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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湖对面,沈珏拿着铜筒望远镜,监视着画舫中的一举一动。

      “这望远镜可是稀罕之物。王少将军这次拿来可真是给咱们开眼了。”沈珏把玩着爱不释手,右手拉伸筒身,原本模糊远山忽然就近了,连岸边树枝的纹路、水面上雨都清晰可见,似在眼前一般,真是神奇。

      萧岳剥开一颗桂圆:“赵明真的会来吗?他又不傻,来了势单力薄,也救不了这些姑娘。”

      作为荣亲王公子和永宁侯世子,沈珏和萧岳两个人不便直接露面。便在湖对面谨慎观察。

      富丽堂皇的画舫里,魏凛、方筌全、秦子昂和李峥已经摆好了鸿门宴。

      死士已经就位,弓箭手列在帘后。还有数不清的援兵藏在阴影里。

      “那你对咱们这位九殿下可是缺乏了解了。”沈珏闲来无事,问,“你可知道赵明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我听说过,宜妃娘娘善妒,不得先皇喜爱。后来染了重病,死在宫里了。”

      沈珏说:“其实也不算什么重病。是那阵子宫里流行一种疟疾,只要太医施救及时,服下几副鸦胆子便也好了。”

      “那宜妃娘娘怎么死的?”

      “一个月前,她的好儿子,也就是咱们的九殿下递折于先皇,竟然弹劾王宴少将军欺辱民女、强纳为妾,行径嚣张、人神共愤,有违律法纲常。”

      萧岳奇怪:“我记得赵明从前向来不问朝事、不介党政,怎么会为几个女子和王少将军作对?”

      “什么民女,花楼的那些个姑娘,都是赵明的红颜知己。谁不知道,王少将军从边疆回来后,每月都要去花楼’救风尘‘。”

      从花楼里救出来是活的。
      从将军府抬出来已经死了。

      “听闻这些姑娘每接到将军府的帖子,前一夜总要请九殿下为自己作一副画像。”

      那天晚上,九殿下一口气喝了十三壶的仙醪,画了满楼的姑娘。酒喝多了,脑子糊涂了。第二日一大早。他就递上了折子。

      一个不喜欢的妃子生出来的没有权势的儿子,另一个是他最为依赖和信任的王朝“定海神针”王将军的独子。
      先皇折子没看完就已经有了定论。他怒批,九皇子耽于女色,竟无中生有,用市井流言造谣污蔑功臣之子。

      萧岳囫囵吃着桂圆、差点笑出声来:“酒色误事。赵明以为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钱。”

      “谁说不是。”沈珏嗤了一声,摇摇头评骘道,“到底是年轻气盛,被美色迷了心智。他惹怒了先皇,更得罪了王将军。”

      一个月后,太医没有皇帝的应允,不敢给宜妃娘娘治病;满城药店的鸦胆子更是被王将军清买一空。

      九皇子赵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他唯一最亲的人,在阴雨天,病痛入骨、身死魂消。

      同一天,从王将军府上盖着白布抬出了七位姑娘。

      都说少将军高兴,兴致大发。

      二人说着,突然听见什么声音,一齐望向湖面。

      萧岳激动道:“他来了。”

      九皇子走到湖边,身着一袭月白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在朦胧雨雾中也难掩其华贵,一如当年在洛京城时的模样。

      可他头上却挽着个道士发髻,插着根素木簪子,与这身富贵行头格格不入。

      没人觉得奇怪。九皇子本就是个出了名的怪人。

      他既会去寺庙清修,敬画佛像,与高僧谈经论道;转头也能流连花楼,和歌姬饮酒唱和,行事向来颠三倒四,全凭心意。

      无数双注视中,宁既明走到湖边。雨点落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有人请他上船。他收了手中的油纸伞,甩了甩上面的雨珠,弯腰往里一钻,便钻进了那暖融融的舱内。

      *
      雨声在窗外淅沥。

      周青崖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拿着话本,手指着,问顾明蝉“这什么字?”

      顾明蝉:“春。”

      “这个呢?”

      “到。”

      “这个?”

      “人。”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这本话本的大结局。美满的元宵,群像的每个人都得到了圆满。

      不对啊,周青崖艰难地揉揉眼睛,我怎么看着,满本满页,就连纸缝都密密麻麻写的是“折风”二字。

      自从她醒后,时不时就伸出手,对着空气默默喊道“折风”。

      那是她最爱,也是最爱她的剑,怎么没有如她所料,无论千里万里,天涯海角,只要感应她的召唤,就会回到她的手中。

      你是不是被什么困住了、折风?

      她慢慢摸着脸上粉色结痂的伤口。

      她曾答应过手中两把剑,若有人欺负你们,破重山,斩万难,我必带你们杀去。

      这件事情要弄清楚,只能问殷秋。或者,姜殷。

      那日周青崖虽然晕迷着,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姜殷的话她都听到了。

      姜殷是昆仑剑阁的人。剑阁的人驯剑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她心中已有了想法,只待实施。

      此刻话本是看不进去了。周青崖只好寻了个借口去厨房弄点水喝。

      白开水寡淡无味,得泡点菊花才能平心静气,暂时让脑袋放空空。再加几块糖,搅拌搅拌,长长地伸个懒腰,才对得起雨天的闲情逸致。

      找糖的时候,她看到了另外一件东西。

      这不是宁道长的学院弟子牌么?

      他怎么把牌子落在这了,那他怎么回学院?

      于是周青崖向顾明蝉招呼了一声,出门去追宁既明,给他送牌子。

      顾明蝉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

      魔像小猫一样躬起身子。
      ——有东西,在房顶。

      路面的积水不深,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周青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能看见水中光影和自己晃动的倒影。

      放佛自己踩在满地黄金里。

      青袍的下摆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一小片,颜色比干燥的地方深了些。风一吹,湿了的衣角便微微晃动,带着几分随性的慵懒。

      她走在路上,竟然有人拦住她喊道:“周、周姑娘?”

      周青崖将伞一抬:“你认识我?”

      大哥道:“我是城北开饺子馆的。对面有家菜铺。您每天总在上午辰时去买菜。买菜的时候,您常说家里上有二老,下有二小,让老板给便宜点。”

      顾明蝉和宁既明天天在她家混吃等死,确实是二老;程四方和窈安,少不更事,确实是二小。

      “我记得您主要还是因为您刚来那会,葱和蒜苗还有韭菜总是分不清,买了苦瓜回家炒鸡蛋黄瓜。还有青萝卜炒白萝卜……”

      “大哥,可以了。”周青崖微笑点头,“我脸皮薄,你可以别说了。”

      那她总是要学习的嘛,有一个进步的过程。做菜又不像烤山鸡简单,就一只鸡,开膛破肚,放血拔毛。

      大哥识趣地闭嘴,他手中拎着食盒:“这是宁公子嘱我送到您家的饺子。”

      “饺子?”周青崖微微一诧,想起宁既明今天晚上的反常行为,往日他洗碗洗的吊儿郎当磨磨蹭蹭的。

      今天洗的格外认真干净。

      懒汉变勤不可能,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哥,你可知道他人去哪了?”

      “应该是去城外湖了,太和大酒楼在城外湖设了画舫,就是不知道这下雨天晚上还做不做生意。宁公子还问我,太和楼画舫里的招牌菜是什么,他说难得有人请客,他要多吃点。”

      这家伙,竟,竟然去太和楼吃喝了。最可恶的是,自己享福,就给她和顾明蝉点份饺子!

      好歹给多点份大葱吧。谁家好人吃饺子不吃大葱。

      周青崖有几个癖好,吃面要放辣椒,吃饺子得配大葱,喝酒碰杯的时候得满杯,切切不能空着。宁既明说,这是穷讲究、臭毛病。

      “多谢大哥。”她想了想,“下雨天路不好走,饺子您不用送到我家,先拿回店里。我办点事去,回来去您店里拿。”

      “好嘞。”

      *

      宁既明一进画舫船舱,身上立刻暖和起来。
      舱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气袅袅,是洛京城的味道。

      长桌上,佳肴美酒早已备好。桌旁坐着十几位美人,皆是倾国倾城之姿。抚琴弄萧,珠翠环绕。

      可惜,宁既明已经一个也不认识了。

      他从怀中如珍宝般,取出曾由他亲手绘的美人图,问道:“既然以故友的画像请我来,为何不见一人?”

      魏凛、方筌全、秦子昂和李峥面面相觑。

      当然是都已经被王宴少将军“睡”死了。

      方筌全开口打破沉默,倒了杯酒举起来,他笑起来神采飞扬,哈哈道:“我记得九殿下曾经说过,这世家的姑娘和花楼的姑娘都一样是姑娘。天下的姑娘没有地位的差别,只有美的各不相同。既然如此,难道在座的几位姑娘不美吗?”

      “说得好。”宁既明笑了笑,将手中画像一扬,点在长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九殿下,许久未见,依然是性情中人。”魏凛、秦子昂和李峥,一齐站起来,举酒杯相和,喜笑颜颜,仿佛将一切都轻飘飘揭过。

      画像灰烬落在桌上酒杯里。宁既明举起酒杯,将杯中液体慢慢倾倒在地上。

      他转过头假装惊讶看向准备碰杯的几位世家公子,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有个朋友有个臭毛病,不能空着杯子碰杯,她说不然会有坏事发生。既然如此,诸位自行碰杯吧。”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尴尬,“无妨、无妨。”

      酒席继续,歌乐升平。

      沈珏和萧岳在湖对面,用望远镜看着心焦,不知舱内情形如何了。
      好半天才等到苍鹰飞出,拴着铁链的双脚掠过湖面,飞过来叫道:“喝酒,奏乐。”

      是王宴豢养的那只苍鹰。它会几句人语,被王宴遣过来实时汇报情况。

      “看来进展的顺利。”沈珏道。

      酒过三巡。

      秦子昂摆了摆手,歌乐声立停。他问:“九殿下觉得如何?”

      “我听说太和酒楼有一道招牌菜,莲房鱼包。是将鲜莲房挖空,再填入调好的鱼肉泥蒸熟。莲香渗进鱼肉,鲜滑可口,清香不腻。”宁既明目光扫过桌面,满是遗憾,“怎么今夜没见到这道菜?”

      李峥闷声道:“九殿下糊涂了。如今是初春,何来莲房?”
      他舅舅怎么就如此推崇九皇子。洛京城里盛传赵明身死的时候,那晚他舅舅一言不发,在大理寺处理了一夜的公务。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自己那点私怨。方筌全赶紧打圆场,语气谄媚:“这庆安城虽然因千机学院闻名天下九州,但终究是穷乡僻壤,天地灵气都被那些修仙者吸纳了去。远远不如咱们中州地大物博,物产丰盛。若是在洛京城,九殿下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管它春夏秋冬。”

      宁既明心中冷笑。

      见他不语,方笙全愈发大胆,朝其他人使使眼色:“九殿下说,天下的姑娘都是一样的。而九殿下和上位也一样,也都是先皇的儿子。如今上位屠兄戮弟,喜怒无常,早已经众叛亲离、怨声载道。”

      “要我说,”魏凛接收到目光,他一拍桌子气愤填膺道,“这皇位,九殿下您一样坐得。”

      画舫中一时寂静地落针可闻。

      桌子最前头,苍鹰敛着翼,金褐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宁既明面色如常地夹了几口菜,又连喝了三盏酒,豁然开朗:“诸位说了这么多,原来想劝我造反啊?”

      方笙全:“我们只是想为中州寻一位明君。”

      “这种事情,你们几个小虾米应该还不敢谋划。难道是王宴的意思?”宁既明自顾自道,“哦、我明白了,是王宴要造反。”

      “大胆。王将军世代忠良,忠心贯日,岂是你空口白牙能污蔑的?”顷刻之间,局间几人齐齐变色,秦子昂霍然起身,紧张地看向那只苍鹰。

      气氛立变。寒风阵阵,吹得舱内烛火摇曳。

      帘后,弓箭手已搭箭上弦,指节泛白。埋伏在湖里的死士屏息凝神,一手抓住船舷,一手握紧利刃。

      宁既明平静地点点头:“我想也是,王宴还没有找死到这种地步。你们无非是想拿了我的口供,声称我造反,好师出有名地要了我的命。以后就算有万一,也好向上交代。”

      这倒是让他确定了,想杀他完全是王宴怀恨在心,不是赵陵的授意。赵陵不知道此事。

      “九殿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方笙全收起曲意承迎的笑容,纵然做了完全的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到底要杀的是一位皇子,他手心依然冒汗不止。

      宁既明只笑:“酒要和朋友喝,和美人喝。哪有和冤家喝,和仇家喝的道理?”

      “别跟他废话,”秦子昂面色发狠,“谁让你得罪了王少将军?得罪少将军都得死。”

      “少将军喜欢的姑娘要死,少将军讨厌的赵明也要死。”宁既明声音骤然提高,“难道这世上没有天理王法,只有他王将军?”

      “弓箭手。”

      方笙全一声令下,退到一边。

      帘后弓弦齐鸣,箭雨如飞蝗穿舱。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瞬间震灭十几只蜡烛。
      这是军中制式铁头箭,箭头寒光凛冽,专为穿透盔甲所制。若是射向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定一击毙命。

      坐席之中,姑娘们竟然个个面无惧色,一个惊慌起身的也没有。反而梳理容貌、挺直身子,安然等待着利箭穿透身体的那一刻。

      仿佛若是这样死了,反而干干净净。

      她们的脖间袖下,早已经被那变态折磨地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然而意想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

      脚底下,一道巨大的金色阵法瞬间成型,符文流转,灵气升腾。阵法将她们笼罩其中,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

      “叮叮当当——”

      密集的铁头箭射至光罩之上,或在接触的瞬间便化为飞灰,或被反弹逆行,惨叫声不绝于耳,遮掩弓箭手的帘子鲜血飞溅,殷红一片。

      宁既明站在阵法中间,单手掐诀,额前碎发无风自动。

      手指前方,悬着一枚震颤作响的古铜钱。铜钱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的嗡鸣也愈发尖锐刺耳。

      他周身的灵力已运转到极致,阵法中的符文光芒暴涨。

      宁既明清楚这种爆发持续不了多久,他面色青冷,开口却仍语调温和,问道:“姑娘们,近来洛京城里最流行的曲子是什么?”

      众女子目光一齐投向最年轻的姑娘。那姑娘答:“回公子,是醉花间。”

      “那就弹一首醉花间来吧。”宁既明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

      “喏。”

      古筝声率先流淌而出,随后竹笛婉转相和,琵琶轻拢慢捻,如珠落玉盘。

      一曲《醉花间》便在画舫之内、湖面之上缓缓流淌开来。

      年纪最小的姑娘轻启朱唇,唱到:“晴雪小园未到,池边梅自早。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

      山川风景好,自古洛京道。少年看却老。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乐少。”

      ......

      湖面之上,符光冲天。船舱摇摇晃晃,船底的死士纷纷跳上甲板,动作利落。

      沈珏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地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伸长身子张望热闹。

      萧岳有些吃惊地继续吃桂圆:“没想到九殿下真成了个修真者。”

      “雕虫小技。”沈珏却道,“他今晚必死无疑。”

      今夜,赵明要么被杀得尸骨无存,一场大雨会将他的血洗的全无痕迹。

      要么他真有本事,能反杀了方笙全、魏凛一干人等。
      可这一干人,是中州朝中各位尚书、侍郎的儿子、侄子,还有一位大理寺卿的亲外甥。他杀了这些人,赵陵皇帝如何回中州面对朝臣?

      谁也保不住赵明。

      只要他来,这便是一场必死的局。

      可他一定会来,因为他是赵明。

      想到此,不知为何,沈珏心中升起无限快意。

      他杀了一位皇子。

      他竟然能杀了一位皇子。

      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子!

      他沈珏,不过是个闲散的远房皇室宗亲,在真正的龙子龙孙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可现在,他亲手了结了一位皇子的性命。他也能决定天潢贵胄的生死。

      这感觉,比任何美酒都更让人沉醉,比任何权力都更让人迷狂。

      萧岳摸摸鼻子,道:“仔细想来,赵明与我们倒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从前在宴席上,九皇子多因诗文书画压了其他人风头。

      沈珏瞧不起他:“萧兄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高位者杀人不需要仇怨,不需要任何理由,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无聊时刻的随手决定。一个人的死能让他们高兴,那便是死得其所。”

      湖面之上,远远地,那道由阵法构筑的灵光屏障,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原本流转不息的符文变得迟钝,甚至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烁。保护罩上的灵力波纹也越来越微弱,连最外围的光晕都开始消散。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施阵者已经力竭。

      “轰隆!”

      一声巨响,画舫的舱顶本就被飞箭射的千疮百孔,已然承受不住灵力爆发!木屑四散飞溅,案几上的玉食琼浆瞬间倾覆,洒落一地狼藉。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瞬间灌了进来。

      原本端坐抚琴的姑娘们,此刻尽数暴露在风雨之中。她们的发丝被风吹乱,衣衫也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可她们的手指却不受任何影响。依旧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飞速地弹奏。

      风雨飘摇,杀机四伏。《醉花间》的旋律依然婉转动听,没有丝毫中断,也没有半分走调。

      沈珏心脏因激动而狂跳不已。他死死盯着那座辉煌的画舫,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成了!”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尖锐的鹰唳划破雨幕!

      王宴的苍鹰振翅而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萧岳手中的桂圆,随即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人言:“方笙全,死了!”

      “什么?”

      沈珏脸上的笑容僵住,萧岳手中的桂圆掉落一地。

      *

      片刻前。

      弓箭手退下,死士们上前,紧紧围住灵力屏障。

      有人示意,其他人会心,纷纷从怀中摸出几枚黑漆漆的铁蒺藜,运力掷出。这种暗器角度刁钻,是中州研制出来对于修真者的,专门攻击阵法光芒最薄弱的地方。

      阵法中间的宁既明脸色越来越苍白,血迹顺着下颌一直往脖颈里淌。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脚下的阵法越来越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塌。

      九殿下苦笑,死前还能听到这么美的旋律也算值了。

      他向来自诩风雅,听曲讲究专心致志,“曲有误,赵九顾”。

      平生头一次,这婉转的乐声在他耳中却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宁既明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周青和顾明蝉那两个人此刻正在做什么?饺子吃了吗,下着大雨,送过去的时候还热着吗?

      方笙全:“继续。要快!”

      万道铁蒺藜漫天遍地,胜似急雨。

      宁既明闭上了眼。

      忽然之间,一道霸道剑气自船头迎面而来。快如闪电,准确无误地穿过人群,将万道铁蒺藜尽数斩灭、化为齑粉。

      紧接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居高临下,笼罩了整座画舫。

      不,是席卷了整个湖面。

      甲板上所有人被震慑得动弹不得,好半天才骇然回头。

      只见船头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一位青衣姑娘。

      墨青色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一把油纸伞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下颌优美的线条。

      秦子昂心中升腾起一种极不好的感觉:“什么人?”

      雨珠顺着伞面滴滴坠落,似乎变缓了速度,变得极慢、极慢。

      “在下周青。”

      伞下女子抬脸,她有一双尤为坚毅张扬的明眸。

      她叹了口气道:“我来接人。”

      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周青崖想,本来想沾点宁既明的光,来蹭顿好饭的。

      这可是太和楼,庆安城里赫赫有名的酒楼诶。她得攒多长时间才能来奢侈一把?她要是吃了太和楼,改天定要跟散修联盟那帮只会吃烤鸡的人好好吹嘘一番。

      可惜了,美梦破碎。今晚夜宵是吃不上了。

      死士们刚要列阵上前,却被方笙全屏退了。他认得这姑娘的身形,莲花台上与殷秋一战的人,实力不可小觑,他做过调查。她叫周青,是千机学院里灵兽苑一个养鸟扫地的。

      没想到她被殷秋的剑伤过后,恢复的这么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青姑娘,”方笙全往前一步,拱拱手,自认为礼数得当,“不知姑娘为何而来,误撞上了我们中州的家事。若姑娘就此离去,他日王少将军必有重礼厚谢。绝不会亏待姑娘。”

      修真界中明眼人都能看到,殷秋、谢妄原等人是如何受赵陵皇帝重用的,得到了多少好处。攀上王少将军,亦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需要转身离开。

      他看着眼前这位修真界的无名小卒,养鸟的女杂役,心想,趋利附势,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任何人。

      周青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你说的王少将军,我不认识。”

      她说的是实话,但方笙全脸色不太好:“姑娘这是要自找麻烦了?”

      “找?不用找。已经找到了。”周青崖穿过人群,走到宁既明身前停下脚步。

      冷风寒雨之中,她转过身,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容,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他就是我的麻烦。”

      宁既明却笑不出来。周青,这次你是真的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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