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秋未晚》柬棠

31、心疼

　　梁歇雨搬进新家后密码就告诉了陈循知，他输入密码进屋，然后被二手烟呛了个半死。

　　“咳咳…再抽烟雾警报就要响了。”陈循知用手在鼻尖处扇了两下，但并不管用。他走到梁歇雨面前把那一箱啤酒丢到地上。

　　陈循知随机拿出一瓶啤酒单手把易拉罐打开递给梁歇雨“给，我陪你喝。”

　　梁歇雨没有说话，他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起，生怕弄脏了。

　　陈循知一瞥就看到了那张照片，他啧了一声“这照片你都看四年了，那边角都快被你摸包浆了。”

　　梁歇雨两口喝完那罐啤酒，沉默着又打开了一瓶，然后又是两口灌下。陈循知明白他是在发泄，没有阻止他这不要命的喝法。

　　“我18岁第一次遇见他……他说我不会喝酒。”梁歇雨声音沙哑

　　“他笑我喝酒只会一口闷。”说着梁歇雨再次拿起一罐啤酒灌下“四年六个月了，23的生日都过了，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喝酒。”他颓废的倒在沙发上，自嘲的笑道。

　　陈循知看着他伤痕交错的右手，指尖里夹着正在燃烧的烟，像贫瘠山峰的沟壑里的燃烧着的山火“他不让你学的抽烟你偏偏学会了。”

　　“我很想他。”梁歇雨把脸侧到另一边不让陈循知看到他的表情。

　　陈循知坐在他身边，叹了一口气“我跟陈霖浠关系最差的那一个月，也是我最想他的一个月。”

　　“人就是这样很矛盾的生物，当你察觉你要抓不住他时，你又开始迫切的想他。”

　　“可你还是追到陈霖浠了，他原谅你了。”

　　陈循知无奈“梁歇雨，你如果不去试一下，宋凝秋就真的这辈子不会原谅你了。”

　　“我不想要他原谅我，我也不希望他还喜欢我……我只想他还愿意接受我为他做的事情。”

　　“异想天开吗梁歇雨？他不原谅你不爱你，他为什么接受你为他做的事，他巴不得离你远一点。”陈循知试图骂醒梁歇雨。

　　“你现在到底，对宋凝秋是爱还是愧疚？”

　　梁歇雨沉默着不说话，继续一支烟一罐酒的麻痹自己。

　　“怎么会不爱他，可我没有资格爱他了陈循知。”他声音很轻，浓厚的绝望把他裹挟。

　　“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没资格，那没有人能给的了你机会。”陈循知满是不解，梁歇雨这两年在商场上可谓称得上是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偏偏面对感情一事优柔寡断。

　　所有人都猜测他对宋凝秋的转变是因为那一个月，可没人知道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秦姝和他自己知道。

　　陈循知和梁歇雨两个人很快把那一箱啤酒喝完，他们就开始抽烟，一支接着一支。

　　宋凝秋被梁歇雨气得不轻，回酒店的路上他越想越想不通梁歇雨到底是什么意思。叫他继续戴着戒指却又一句实话不愿意跟他说，也对，这个人四年前就很会编造甜蜜乡。

　　等电梯抵达他的楼层，他刚出电梯就听见走廊里林知行的声音。

　　酒店墙壁隔音很好，宋凝秋离得远只能隐约听见林知行说什么订婚，以及一个很清晰的名字，梁歇雨。

　　梁歇雨订婚了，这个想法从宋凝秋脑海里出现的一刻就疯狂蔓延。

　　他订婚了？订婚了为什么还戴着和他一样的对戒，还是他也给订婚对象送了一枚和他一样的铃兰戒指？

　　宋凝秋感到茫然，他脑子里一片乱麻，心脏被银针刺出的密密麻麻的伤口此刻开始渗出鲜血。

　　他转身进电梯下到一楼然后走楼梯间上来，此时林知行已经离开了。

　　他进门反锁，关门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宋凝秋原以为只要他不怕疼，不介意梁歇雨的不告而别就够了。只要这样梁歇雨就会尝试再次向他走来，可是他错了。

　　林知行说得对，梁歇雨是个薄情的人。他和梁歇雨的两个月根本抵不上他和未婚妻的这几年。

　　可你为什么还要我继续戴着戒指呢，宋凝秋绝望的想，他仰头眼泪无法抑制的滑落滴到铃兰戒指的花蕊上。

　　可这一滴泪比当年特罗姆瑟的雪花还要冷。

　　他急切又暴力的摘下将那枚戒指摘下来，因为动作太过粗暴铃兰花瓣在此刻变成伤害他的利器，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划上一道狰狞的伤疤。

　　宋凝秋看着伤口出神，他忽然笑了，然后毫不留恋的用力将戒指丢了出去。

　　经过四年风霜折磨的戒指难以承受这样的撞击，那颗钻从戒指上掉了下来，它和铃兰花分离，静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结束了，四年的思念和挂念结束了。

　　眼泪涌出，可他脸上却是在笑，这是解脱吗？宋凝秋不觉的，戒指碎掉的一刻他的灵魂好像也跟着碎成了两半。

　　他没有获得解脱，而是一脚陷入了更痛苦的旋涡。

　　宋凝秋起身捡起碎成两个部分的戒指，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沉默着拿出一把水果刀进了浴室。

　　新的水果刀很锋利，刚刚抵在皮肤上，就立马渗出了血珠。

　　他有些迷恋这种痛感，像还没遇到梁歇雨前无数个夜晚里烈酒灼烧胃部的感觉。

　　生前记忆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放映。

　　“你的头发很漂亮，如果下次还能见到你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比如你，像秋天的不骄不躁，但我又觉得你身上散发着秋天的哀愁孤寂。”

　　“我渴望着褪去风霜还能手牵手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我渴望着不断付出而又经受着岁月的淘洗、琢磨而还活着的爱。我已不年轻、不轻浮、不躁动、不孩子气了。我渴望做一个真正让你依靠的爱人。”

　　“现在很想见你。”

　　“我18岁时所拥有的花叫做宋凝秋”

　　每想起一个画面，刀尖就刺进去更深一点，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将浴缸里的清水染红，血 xing又夺目。

　　记忆还在继续放映。

　　“你吃一个，我想你以后也要平安健康。”

　　“求你让凝秋明天就请爱上我”

　　“那我就陪你解脱”

　　“有机会我带你下江南吧，看江南的烟雨朦胧。”

　　“那现在碰面了，你要和我打一架吗？”

　　“宋凝秋，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你是否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对我不离不弃？”

　　“我说了，你想看上天就会眷顾你。”

　　…………

　　这是最痛苦的事情，他完完全全真真切切的记得他们的曾经，初遇时的、暧昧时的、表白时的、做 ai时的……这一切竟然恍如昨日。

　　甚至连宋凝秋的血 液都清晰的记得这些事情，一浴缸的水都无法洗去这些印刻在血液里的记忆。

　　不过没有关系了，他们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流逝，全部流掉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忘记了。

　　意识渐渐模糊，宋凝秋最后的一丝记忆里只剩一句话

　　“你就是吃准了我心疼你……”

　　梁歇雨你真的心疼我吗，心疼我的话为什么会舍得让我这么疼。

　　晚上九点抢救室

　　易舟搂着林行知，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好了好了，凝秋会没事的。”

　　“舟哥…凝秋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他趴在易舟怀里泪水打湿了易舟的衣襟。

　　“我知道，你不要乱想，凝秋一定会没事的。”

　　“四年重度抑郁，凝秋他一次没有自sha过啊。”林知行满是不解，这时他终于想起了宋凝秋上午刚见过梁歇雨。

　　梁歇雨……

　　林知行拨通了梁歇雨的电话，他被气的浑身发抖质问到“梁歇雨，我求你别再伤害他，我他妈求到哪去了？！”

　　梁歇雨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迟钝了几秒“你什么意思？”

　　“宋凝秋自 sha了。”

　　林知行讽刺道“陌生人你都不能做这么决绝吧，更何况是曾经爱过的人”

　　“你一定要把他逼上死路是吗？”

　　梁歇雨被自 sha两个字彻底泼醒“哪个医院？”

　　“你凭什么来看他啊？”

　　“哪个医院！”梁歇雨完全无法控制情绪，他祈求“我求你告诉我，求求你了……我想看他。”

　　林知行沉默了一会，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天宋凝秋哭着跟他说我还爱他的样子。

　　“在协和。”

　　没一会林知行就听到了慌乱嘈杂的脚步声，梁歇雨出现在他面前。

　　抢救中三个血红的大字此刻在梁歇雨看来是那么刺眼。

　　“凝秋现在…什么情况？”梁歇雨艰难开口

　　林知行一滩死水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瞥了他一眼“生死未卜。”

　　下一秒，扑通一声梁歇雨跪在了林知行面前。

　　林知行皱了皱眉并不领情“你站起来，你不欠我什么，自始至终你对不起的只有凝秋。”

　　梁歇雨声音有些哽咽，他强行抑制着情绪说“我想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起码让我能够补偿他。”

　　林知行笑了一下，无奈又悲凉“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机会，之前也是凝秋想见你。”

　　然后林知行把把那枚碎成两半的戒指拿给梁歇雨，上面沾染着宋凝秋的鲜血，但早已干涸。

　　“我发现他的时候，凝秋手里就攥着这个。这枚戒指他戴了四年，一直保存的很好。”林知行抬头看向抢救中三个字吐出一口气“现在还给你了。”

　　“这就是戒指的一个作用，两心相连。”

　　这是梁歇雨跟宋凝秋说的话，可现在牵着另一颗心的戒指碎掉了，他感受不到宋凝秋的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