”
　　“学术男妲己吧”
　　“学术嫪毐准确些。”
　　还有人@林梦的账号：
　　“兄弟，你要是被逼的就眨眨眼。”
　　“不守男德，国将不国。”
　　林梦一看，这说的是他和周树鸣无疑了，但是网友怎么知道他的账号呢。又仔细翻了翻这个帖子，原来后面还有几张图，一张是周树鸣在怪咖和他站着聊天的侧影，一张是他们一起吃火锅时开玩笑喝交杯酒，还有一张是益州理工大官网上周树鸣的简介。评论区另有热心网友指路，@到林梦的小地瓜账号，说八卦中的男学生就是他。
　　林梦翻回吃火锅那张，那是和周树鸣的文创团队一起聚餐，学生知道他们的关系，起哄要他们喝交杯。那次黄历新教授也在场，他们只喝了交杯酒，绝没有什么不轨之举。这个贴主，可谓是开局一张图，后面全靠编。
　　点进贴主主页，是一个新账号，只发了这一张帖子，也就是说，就为了发这一张帖子专门注册了账号，没有留下能找到背后真人的痕迹。
　　林梦猜是洪墨幸，可能性最大，也不排除是范大可，但他怀疑范大可还不会玩小地瓜。
　　此时周树鸣已经上班去了，林梦截了图发给他，然后去怪咖。
　　狄卡已经到了怪咖，做好清洁，正在给她自己冲早上第一壶咖啡。
　　见到林梦，狄卡一脸平静地说：“小地瓜我看到了，自动推送给我的，你如果心情不好，今天就我来守店。”
　　林梦本来没什么，听到这话，眼眶一热。道：“谢谢卡姐，我会处理好的。”
　　果然，上午有网友闻风而来，到店里寻找八卦新闻的当事人。
　　林梦也不躲，照常招待。
　　有卡姐坐镇，气场强大，没有人敢不消费就白打听。一上午竟然生意爆好。往常这么热的天气，上午都是外卖单为主。
　　周树鸣微信上也发来回复：“网上这些东西，别放在心里去。”
　　林梦：“你没有被网暴吗？”
　　周树鸣：“我的账号没那么好找，而且我也不上小地瓜。你怎么样？中午来找你。”
　　林梦心想，你来找我那不正被网友抓个正着吗？
　　林梦问：“查到是谁发的没有？”
　　周树鸣：“不知道怎么查。一眼假的东西，随便吧。”
　　林梦：“怎么假了？”
　　周树鸣：“我是副教授，不是教授，学校官网上写得清清楚楚。”
　　林梦：“学校有人传吗？”
　　周树鸣：“有吧，有学生问我，我说那是谣言。”
　　林梦：“行吧，中午帮我和卡姐带份饭过来。”

　　中午，周树鸣到了怪咖。人还是坐得满满的，他在吧台放下打包袋，跟卡姐打招呼：“食堂打的饭，你将就一下。感谢你罩着林梦。”
　　卡姐爽朗一笑：“不存在的，小梦我看他情绪很稳定。”
　　林梦也走过来吃饭。
　　这时，客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说：“就是他们。”
　　又人有说：“是不是哦，顶风作案嗦？”
　　“咋个不是嘛，你翻照片看，身材差不多。”
　　一个男生直接走到林梦面前，翻出小地瓜上那个帖子，问：“帅哥，问你个事哈。”
　　林梦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边刨饭，一边说：“莫慌，等我把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