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祈与沉沦》北枫橘子

16、食心婆（三）

　　小七郎即将昏过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血色的手臂突然从旁伸来，昭唤给他闻了一片翡翠色大香叶，小七郎渐渐恢复意识。
　　小七郎青灰的脸带着破碎的美，如同最完美的水晶熠熠生辉，他想要挣脱昭唤的帮扶，昭唤却死死抓住了小七郎。
　　小七郎道：“今天……谢谢你。”说罢，他感觉到了嗓子内的血腥味，皱着眉咳了咳。
　　那双深蓝的眸子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我本是来看热闹的，你信吗？”
　　小七郎勉强稳住身形，一把推开昭唤的手，凉薄道：“信。”
　　昭唤却不以为意，他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嘴角的笑意更甚道：“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止是热闹这么简单啊。”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陶仄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七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更加焦急，他冷声道：“不需要你接下来的帮助了。”说着，他便要再次起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昭唤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突然凑到小七郎耳边，低声说道：“小七郎，只要我这里有上等良药，你看看。”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他单手打开，是唯有花神才有的海神珠，极其稀有，闪烁耀眼的光芒。
　　“条件。”小七郎言简意赅道。
　　昭唤眼见计谋有望，他假装沉思着，刹那间的空气突然凝结了，他笑颜缓缓道来：“让我做陶仄葵的第二个神士。”
　　小七郎的瞳孔收缩，身体瞬间僵硬，他缓缓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昭唤。
　　如果昭唤加入进来，他的计划成功将大大提升难度。
　　他不能让昭唤打乱现在的局面。
　　昭唤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一脸纯真道：“你看看你，这不还有力气？”
　　他耸了耸肩颈：“你和大人危在旦夕，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但决定权在你手里，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小七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他咬了咬牙，心中挣扎不已。
　　“你威胁我……”
　　就在这时，小七郎出现了幻觉——一直昏迷不醒的陶仄葵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地看了小七郎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小七郎，答应他……”
　　“如果没有那海神珠，我也能让你快速恢复。”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陶仄葵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小七郎，我信你，也信昭唤，但是我不想你为了我快速恢复，而加速你的伤。”说完，她便又闭上了眼睛，身体也软了下去。
　　小七郎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居然也有这一天，任人宰割。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决然，眼底带着猩红，咬牙切齿地对昭唤说道：“好，我答应你。”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昭唤见目的达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快速将海神珠的灵力先传给了陶仄葵，又传给了小七郎。
　　药效非常之快，他瞬间感觉身体部位不痛了。
　　明明他本该神清气爽，却变得心乱不堪。
　　昭唤看着小七郎的样子，又露出了孩童般明朗的笑道：“小七郎，你也有今天啊，也不过如此，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轻蔑，眼神中满是挑衅。
　　小七郎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我没必要保护别人，我不是保姆。”
　　“小人得志。”小七郎微眯着眼，不再正眼瞧他，他越想心里越不甘心：如果我不是被亢迟封印了自己一部分能力，我今日怎么可能会和食心婆不分上下？
　　昭唤冷哼一声，说道：“你也就是看起来聪明，如今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得逞。”
　　小七郎紧握双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放心……”
　　他隐没了下面的一句话：“我会让你的余生生不如死。”
　　昭唤却不以为意，他轻轻拍了拍小七郎的肩膀，笑道：“以后我们也会常见面的。”
　　小七郎似笑非笑道：“那……我很期待了。”
　　“知道我们孔雀怎么结约吗？”昭唤歪着头笑，没等小七郎回答，他凑近去，抵着小七郎给了陶仄葵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小七郎没动弹。
　　“如果她是能听到的呢？如果他是装的呢？”小七郎只好假装很在意这件事：
　　小七郎瞬间怒火中烧，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将陶仄葵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随后快速他伸出手，力量将昭唤瞬间吸引过去，小七郎死死捏着昭唤的脖子，尖尖的指甲长出来，扎破了昭唤的脖子。
　　他紧紧握住拳头，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神中的冰寒利剑再也藏不住，他揪着昭唤的衣领，准备直直地朝着昭唤打去。
　　昭唤却只是笑着微微侧身，似乎并不打算还手。
　　“就这么回报救命恩人呀？”
　　他突然顿住了，他反应过来他不该这样生气的，他没理由这么生气。
　　——不该这样的。
　　陶仄葵是城隍，他是狐妖，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我为什么生气？
　　“你亲谁，都无所谓，亲她，至少得让她知道。”他找了一个很生硬的理由。
　　“那我以后让她知道，可以吗？”
　　“随你。”
　　这句话轻飘飘，就像是真的不在乎了一样，可是他的内心还是乱糟糟。
　　“难道我被自我驯化了？”小七郎不禁想。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他却总是下意识保护她，甚至勾引她。
　　而小七郎不知道的是，昭唤只是想看看小七郎到底对陶仄葵什么想法，所以刚刚没有亲上，隔了衣袖。
　　而就在这时，食心婆的凶器亮了起来，消失已久的食心婆突然出现，她尖声笑道：“既然你们不能给我带来我想要的，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居然又回来了。”小七郎站起身道。
　　食心婆那干枯的面容上，独眼散发着阴森的光，她佝偻着身子，却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
　　陶仄葵渐渐地清醒了。
　　昭唤瞬移到陶仄葵身边说：“大人，来看看我们的重法吧！”
　　“啥？”陶仄葵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昭唤牵到前线。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两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陶仄葵和孔雀妖昭唤并肩而立，挡在了小七郎和食心婆之间。
　　“不是！我才刚醒来诶！这就上班了？！”陶仄葵捶了捶脑袋，一脸不情愿。
　　“大人，快打起精神来啊！”昭唤对陶仄葵眨了眨眼睛。
　　陶仄葵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啊啊啊好好好。”陶仄葵打起来精神，活动了筋骨。
　　“三、二、一，开始！”
　　昭唤身姿挺拔，身后的孔雀羽屏展开，每一片羽毛都似一把锋利的利刃，散发着摄人的寒芒。
　　食心婆挥动拐杖，一股黑色的旋风裹挟着无数尖啸的怨灵，向着陶仄葵和昭唤席卷而去。
　　昭唤身后的羽屏光芒大放，无数羽毛如雨般射出，每一片羽毛都带着强大的灵力，直直地刺向食心婆。
　　陶仄葵在空中弩起弓箭，弓箭化作了灵狐虚影缠住怨灵，突然汇聚成一道灵狐之影，与昭唤的羽毛雨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灵狐羽箭，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直直地射向食心婆。
　　食心婆只来得及惊恐地瞪大眼睛，便被灵狐羽箭击中，瞬间被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的黑气瞬间消散大半。
　　“我的天啊！我居然这么厉害！”陶仄葵还没从速战速决中反应过来。
　　随后她咳咳嗓子，严肃道。
　　陶仄葵缓缓走到食心婆面前：“食心婆，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你的力量，你的怨念，终将在时间的长河中消散，执着于吞噬他人的心，只会让你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而已故之人永远不会回来，或许她正带着希望进入了轮回。”
　　食心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逝。她看着陶仄葵，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不可能！”
　　陶仄葵轻轻摇头：“不，你错了，这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没有永恒不变的存在，你的力量来自于怨念，而怨念终会被化解，只有放下执念，才能找到真正的解脱。”
　　食心婆挣扎着说：“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希望我惨死的女儿回来，这时候不公平的！”
　　她撕心裂肺，眼中满是不甘心。
　　“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至少她存在过，你用尽一切去到达有她的地方吧……我会安排你和你的女儿见面的，如果她也同样舍不得你，没有入轮回的话。”
　　食心婆听到这里，不吭声了，如果她能见到女儿，她什么都不会做。
　　她蹲下去，贴上了黄符。
　　随着陶仄葵的话语，食心婆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澈。
　　最终，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身体化为一道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小七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陶仄葵那自信从容的样子，还有她和昭唤之间默契的配合，小七郎心里不禁感到不屑。
　　——谁在意啊？
　　他万分不爽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重法……”
　　战斗结束后，昭唤和陶仄葵双双高兴地击了个掌，昭唤话中有话道：“不愧是我们，食心婆这么快就被打败了！”
　　陶仄葵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这个重法的名字叫做——狐羽箭雪。
　　“到底是谁打的，你真是个小偷。”小七郎的脸明显的黑了。
　　“当然是靠我和大人的默契喽～”
　　小七郎眉心一跳，瞬移到昭唤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看着诱人的猎物般低语道：“孔雀，少开屏了。”
　　陶仄葵走到他们中间，试图拉开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干嘛呢？！”
　　小七郎却一把将陶仄葵拉到自己身边，戏谑地大声说：“不愧是孔雀，这么爱开屏。”
　　“狐狸不也是一样在勾引。”
　　昭唤身姿轻盈地走来，没有理会小七郎的眼神道：“大人，今日近距离一看你，就发现大人眼眸中的光，晃得人心神荡漾。”昭唤一开口，便是满嘴的甜言蜜语，凑近陶仄葵，让那斑斓的羽翼微微扫过她的肩头。
　　陶仄葵腼腆地笑了笑道：“我这眼睛痛死了，你还能看出光来呀？”
　　“这更说明如果眼睛不痛，大人的眼睛会更加绚丽。”
　　“吃这么多糖小心蛀牙，城隍大人。”小七郎轻哼一声，恢复了曾经的从容不迫，令人无法琢磨。
　　昭唤眉眼一挑：“莫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现在都是自家人，也可以跟我学学如何好好说话呀。”
　　这些话引得陶仄葵一头雾水。
　　“不用了，喜欢油嘴滑舌的人不多。”小七郎面色如常，甚至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
　　“我不需要大人喜欢我，我只要大人信任我。”昭唤不甘示弱，言语愈发犀利。
　　陶仄葵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头晕目眩，她试图打断：“喂喂喂，我可不敢你们这样争宠啊。”
　　小七郎跳入了自己挖的坑，他点了点头装作不在意道：“陶仄葵，你去找他吧。”他一直悄悄在看陶仄葵的反应。
　　陶仄葵愣住了，手足无措，看了一眼昭唤，昭唤道：“大人对不起，我这才刚成为你的神士就这样让您苦恼了。”说罢，便不断地向陶仄葵鞠躬，陶仄葵咧着嘴不断回敬。
　　随后她拉着小七郎的胳膊解释道：“小七郎他有些……吃醋了，你别介意，虽说这种事情以后会频繁出现，但是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听到“吃醋”这个词，他倒是蛮有成就感的。
　　昭唤听出来了陶仄葵话里话外还没有适应昭唤也是陶仄葵神士的这件事，他没说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倒是像给小七郎台阶下。
　　——我们都不着急，一切慢慢来。
　　小七郎一句话没说，只是眼神连绵间流露若即若离的暧昧疏离，又带着一丝决绝，他后退，转身走了。
　　昭唤察觉到了陶仄葵的不安情绪，知道自己在开局正呈劣势，他拍了拍陶仄葵的头道：“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昭唤瞬间消失。
　　陶仄葵看着小七郎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欣慰，突然也很期待接下来的生活，她活蹦乱跳的追上小七郎，她歪着头边看他边说道：“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陶仄葵就这样被小七郎的惊鸿一瞥深深的迷住了，她感觉到小七郎的四周正在散出粉红色的泡泡。
　　如同夏日最甜最粉嫩的草莓冰淇淋，冰冰凉凉。
　　如同酸酸甜甜的柠檬跳跳糖在口中迸溅甜蜜烟火。
　　如同池塘里刹那间盛开的最热烈的红莲。
　　陶仄葵的眼中就在那一瞬间被定格，脑中响起了那几天一直循环的歌曲，鼓声重重的打着节拍，盖过了心跳的节拍。
　　“完蛋了……”陶仄葵笑着不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