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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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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月如、牧星和柳泛舟在吹雪阁弟子的带领下,每日前往位于主峰另一侧的议事堂,学习武林盟所需通晓的各项规矩章程,案例判罚以及如何协调各派纷争等繁琐事务。
三人学得认真,起早贪黑从未到姜枣跟前抱怨一句。
姜枣与傅临川闲下来,孙贺带着他们在吹雪阁参观:“山巅上景致绝美,但气候稍冷,还是多备一件披风的好。”
姜枣和傅临川对视一眼,他们未曾想到吹雪阁位居山巅,因此并未多带衣物。
孙贺提前多准备了一件披风,拿在手里看着他们,犹豫道:“不如就先给姜姑娘披着吧。”
姜枣接过披风:“多谢。”转手扔给傅临川。
傅临川在孙贺诧异的目光下挎在手臂上:“我先替你拿着。”
就准备了一件披风,他才不穿,能冷到哪里去。
跟着孙贺,一路往高处走,寒风越发凛冽,空气也越发稀薄清冷,呼吸都艰涩起来,穿过胸膛,似乎是能把人凉透。
但眼前的景致确实如孙贺所说,令人心魄为之一振,平台仿若悬浮于云端,四下望去,皆是连绵起伏的山峰,云海在脚下翻腾,山间都泛上一层雪白的银霜,阳光毫无遮挡倾斜而下,如轻纱笼盖,壮阔得令人忍不住屏息。
呼啸着的风卷起,面颊上一片冰冷。
“此处名为‘浮云台’,是吹雪阁一处观景胜地。”孙贺满腹自豪的介绍道。
姜枣还能与他攀谈几句,傅临川直接冻得缩在山石避风处,缩着肩抱着肘,面色冻得发青。
在半山腰上,傅临川就把披风给姜枣披在身上了,此刻,姜枣拢着披风抵御寒冷,见他快要缩在一起的样子微微一怔。
当下什么壮阔景色都抛在脑后,极其自然的朝着他走去,将披风解下,想要给他披上。
“做什么?好好穿着,冻不死我。”傅临川即便冷到嘴唇泛青还嘴硬着。
颤颤巍巍伸出手,替她将风帽拉紧,仔细为她戴好,又将她身前的系带重新紧了紧,动作有些僵硬,手指都冷得像一块冰。
姜枣已然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暖着,下意识的举动从不过脑子。
山风极大,吹起她几缕碎发。
“怎么?心疼我?”傅临川嘴上调笑着,目光温柔的替她将碎发掠到耳后,指腹也是冰凉的,擦过她温润的面颊。
姜枣横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说话都在打颤,还不忘逞能。
站在一旁的孙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这位傅公子身上的矜贵不比堂兄少,姜姑娘看着就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女,但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属实算不得什么特殊的。
二人之间的默契和体贴如此自然,几乎溢于言表。
这一路上,他竟然都未曾察觉到,怪不得堂兄说他迟钝。
孙贺含笑上前一步,也站在山石避风处:“山巅风大,姜阁主还需注意别沾染了风寒,傅公子待你真是细心……”
话音一转,带着几分猜测:“二位举止默契,情深意笃,真是令人羡慕……不知,佳期可曾定下?届时我吹雪阁定要讨杯喜酒。”
这话问的相当直接,带着一丝憨傻的好意,不让人反感。
姜枣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傅临川率先淡淡应道:“孙公子说笑了。”目光看向姜枣,语气平平淡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佳期虽未定,但我心意已定,只愿常伴左右,免她烦忧。”
这句话的分量比任何山盟海誓都要沉重,一种无需向外人证明什么的决绝,巧妙挡住孙贺的好奇,不让姜枣陷入尴尬为难的境地。
孙贺即便再迟钝,也听懂了话中深意,哈哈一笑,转移开视线和话题,指着远处一座雪峰介绍起来。
山风仍然凛冽,姜枣被傅临川护在身后,手始终被他握紧,手是冷的,心却滚烫起来。
在吹雪阁的这几日,月如和牧星还有柳泛舟的表现堪称出色,远超姜枣的预期。
牧星天生一副乖巧俊朗的模样,年纪偏小,笑起来眉眼弯弯,自带一股亲和力,性格开朗却不失分寸,很快便与同期各派弟子打成一片,武功底子同样扎实,算是锦上添花。
柳泛舟沉稳妥帖,心思细密给教导他们规矩的长老们留下深刻印象,无论是分析案例还是模拟调解纠纷,总能抓住关键,提出中肯的建议,言语温和却极其有分量,笔下功夫也条理清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月如一身江湖气,说话办事风风火火,有时甚至显得有些莽撞,但她性子率真,长相甜美姣好,毫不扭捏作态,遇到疑问不懂的地方立刻直言,同期许多弟子对她心生好感。
其他各处派来的门派弟子原本对听雨阁加入这个消息有些微词,但几日相处下来,亲眼见识到三人无论人品还是武功都拿得出手,也是出类拔萃,与他们不相上下的,那点轻视早已消散,私下议论时,也是认可与赞赏更多。
转眼间,回程已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吹雪阁阁主孙锦然感染风寒,病逝稍重,不便相送,由孙贺代表,与其他几位同期弟子,一路将姜枣一行人送至山下。
孙贺生出些许不舍:“姜阁主,你们回去一路保重,武林盟章程若出,会派人前往听雨阁对接。”
姜枣拱手回礼:“有劳。”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月如见状上前寒暄几句,几日相处下来,对孙贺已经没有开始那般生疏,拍拍他的肩,豪气道:“来日方长,等武林盟昭告天下时,你也可以到听雨阁来,我们那里的景致也不错。”
牧星一把搂住孙贺的肩抱了抱:“我还没学会你们吹雪阁的独门绝技,还要来的!”
柳泛舟抿唇笑着,与前来相送的同期弟子们辞别。
几人翻身上马,沿着山道缓缓下行,离开了吹雪阁山脚下,秋风萧瑟,但空气渐渐回暖。
傅临川从下山后就一路无话,沉默着,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凝重,目光时常望向远方,显得心事重重。
姜枣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放缓马速,侧头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该不会也像吹雪阁阁主那般沾染风寒了吧。
傅临川回过神,摇了摇头,勒住马驻足在原地,马蹄不安的原地踏步,他沉默片刻,眼底情绪复杂:“姜枣,我……该回都城了,有些事要去办。”
姜枣微微一怔。
傅临川继续道:“离开都城已有一段时日,还是偷跑出来的,想来圣上是不予与我计较才容许我出来多日,朝中局势未明,名义上是劳累过度静养,但长久不归,终非良策,且……有些事,我需要回去交代清楚。”
他指的是那些不死心,试图通过联姻等方式拉拢他的势力,以及他与圣上之间微妙紧张的关系。
他说这些话时,目光看着姜枣,带着紧张和眷恋。
不该有的奢求就不必开口了,免得她为难,听雨阁初步稳定,她在阁中的地位也十分紧张,又有武林盟的事要处理,分身乏术,他只想再与她同行一段,再多说几句话。
秋风吹过姜枣的发丝和衣袂,分明该让他即刻启程,早日回到各自原本的地方去,张了张口,心底藏匿的不舍终究还是露出马脚。
姜枣静静的看他一眼:“等我一下。”
傅临川看着她骑马追上前方的三人,与月如说了几句什么,引得几人的视线惊讶又了然,随即,月如几人扬鞭而去,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
傅临川策马上前几步,与姜枣并行:“他们怎么走了?”
心底隐隐有所期待。
姜枣声音平静:“我陪你回都城。”
傅临川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愣住:“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陪你一同回都城。”姜枣又重复一遍,目光在他难掩惊诧的脸上划过,语气放缓了些:“听雨阁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有月如在,无人敢置喙,牧星和柳泛舟也能独当一面,待武林盟派人来时,我再回来……”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傅临川,方才那些紧张不舍都消散干净,眼底只剩明亮光彩,傅临川狂喜过后,理智回笼:“当真?”半信半疑脱口而出。
姜枣目光沉静,忽然就弯起唇角:“假的。”策马朝着都城的方向疾驰。
傅临川喉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哽住,他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放下刚刚稳住的听雨阁,选择与他一同踏入朝局漩涡。
秋叶被风卷起,傅临川勒马追上,心底空荡荡的地方被填满,前路再艰难,仿佛都有了盼头。
行至半路,天色已晚,是最后一间能住宿的驿站,傅临川说什么都不继续赶路了,央求姜枣歇一歇在此住下,姜枣拗不过他,看他扶着腰一脸疲惫的样子,同意住宿。
还是那间驿站,还是同一个跑堂的,见到姜枣和傅临川,对他们还有印象,不用他们出声,笑脸迎上去:“这么晚了二位贵客还在赶路,肯定累了吧,不巧,只剩一间客房了。”
笑嘻嘻的样子,叫姜枣觉得有些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