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周边》李三桑

16、意外

　　快要开学了，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周树鸣回办公室拿东西，林梦陪着一起，这段时间学生还没有到校，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人，不怕被人看到。
　　周树鸣上办公楼，林梦在楼下停车场，坐在车里等。天气还热，开着空调，放着广播，等人让人不免有点心烦意乱。突然听到有人敲车窗，竟然是秦永昌，穿着白色的polo衫和休闲裤，站在反光镜后，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林梦对这个一身精英范儿，带着高傲气场的老来俏是怒从心头起，猛地推开车门，然后才缓缓下车，问：“你来干什么？”
　　秦永昌的嘴角看起来是在笑：“小朋友，又见面了。”
　　林梦皱眉，老头的声音真恶心。
　　秦永昌又说：“我是真的很欣赏树鸣老师，我也不介意他有你，我们可以开放式嘛。”
　　林梦脑子一震，一个右勾拳就挥了出去，秦永昌一躲，拳头擦着鼻梁滑过，墨镜落在地上，眼睛里还透着轻蔑地笑。
　　林梦照着他肚子又是一拳，林梦虽然不曾进过健身房，但拳怕少壮，秦永昌这一下没有躲过，痛得弯下腰。林梦正要踢，从教学楼急匆匆冲出一个人，扶起秦永昌，挡在他面前。
　　那人带着金丝眼镜，细眉毛细眼，看着就让人不爽。就在林梦停下的一瞬间，那人张皇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10。秦永昌露出要阻止却没来得及的样子，对那人说：“诶，不用急着报警。”随后又给律师打了电话。
　　这时候，周树鸣从教学楼走出来，一瞬间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快步走到林梦身边，才看清楚对面那两人中有一个是秦永昌，另一个人周树鸣认识，刚还在办公室才打过招呼，是他的师兄兼系主任范大可。
　　周树鸣站到林梦前面，问范大可：“范主任，怎么回事？”
　　范大可恶狠狠地指着林梦：“这男的是你男朋友吧，他打人，我们已经报警了。”
　　周树鸣询问地看向林梦，林梦说：“是我打的那个死老头。”
　　范大可：“你嘴巴放干净点。”
　　林梦：“你什么脏东西？”
　　秦永昌看着周树鸣讪笑：“周老师，你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周树鸣不想和他多说一句：“既然报了警，到派出所再说。”说罢，牵着林梦回到车上。林梦给戴其刚发微信说了情况。
　　不久，一辆警车和秦永昌的律师先后赶到，律师带秦永昌到医院验伤，剩下的一行人到派出所做笔录，戴其刚找的律师也到了派出所。
　　在等秦永昌到的时间里，范大可的脸色很难看，自己翻手机查法条，反复对周树鸣和林梦说：“依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最低，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留了案底，以后三代考公都不行。”
　　林梦和周树鸣没理他，林梦的律师古海抬起头，白了范大可一眼，意思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警察见状，对林梦这边三人说，你们先来和我们讲一下情况。随后，带三人进到一间空办公室。
　　秦永昌和律师到了派出所，拿出医院出具的诊断书，警察看了后，又向秦永昌一方了解了情况，说：“情况你们双方说的一致，对方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行为不对。你是腹部软组织受伤，不算严重，你们要不要考虑调解？”
　　秦永昌不置可否，他的律师也在等他表态。这时候林梦的律师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秦总、罗大状。”显然是熟人，戴其刚找的律师是他爸公司的法务古海。秦永昌用他上流社会的克制和礼貌也打了招呼，并问：“古律，怎么是你？”
　　古海一脸无奈地陪笑：“秦总，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当事人，是小戴老板在国外的同学，才回国，很多地方不懂，鲁莽冲动了，您多多包涵。”
　　秦永昌立即懂了，一个小年轻，能搬动地产大哥的法务，他这个地产二哥是不是也该给大哥留个面子。他本意并不想要报警，对周树鸣还没有完全死心，想给自己留一条路，何况这种事闹大了不体面，要是把他下药的事挖出来更麻烦。今天自己是受害人，站在了道德高地，对方给了台阶下，何不就坡下驴。
　　范大可却不懂，大声嚷道：“那怎么可以，按刑法得判三年，再不济，也得拘留。”
　　秦永昌伸手制止他：“小范，这得警察同志说了算。”
　　古海一脸平静：“事出有因嘛，一人让一步，对大家都好。”
　　秦永昌听到“事出有因”四个字，心里一颤，想必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也不要紧，没有证据，但对方要是揪着这件事一直闹，鱼死网破地闹，公司的股价怕是有波动。他不动声色摆出大度的样子：“一场误会。”表面说这件事，实际说下药那件事。
　　古海也是明白人，下药那件事跟他无关，小戴总没有交代，只是拿来作筹码让秦永昌接受调解，他才不想没事找事深究下去。顺势道：“误会误会，秦总理解就好。”
　　在刚才，警察向林梦他们了解情况的时候，古海听到周树鸣说出了内情，说的时候，周树鸣情绪有些失控，来了一个女警带树鸣到另外一间办公室去。古海作为律师，知道那件事没有及时报警，也没有直接证据，是达不到立案标准的。秦永昌是场面上的人，名声风流，但他绝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下流。古海吃准这一点，判断秦永昌不会告林梦故意伤害。只是林梦拒绝道歉，古海还得想办法收场，最好就是秦永昌撤案。
　　林梦没有露面，古海声称自己代表林梦向秦永昌道歉，表示愿意赔偿秦永昌墨镜摔坏的损失和赔偿验伤的医药费。秦永昌表示大度，不再计较，说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大可以理解。古海笑说秦总也年轻过，希望你能理解。秦永昌年轻时因流氓罪关过几年，最不愿意别人提起这段黑历史，古海没有明说，点到为止。秦永昌也就假装谅解，表示接受道歉，撤销报警。
　　古海把他们送到派出所门口，眼看着秦永昌和范大可坐上他的大G走了，松了口气，发消息给戴其刚回话。秦永昌知道，这次之后，周树鸣这块肉就不要指望了。
　　周树鸣这边，从激动中平静下来，女警很温和，有同理心，一边安慰，一边告诉他：“同性强制猥亵未遂但没有保留证据，及时报警是非常重要的。报警的越早，受理的概率就越大。如果对方以后还有骚扰行为，一定要保留证据，及时报警。”周树鸣非常感谢女警的倾听，即使不能立案，但能把这件事对警方说出来，心里的阴云也减轻了一些。
　　出来之后，两人又感谢了古海，请他向戴其刚代为转告谢意。无中生有的闹剧一场，虽然解决了，但老家伙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无能无力，不免气闷。
　　林梦见周树鸣哭过，虽然已经平静，但也不让他开车，换成林梦开车，周树鸣坐副驾。
　　周树鸣说：“那件事还是不能立案。不过，我说出来后，好受多了。”
　　“恶人自有天收。”林梦愤愤，但也只能这样安慰。
　　林梦又问：“那家伙是谁？”
　　“范大可，系主任，比我大一届的师兄。我去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他和秦永昌一起来的。”周树鸣没想到圈子这么小，秦永昌还能和范大可搅合在一起。
　　林梦又问：“系主任，没和你在一间办公室吧？”
　　“没有，他有单独的一间。”
　　“你在你办公室碰到他的？他在你办公室干什么？”林梦皱眉，觉得蹊跷。
　　“我习惯了，他总是偷偷到我办公室翻我东西，想知道我在做什么项目。我办公室也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爱翻就翻吧。”
　　“怪不得你不用学校的画室，都在家里画。”
　　“也有这个原因。”周树鸣撇撇嘴，“有人就有江湖嘛，正常。”
　　林梦心想，正常个屁啊。问：“这种人，怎么当到系主任的？”
　　“这个不太好说。他岳父是以前的院长。”
　　林梦乍舌：“他结婚了？”
　　“孩子都有上幼儿园了。”
　　“真不要脸，是骗婚吧，他老婆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不熟。别人的事，我也不关心。”周树鸣头靠着车窗，摇摇晃晃，一脸疲惫。
　　“不要脸，人渣。”林梦骂，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有力的词。
　　“管他呢。”周树鸣对办公室这些事，向来是不打听不评论不参与，即使这样佛西，这位师兄的八卦故事他也从别人口中听了不少，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牵涉其中，他也无所谓，除了开会，平时很少和范大可打照面，虽然是师兄弟，也没有私交。眼不见心不烦，偷翻他东西的事，他向系里申请了给办公室按摄像头，但系主任本人不同意，周树鸣只能将电脑和重要文件都放回家里。小人是防不住的。周树鸣相信只要自己光明磊落，小人就会自动散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