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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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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刑部官署。
听着堂前人的动静,刘成业是既喜又忧,喜的是前阵子那桩举人被害案终于有了结果,不仅直接凶手落网,间接参与此案者也一并被查了出来,算是落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忧的是时至今日这间接行凶者尚未被捉拿归案,随着时间流逝,可用线索将越来越少,抓人的难度也将逐渐增大,心中思索着,不觉又隐隐叹了口气。
孟栾此时正在汇报前几日派出去调查的人手所发现的情况,听闻长官的动静,不由停了下来。
“刘大人可是为着抓孔元正一事犯难?”她轻声问道,“派去山东的人没能查出有用的东西来,但下官想着,既然房县眼熟其人者皆肯定其为入京赶考的举子,想来从房县到京城这一路,甚至就在京城中,定能再找出些线索来,只是还需要些时日。”
刘成业只摆了摆手,道:“我当然知晓,这孔元正虽说是参加春闱的举子,然这些天你也派人将城内各客栈下榻的举子全都探了个遍,却仍旧毫无头绪,可见其心思之深沉,不容小觑,想来要将其揪出恐非易事。”
屈穆宁此前在房县已招供向楚黎所投的“假死药”源自何人,此人姓孔,名元正,乃是四通坊常客,常与屈穆宁在坊内包房中聚头,称这“假死药”为其家中所传秘药,将其功效鼓吹的天花乱坠,才致使屈穆宁动了心思。
然而随着事后孟栾的继续探查,发现这孔元正的身份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此人非房县本地人,乃是随城中一户刘姓人家的子侄一同投奔而来,说是两人皆是进京赶赴春闱,在踏入房州地界后偶遇,后刘姓举子见两人彼此投机,于是邀其与自己一同前往房县,在自己叔父家中逗留些许时日,补充干粮,修整元气后再进京。
等到刑部官吏查至这刘姓民户家中时,早已是人去楼空,孔元正在半月前便与刘姓举子一同离开了房县上京城去了。经仔细盘问,只知其祖籍山东,另外根据民户印象大致画出了人像一副。
然而根据这些信息并不足以抓捕孔元正。此人异常奸猾狡诈,刑部派出众多人手暗中调查京中下榻举子,至今尚未发现其人,派去山东探查者也如石沉大海,彷佛人间蒸发,离开房县后线索全无。
“孔元正此人心细如发且机敏非常,根据我们从房县了解到的信息,下官斗胆猜测,他在四通坊遇见屈穆宁应当并非刻意为之,只不过在日后接触时发现有机可乘才插手了本案,”孟栾道,“换言之,楚黎一案当是他逗留房县时的意外发现,此人应当尚有自己的主要目的未完成,至于其具体计划,应当与京城及其举子身份脱不开关系。”
说完躬身请命道:“要想抓住此人,非徐徐图之不可,若是匆忙行动打草惊蛇,恐怕会愈加困难,所以还请大人再宽限下官些时日,下官定将其捉回。”
“罢了。”刘成业捏了捏眉心,“左右这段时日刑部无事,当初将你从左肃政台调来本就是负责此案,抓捕孔元正一事自也由你决断,”说着,他话锋一转,“万望孟御史不负所托,尽快完成。”
“下官明白。”孟栾答道。
下值后,孟栾如往常一般步行至胜业坊。
前段时日为调查屈穆宁一案,常在京城和房县两地奔波,赶路颇耗费精力,再加上审讯主要由她负责,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归家时常常已是疲惫不堪,几乎时一粘枕便倒头就睡,与方雁易倒是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今日孟栾出门前特地跟方府小厮打过招呼,晚间下值会来此用饭,倒是让门房好一顿欣喜。
原因无他,只是方雁易已在府中念叨她几日了,再加上方翎近段时日一直在府中养伤,得知孟栾正在经手调查楚举人一案,好奇得紧,每天都盼着她来方府,好让自己一口气问问清楚。
这厢才踏入府门,便听得女主人扬声道:“孟御史总算是忙完了案子,晓得来我这儿了?”说着,人才从前院里出来,孟栾瞧见她一席官服尚未褪下,不由眯眼笑道:“方大人也不必说我,您不也是才从官署回来?”
“我哪比得上你?”方雁易嗔怪道,“如今这朝中谁不知你孟御史刚从左肃政台调到刑部没几日,便查出了楚举人案子的背后帮凶?虽说如今尚未抓到,但这三省六部并五监九寺的大人们谁还不知晓孟御史的缜密心思和卓绝能力?就连圣上得知内情后都对你赞不绝口!”
“好姐姐,您可就此打住,别取笑我了。”孟栾连忙告饶,转移话题道,“方翎呢?怎么没瞧见他?”
“那个臭小子?”方雁易提起方翎也跟着笑起来,“托栾妹妹帮忙在淳亲王面前美言,这些日子倒是安安稳稳地在家中养伤,之前一直想着等你来以便他探听楚举人案的消息,谁知前几日受了同窗邀请,说是去游历去了。”
“游历?”孟栾有些意外,此前不是说方翎下一次秋闱要下场么?且少年年纪尚小,出门游历难免出些意外,方姐姐放心得下?
方雁易像是看出了孟栾的疑惑,不疾不徐道:“翎儿经过先前之事,涨了些教训,沉稳了些,正巧他们书院一位关系极近的夫子准备辞去书院的位子出京游历,他们几个学子想结伴跟着夫子一起,”两人边说边向书房走去,“我寻思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跟着夫子出去,涨些见识,多历练历练,对于他以后的成长也是大有裨益,至于学业,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参加不了下次秋闱再等下次便是了,总好过一路顺遂最后入仕了再栽个大跟头的好。”
方雁易作为母亲,已考虑的十分周全,孟栾自然不好再多置喙,只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想到此前方府里管家所提之事,又道:“听闻方翎对楚举人案很是好奇?用完饭后我回去将此案大致经过写下来,劳烦姐姐将信带给他了。”
方雁易倒有些意外:“说这些干嘛,本就是翎儿个人好奇,倒是有劳你费心了。”
“姐姐说这个倒是客气了。”孟栾摇头笑道。
这几日中书省事务颇多,孟栾自然不愿让方雁易再亲自下厨做饭,两人传了后厨用膳,随后论起了近日朝中之事。
“诶,你听说了么?”方雁易突然提起话头,“盛太后要准备给淳亲王选王妃了!”
“嗯?”,孟栾闻言,倒是有些猝不及防,连忙就着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给淳亲王选妃?”
“千真万确!”方雁易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闪烁着孟栾从未见过的鲜活气,大抵是女性在聊到此类风月事时都逃不开的神情,“圣旨已到了门下省,若是核对无误,不日便会公布,届时朝中众多有适龄女儿的臣子家里恐怕又是一阵骚动了。”
孟栾静默了一瞬,思及淳亲王的确比明帝年长些,想来盛太后需按照长幼辈分秩序,先操持完淳亲王的婚事,再来充实明帝后宫。
如今淳亲王已二十有六,京中家势稍显赫一些的子弟在他这个年岁大多已经有孩子了。据传顺帝在时兄弟俩感情甚笃,想来与其盛太后关系当也亲近,元帝当年只留下了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如今顺帝已逝,只剩下淳亲王还未婚配,也无怪乎盛太后着急。
方雁易平日里虽与以孟栾姐妹相称,但其实二人之间年纪悬殊不小,孟栾中第时尚不满双十,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而方雁易已三十过半,正是在爱保媒拉纤的阶段,淳亲王作为大燕数一数二尊贵之人,身份地位自不必说,这些年为社稷所做贡献众人皆看在眼中,连朝中一些顽固守旧派有时也会看在他的薄面上退让几分,王府内院据传也是极其清净,并种种条件加持,俨然让其成为大燕朝头号金龟婿,这朝中多少顶级勋贵人家在背后钻营,费尽心思想要将自己女儿加入王府,更别提其他清流世家了。
事实上,自太后谕旨钦点中书省拟旨时,便已有不少人旁敲侧击来打听,方雁易自己虽与此事无甚关系,但不妨碍她爱打听,“今儿就你我二人在此,说句大不敬的,你说太后如此着急操心作何呢?”她嘴边扬起一丝八卦的坏笑,“要我说,抛开身份地位不看,淳亲王随便站在京城任意角落,单靠那张脸,估计都能引来成群女员外或者女官绅为其折腰,何愁找不到女人?”
“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无意罢了。”方雁易瞥了眼身旁之人,今日倒是比往常安静些,她没有过多在意,便继续道,“你有所不知,据说太后拟旨之前还好一通纠结过,最后还是宣了尚书右仆射范大人进宫详细了解后才定下的。”
孟栾听此话倒是有些疑惑:“这有何可纠结的?”
“你傻呀!”,方雁易将孟栾从上到下是打量了一遍,姑娘一双细长的眉毛不画而黛,眼角蜿蜒细长,带着天生的风情,只可惜眉目坚韧,眼神澄澈刚正,倒是与风月事全然不沾边,她叹气,“好好一姑娘,天天在左肃政台还有刑部这种地方办案子,泡在卷宗里都快泡傻了,你眼里除了卷宗、案子和犯人,恐怕没有其他东西了吧?”
“那还是有的,”孟栾看着她道,“譬如此刻听姐姐你将淳亲王的八卦。”
“你!”,方雁易看着对方还在跟自己贫嘴,倒是又绕回了方才的话题,“也不指望你这个呆子能自己想出来,我问你,你办了这么久的案子,没有遇着过两男纠纷的?”
“你是说......”孟栾看着她想了半晌,一拍桌案猜测道,“淳亲王喜欢的人罗敷有夫了?”
“........”
方雁易噎了一瞬,才扶额道:“我就不该信你能明白这意思。”
“那是何意?”
“两男纠纷,那当然是,龙阳之癖了!”
“啊?”孟栾回忆着此前与淳亲王的接触,仿佛未出现此类端倪,“你是说太后将范大人诏进宫是为了打听淳亲王是否有断袖分桃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