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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   翌日,黎城城主又早早备下更为丰盛的酒宴,不仅美酒佳肴堆满圆桌,更是请来了据说城中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作陪,席间还有歌舞乐师演奏。

      城主与作陪的几人轮番向傅临川敬酒,溢美之词张口便来,言语间极尽奉承吹捧,试图将傅临川困在奢靡享受中,消磨他的意志,让他沉溺酒色,无暇他顾。

      傅临川照单全收,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除了财色不收,美酒佳肴来者不拒,面上始终带着慵懒的笑意,对于几人的阿谀奉承,也表现得甚是得用,时不时应和几句,一副纵情享乐,沉浸其中的模样。

      如此接连三日,日日醉生梦死,城主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到了第四日,城主见傅临川依旧只是饮酒作乐,对来巡查之事只字不提,心中的弦越绷越紧,更加摸不准他的脾气。

      与作陪的几人私下里议论。

      “他到底是真草包,还是深藏不露,故意如此?”

      “一个区区刺史,城主何必如此忌惮。”

      “你们懂什么!他是都城来的,是圣上安排下来的眼睛,无论他是几品官职,都可直接向圣上禀报。”

      作陪的几人一听,顿时也有些慌了。

      “……不如,还像先前那样,多给些好处,见到真金白银,无论是多大的官,都能卖几分薄面。”

      城主直觉不会如此简单,既然美酒佳肴不能让他彻底迷失,他决定换个策略。

      “刺史大人连日饮宴,怕是也腻了,不如下官陪您去城中逛逛,领略一下黎城市井风情?”城主笑着提议,眼神紧盯着傅临川的反应。

      傅临川放下酒杯,依旧懒洋洋没什么兴致的样子:“也好,也确实无趣了。”

      城主见他应下,心里有了底,几人沿着黎城最宽阔的主街闲逛起来。

      他早已做了准备,主街一扫往日萧条,街道两旁铺面大开,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甚至还有杂耍穿梭其中,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若不是傅临川与姜枣早已暗中见识过黎城的真实模样,恐怕要被这场精心布置的戏码蒙骗过去。

      傅临川面上不动声色,随着城主的指引缓步前行,偶尔对路边的热闹投去些许感兴趣的目光,沿路收获不少小吃。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傅临川状似随意地开口,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不知黎城学堂在何处?带我去看看稚童们念书……”

      城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慌乱,那个早已荒废的学堂,他根本没来得及布置,这要是去了,要如何解释。

      他连忙干笑两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解释:“大人,快到午时了,学堂那边想必也下学了,府上已备下酒菜,不如先回去用膳?学堂……明日下官定然带您视察,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给身边的几人使眼色,那几人立刻心领神会,连忙附和:“是啊,大人逛了一晌午,先回去歇一歇,看那些稚童念书而已,明日去也是一样的。”

      傅临川目光淡淡扫过几人,不甚在意道:“既如此,那便先回去吧。”

      午膳依旧极尽奢华,席间,城主貌似不经意的感叹几句:“我们黎城地处偏僻,百姓谋生不易,许多人家的孩童……小小年纪就要出去寻活计养活家,识文断字反倒是次要的,所以这学堂……没几人念书,怕让大人失望了。”

      傅临川端着酒杯:“今日街上的热闹景象,比起都城不遑多让,怎能说地处偏僻就不易?”

      城主显然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垂下眼喝口酒,解释道:“城内百姓淳朴,只要吃饱穿暖就满足了,因此有了圣上的赈灾款,才得一时缓解,否则,是没有这等景象的。”

      提起赈灾款,傅临川未置可否。

      城主信守承诺,带着傅临川去学堂,这一次,学堂也经过布置,破旧的大门被简单修补过,院内杂草也一夜之间清理干净,十几名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孩童穿着不合身的衣衫,坐在学堂中捧着书册,一位老夫子摇头晃脑领着他们念书,声音参差不齐,眼神怯懦,语调生涩。

      城主站在傅临川身旁,目光时不时紧张地瞟向他,观察他的神情。

      傅临川只站在学堂外,那些孩童有好奇的看过来,眼神闪烁,跟读得磕磕巴巴,其中一个半大的孩童极其眼熟,并未认出他来,是矿山推独轮车的那个,若是没有矿山,想必他这个年纪就该坐在这里念书。

      视线最后落在窗棂上未能彻底擦拭干净的积灰上,什么也没说,脸上甚至带着颇为满意的淡笑。

      走出学堂,城主才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又过了一关,脸上的笑也放松自然许多:“小地方的孩子笨拙,念得不好,大人见谅。”

      傅临川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没白费圣上拨来的赈灾款就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城主连连点头,引着傅临川上马车,跟在后面回到府上。

      又一轮纸醉金迷后,傅临川再次醉酒被姜枣搀扶回客房休息,城主和其他几位作陪的还未喝尽兴,留下继续畅饮,歌舞伎登上厅堂,坐在几人腿上,场面变得靡靡起来。

      回到客房关上门,傅临川几日来酒量上涨,能自己走到榻边去喝醒酒茶汤。

      姜枣洗漱干净后,靠近榻边,拿着湿布巾想帮他擦拭,傅临川仰头乖巧的坐着,目光落在姜枣红润的唇上。

      上面有一滴水珠没擦干。

      他不说话,眼睛盯着,在姜枣靠近替他擦拭脸颊的时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

      那滴水珠到底滴落下去了,他错失了把它吮去的时机,便只能贴着水珠流淌过的痕迹,唇贴在她的唇角,滚烫,柔软,轻轻一吮。

      姜枣感觉唇上要被他亲化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在他炙热的目光下,什么也做不了。

      吮吸水珠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姜枣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

      傅临川又拨开她的鬓发,在她颈侧一吻。

      “大人,奴婢来送醒酒汤。”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姜枣浑身一震。

      傅临川贴着她的面颊,声音微怒:“不需要!滚!”

      姜枣扭头看向别处,说不出的失落还是庆幸,缓缓吐出一口气,弯腰太久,身子都有些僵硬。

      强行被打断,傅临川只能低叹一声。

      又虚与委蛇了两日,傅临川难以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且暗中布置已就位,便适当流露出意兴阑珊,准备回都城复命的意思。

      城主一听,心中大喜过望,总算是要走了,脸上堆砌起更加殷切的笑容:“大人怎的如此匆忙?不如再多住些日子,让下官再好好招待……”

      “不必了。”傅临川摆手打断,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城主:“家中事务繁多,耽搁不得。”

      城主心领神会:“是是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搓着手,一副极其上道的模样:“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招待不周,已命人备下特产,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说罢,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几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被抬上来,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和黄澄澄的金元宝。

      傅临川目光落在那些黄白之物上,唇角勾起一抹受用的弧度,甚至还凑近看了看,语气颇为满意,嘴上还要推辞几句:“这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城主见状,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下,笑起来:“都是下官的心意,大人就莫要推辞了。”

      隔日,几辆满载而归的马车驶出黎城,城主带人亲自护送出城,场面话说了又说,直到车马消失在官道尽头,才彻底松了口气,志得意满打道回府。

      马车行驶出城外不远,早已埋伏在林间的官兵迅速将护送侍卫包围,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这一切,自然是傅临川提早安排好的,官兵也是抽调过来增派的人手,他和姜枣随后再次装扮成苦力混入矿山。

      夜幕笼罩下来,那几辆运送黑油的板车再次出现,熟悉的流程,麻利的动作,一桶桶黑油被装上车,就在装车完毕之时,姜枣动了。

      身形如离弦的箭,瞬间掠过数十步的距离,手中短剑并未出鞘,只以剑鞘精准击中为首之人的颈侧,那人连声音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

      其余人惊住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周黑暗中骤然亮如白昼,无数的火把将这片区域照亮,官兵一拥而上,将那些运送黑油的人全部抓起来。

      傅临川此时站在阴影中并未露面,阴影中,他的眸子冰冷的毫无温度:“彻查所有板车和人员,封锁矿山,其余人随我一同即刻捉拿黎城城主及一干涉案人员。”

      官兵领命,训练有素行动起来。

      深更半夜,黎城城主府的大门被粗暴撞开,沉重的巨响划破夜间的寂静,火把瞬间将城主府照亮,官兵的脚步声整齐肃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府中护卫见势不敢靠前,尚在怔愣中便被围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在庭院响起,随即又迅速被压下去。

      城主从睡梦中被惊醒,披着一件外衫被官兵揪出屋,厉声呵斥:“谁敢夜闯城主府!不想要命了吗!”

      回应他的是官兵冰冷无情的脸。

      “你们是受何人派遣!”城主府也见到这些官兵的穿着,顿时吸一口凉气。

      官兵将府内所有人全都带到前院,并且仔细搜查过,一个都没落下。

      傅临川缓步走出,身上穿着墨色锦袍,脸上无半分伪装出来的纨绔模样,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厉和威严,目光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城主。

      “是……是你?”黎城城主看清来人,瞳孔骤然紧缩,声音都变了调:“刺史大人……您不是……不是回去了吗?这是何意?”还心存一丝侥幸,脸上硬是挤出僵硬的笑。

      傅临川勾起唇角:“几日接触下来,城主不是蠢人啊,为何如今这个地步了还不明白。”

      城主面色惨白,浑身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上,脸上肌肉抽搐,强自镇定下来:“……下官不明白这是何意……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尽管训斥,下官定竭尽所能……”

      难道是好处没给够?

      傅临川眸光闪过讥讽:“城外的矿山,还有你送来的几车黄白,那些运送出去的黑油……城主这回可明白了?”

      黎城城主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这时才明白,这位刺史大人连日来沉迷享乐的样子都是装的,实际上暗中早就查清楚了,怪不得他来的那日不见其人。

      傅临川不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丑态,冷冷下令:“所有涉案家眷全部拿下,一并羁押,城主府查封,所有账册文书悉数搜检封存。”

      “不……你没这个权利……你不能这样!好处你也拿了的!”城主还在挣扎,想将傅临川也攀扯进来。

      傅临川负手而立,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他耳中,彻底击碎他最后一丝侥幸:“这些话,你去和大理寺说吧,圣上要亲审此案。”

      城主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彻底如同一滩烂泥软下去,口中只剩无意识的喃喃:“完了……全完了……”

      接下来的事便全权移交大理寺,查封府邸,清点罪证,押送审讯涉案人员,安抚矿山中的百姓,查封矿山……一系列有条不紊地展开。

      但这一切,都和傅临川没什么关系了,他只负责替圣上查清此事而已。

      黎城矿山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搅动朝堂。

      傅临川与姜枣秘密返回都城永宁王府后不久,圣上震怒的消息传出,大理寺雷厉风行,凭借从黎城查获的账册和口供,以及截获的黑油运送人员这条线,一路深挖,牵扯出朝中十数位大小官员,其中不乏身居要职,贪污受贿,玩忽职守,勾结地方,私采矿产……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

      龙颜大怒下,所有涉案官员一律罢官严查,依律处置,绝不姑息,朝中震动,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就在这风口浪尖上,另一则消息也让人震惊,圣上亲封不久的永宁亲王病重不起,药石罔效,御医都束手无策,油尽灯枯了。

      秋风萧瑟,气势恢宏的永宁王府门前挂起刺目的白灯笼,府中飘出隐约的哀泣之声,甚至有纸钱从府内飘出,散落在门前冰冷的石阶上。

      茶楼小二一阵唏嘘:“这位永宁亲王面容俊朗,曾经最爱坐在二楼喝茶听曲,可惜,还是福薄啊。”

      初雪来得格外早,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将远离都城的吉祥镇温柔地包裹起来。

      低矮的篱笆墙围着小院,院内积雪被清扫出一条小路,露出湿润的青石板,屋檐下挂着几串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衬托得白雪更加鲜明,烟囱里袅袅冒着炊烟,带着柴火和饭菜的香气。

      姜枣穿着枣红袄子,领口和袖口被洛佳人缝上一圈绒毛,拿着扫帚,仔细将院中一层雪扫到角落,不然等晌午日头充足的时候,会化开满院子的水。

      “吱呀”一声,屋内被推开,傅临川探出半个身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领口也一圈毛茸茸的,一头墨发未束,随意散着,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诧然被寒气扑面,激得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倚在门口:“冷死了,你还扫它做什么,晌午自然会化开,快进来吧”

      姜枣动作未停,余光看见他那副怕冷的样子,唇角带上几分笑意:“这才什么时候就喊冷?苗喜在炉上温着粥,你去喝吧。”

      傅临川撇撇嘴,没去盛粥喝,就倚在门边看她扫雪,树杈上的雪花簌簌落在她头上,很快被她的体温融化。

      姜枣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脸颊微热,将扫帚放到一旁,拍掉身上的雪屑:“看什么?”

      傅临川低低笑着,朝她伸出手:“看我家娘子真勤快,手都冻红了。”

      姜枣被他这声‘娘子’叫得心头一颤,瞪他一眼,转身将门关上。

      晌午日头充足,院中湿润的青石板被晒干,雪也都化开了,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到姜枣手臂上。

      她解下信鸽腿上的竹管,里面是薄绢,展开,是月如的字迹,例行汇报着听雨阁与武林盟的近况。

      月如处理事务愈发老练周全,牧星和柳泛舟也从旁协助。

      她仔细看完寥寥几行字,提笔回复几句,再将薄绢重新卷起塞回竹管,轻轻一扬手,信鸽飞远。

      转身,见傅临川揣着手炉,不知看了多久。

      “可有事?”

      姜枣知道他问的是听雨阁。

      “一切安好。”她需渐渐放手,让月如独当一面,但听雨阁毕竟是师父和历任阁主的心血,无法完全割舍,好在月如成长极快,倒也放心。

      傅临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方才扈大娘来过了,送了鸡蛋和喜饼。”

      “扈大娘?”姜枣渐渐想起来。

      傅临川继续说道:“她儿子虎子成亲了,娶的是村里的一个姑娘,手脚勤快会种地,扈大娘笑得,嘴要咧到耳朵根了。”

      姜枣就着门口水盆里的水洗手,一边听傅临川说着。

      傅临川的声音忽然低下去:“瞧人家又娶妻又成亲的热热闹闹,我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分……”叹了口气,眼神幽幽地望着她。

      姜枣这才明白傅临川话中的意思,铺垫了半天原来是要成亲。

      “我想要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贴着姜枣的耳畔说的,温热的气息拂过,毫不掩饰的渴望。

      姜枣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沉默了片刻,耳根泛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狂喜瞬间盈满胸腔,傅临川一把抱住姜枣,笑声愉悦畅快,怕她反悔,立刻追加道:“说定了!不许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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