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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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
汽车在路面滑出很远的距离最后在绿化带才终于停下来，我的头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紧接着就是头鸣眩晕感阵阵袭来。
意识消失前夕阳的余晖尽数洒进我的眼眸里，头部的疼痛感被无数倍放大。
一片黑暗里很有规律的电子声出现。
“嘀！嘀！嘀！……”很有规律的电子声在耳边一直响起，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睛，努力半天结果刚转了圈眼眸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完全清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我转头看见玻璃外见我醒来喜极而泣的父母和赵乘风。
很快何医生和护士涌进我的病房，一番仔细检查后何医生也不向我隐瞒直白道，“车祸给你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损伤。”眼底都是无奈，轻叹一口气语气沉重，“保守治疗是先休养一两天尽快按照方案三进行手术。”
我听完何医生的话内心毫无波澜，不过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提前发生了。
死亡这个课题，我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生死看淡，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离世给家人带来一生的痛苦。
我闭上眼睛那刻唯一要面临的是死亡，而他们要面临的是失去我那巨大的痛苦，而我无法安慰也无法消散，更是无法带走我留下的悲痛。
我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抬眼看向何医生平静开口询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他的眼睛有一刻避让我的目光，那句回答说的很艰难，“百分之二十，这已经成功率最大的方案了。”
他看着我平静如死水的眼神语气带着点责怪说，“如果没发生车祸，这个方案的成功率起码有百分之三十或许更高。”
他在指责我特殊时期还敢乱开车，但语气里更多的是怜惜。我猜他大概是觉得我年纪轻轻就快要死了，觉得很惋惜。我也替自己感到悲哀，偏偏在我风华正茂，事业有成的年纪患上癌症。
我等他说完后才缓慢开口，声音虚弱却又无比坚定，“何医生抱歉，我不做手术。”
这个回答他听我说过无数次，已经听到麻木。我说完这句话，他保持着沉默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病例单，“你再想想。”
他不想让我这么轻易放弃治疗，他们身为医生很忌讳病人对自己不负责，对生命没有敬畏。
我故意转移话题不想继续谈论手术说：“我想转去普通单人病房。”在充满各种仪器的ICU病房里我很不喜欢，特别是那机器监测时发出的声音。
他知道拗不过我假装没听见我的话，带着其他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他出了病房和我父母在玻璃外交谈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用余光看了眼病房里的我抬脚离开。
当天下午我转入普通单人病房。爸妈在门口小声说着什么，我爸还没说几句我妈就流了泪。
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见她流泪我努力提高声量朝着门口的卓女士说：“妈，你掉眼泪我会心疼的。”
听到我的声音她急忙擦拭干净眼泪，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脸走进病房关心道，“怎么不休息？”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示意她坐下，我爸在我妈身后站着，我足足看了他们一分钟平淡开口说，“爸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我就怎么放弃自己的生命。
妈听到我道歉立马拉住我的手摇头，温柔抚摸我的脸没有一丝责怪，“爸妈尊重你的决定，你不需要向我们道歉。”
眼泪真的很不听话，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流泪了。可妈一开口，一听到她的话我就子，眼睛酸涩忍不住想流泪。
就像小时候我遇到难过的事会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而她就像现在这样温柔地安慰我，抱住我。
去年6月11号我在东北黑龙江附属第一医院拿到了自己的证断书。
诊断结果那里小小的几个黑体字体让我霎时全身失去力气。
“诊断结果：原发恶性颅底肿瘤。”
不敢相信诊断结果，我又换了两家医院重新检查，结果还是没变。可我非不认命，连夜收拾好行李买最晚的一班航班飞回广州到最权威的医院再次检查。
抽血，脑部CT一系列检查我神魂无主的做完后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结果。
一个小时后我被叫进办公室诊断结果没变，更糟糕的是医生说我的肿瘤在扩散建议我立即住院化疗，他们要开会商讨我的手术具体方案。
一记重锤让我根本无法思考神情恍惚，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闭上。呆滞地站起身朝医生说了句谢谢，双眼无神地走出医院。
医院外的阳光刺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眼睛被照得十分难受生理性流出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推着行李箱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直到不小心撞到绿化带的树上剧烈的疼痛让我清醒。
抬头看向树冠茂密的枝叶郁郁葱葱遮住了洒下的阳光。
站在树下看了很久，久到脚都麻了我才退出绿化带推着行李箱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
我坐在公交站看着人们从车上下来上去，公交车驶进站台又启动驶离站台。
***
夜幕降临我推着行李箱回到家。
爸妈没想到我会提前回来，他们正温馨得相拥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见我回来爸妈立马起身，爸接过我的行李，妈声音略带责怪，“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让我和你爸去接你。”眼底肉眼可见的心疼伸手抚摸我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有认真吃饭，我叫冯姨这几天给你煲汤好好补补。”
我喉咙哽咽不知道一时之间自己该如何告诉他们自己得了癌症这则沉重的消息。
身为母亲她几乎立刻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语气立马变得无比温柔，担忧的温声询问，“怎么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句话让我压抑两天的情绪瞬间溃不成军，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我抱着母亲大声放肆地哭了出来。
妈不明所以，本能伸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安抚我崩溃的情绪，“好了好了不哭了，遇到什么困难和爸妈说，爸妈帮你解决。”
拿行李的我爸在楼上听到我的哭声立马冲下楼，气喘吁吁关心道，“仔仔，怎么哭了？”
我哭到抽噎开口断断续续的把自己得了癌症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滴眼泪从我掉到我的肩膀上。我爸反应过来后立马冲去车库开车，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跑遍广州大大小小的三甲医院，最后的结果全是一样。
车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我们出国。”驾驶座上我爸神情凝重声音沙哑地说道，“去美国，国内没办法治爸妈带你去美国最先进的医院看。”
那一周里爸妈通过身边所有人脉，却毫无例外没有办法立马让我前往美国治疗。
美签需要时间，医院需要排队。我爸通过最大的人脉医院那边也要等到三个月后才能排到我。
看着爸妈为我奔波忙碌一周下来憔悴的脸庞，我很愧疚。
“爸妈，我决定就在国内治疗。我们不去美国了。”我说。我说完这句话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们，害怕他们生气，依旧坚持去美国。
“不行，必须去美国。”我爸立马反驳道，“那边的治疗手段更先进。”
他倔我也倔，我们谁都不肯让步。我不忍心看他们奔波，他无法接受我患病却无法治疗。
可父母总是比我先低头。他们接受我在国内进行治疗。我爸也不再坚持非要去美国，却还是在偷偷联系那边的医院。
我在附属医院住院一周，期间化疗过一次，无比痛苦难熬的化疗让我一度失去意识。因为化疗我的头发开始疯狂掉，面颊消瘦。我提不起精神，吃不下饭一吃就吐。那一周我瘦了五斤，爸妈很心疼恨不得替我承受。
新的手术方案很快就出来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而手术过程中也会出现各种意外。由于肿瘤位置的特殊，一次手术无法彻底清除，后续可能还需要二次，三次手术。手术后5年内也有高达百分五十至六十的复发率。
猛地捧水朝脸上扑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镜子中自己清瘦的脸眼底的乌青，水珠滴落在洗手台上。脑海回荡何医生那些手术方案具体事项，觉得呼吸困难脑子疼得快炸了。
不想再想手术的事，擦干水珠转身回到病床上打开电脑让自己忙起来。
也时隔许久再次登上平台账号。
最新一期视频下面多出几千条催更评论。
好运常伴：「小许作者怎么这么久没更新了。苦苦等待望眼欲穿jpg。」
阿蓝：「楼上是新粉吧，小许作者经常消失一个月起步，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阿蓝：「去年他跑去拍西北停更三个月。」
ONE：「前年消失四个月。」
……
HELLO：「21年最过分啊，消失半年。」
关注时间长点的粉丝都在那条评论下控诉我这几年消失（断更）的时长。抱怨我更新频率太慢。
我退出评论区观看欣赏自己这两年发布的视频。
看完五个视频后，我抬眼数不清多少次打量这间压抑的让我喘不过气的病房。
猛地关上电脑起床休息东西，去护士台办理手续出院，何医生想劝我住院继续治疗。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没必要，我不想把我的生命浪费在这种希望渺茫的机率上。”
何医生给我开好止疼药和其他药品，当天我就提起行李回了家。
这次爸妈都妥协了，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无条件支持我。
出院后我在家里无聊的休养半个月。离开医院那种压抑的环境我的心情得到舒缓，头发不再疯狂掉个不停，体重回到最初的重量，脸上也被我妈的各种大补汤养出一点肉感。
他们到底还是不放心我的身体，我也担心自己去远一点的地方身体突发什么意外。一直留在广州养病，期间把在东北录制一半的素材剪成五分钟的视频发布到平台上。
苦等我更新的粉丝们，集体在评论区放鞭炮庆祝我时隔两个月更新视频。
和平时一样我回复前面几条评论，就下线了。我原本打算修改简介和昵称，给他们打个预防针，想着还是晚一点说好还是没动简介和昵称。
7月忽然想去国外，我立马行动申请挪威签证。
9月身体情况稳定，我告别朋友，家人登上前往挪威的飞机。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去从小就向往的国家看那浪漫的雪景。
在挪威我遇见同为广州人的夏濯，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对我动了心。面对他的告白我的恐惧大过于欣喜激动。
可面对夏濯毫不掩饰的爱意我根本无法逃避。
在一起的那天我向夏濯坦白一切，他心疼地抱住我，说不在乎，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他。
在一起后我们很幸福，直到何医生把病情恶化诊断书发给我。
我没告诉任何人独自逃避与世界失联一天。在酒店大厅看着因我消失而焦急狼狈，朝我跑来的夏濯，那一瞬间我很后悔和他在一起，因为和我在一起他注定要面对痛苦。
知晓病情恶化没剩多少时日，我疯狂玩起刺激的运动项目，想让分泌的身体激素来让我短暂忘记病痛。
体验赛车时不小心出了点意外，被夏濯看见视频他和我争吵谁也不想让步，我们不欢而散。
激动的情绪让脑袋发疼，出了车祸。
在病床上醒来，何医生无情地宣布我必须立马进行手术。
我还是拒绝了。
爸妈在我病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想死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
赵乘风对着我一顿疯狂输出，却还是不忍心说我一句重话。
最后就差求着让我尝试一下手术。
我反问：“手术成功机率不过百分之二十，有必要做吗？”盯着赵乘风的眼睛，“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失败机率，我不想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不想闭上眼睛那一刻身边全是冰冷的机器和陌生的医生护士。
我想最后记住的是爸妈的样子。
让赵乘风去家里给我随便拿一台相机来医院，我请他帮我录制两个视频。
我：“总要好好和他们道个别，其实早就该说了，只是我一直拖到现在。”
简单教会赵乘风如何用相机录制视频后，他举着相机站在病床前。
我挺直身体整理好身上的病服，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头发，看着相机里血色全无的脸，用力揉出点血气。
看着插着我的鼻氧我伸手准备拔掉，赵乘风眼疾手快拦住我，“祖宗，这是能随便拔的吗？赶紧戴上。”重新帮我戴上。
戴好鼻氧赵乘风重新拿起相机，我重新整理一番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头，挤出笑容，“哈喽，大家好。我是小许导演。”
我抬手向镜头打招呼，接着说出这期视频的真正目的，“这期Vlog不是介绍风景，而是我和各位正式的告别视频。”
我把生病后的所有事情粗略说了出来，最后向他们告别。
这段视频录好，我把提前在冰岛录好的视频与这个视频剪到一起。在冰岛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身体那细小的变化，所以提前录了个视频告别。
“谢谢大家的喜欢，记得叫我小许。”
这个话我每期视频的最后都会说，然后视频结束。
但是这一期最后我多说了两句。
“谢谢这一场与你们的相遇，祝大家在这世界里永远精彩的活着。”
这是我认为最美好的一句祝福，送给一直陪伴着我的粉丝。
“祝好。”
“希望下一次能和你们相遇的时间久一点。”我这一生太过短暂，短到我刚和夏濯在一起，短到我没留下更多作品，短到没亲眼见到赵乘风幸福，短到没好好给父母尽孝。
这一生短暂幸福，遗憾也圆满。
温暖的阳光照进病房里。
按下视频保存，我让赵乘风帮我录制第二条视频，这条视频是单独留给夏濯的。
我没想过生命的末尾会遇到命定之人。
所以我对他很抱歉，我们幸福的时光如此短暂。
视频录制没多久，赵乘风终究是于心不忍他问我真的不让夏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我微笑着摇头，我不想让他见到我这副样子，很难看。
都说离世的人总要留点念想给活着的人，让他们的思念有寄托的东西。
爸妈有很多和我有关的东西，赵乘风也要很多，而夏濯……
除了蝴蝶和短短的七个月相处时间，我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阳光落在我手上的戒指上，戒指反射出的光让我眯起眼睛，我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片刻，抬手摘下。
最后想说我爱你，可好像这是不用表达的心意。
于是我对着镜头里不存在的人说，“夏濯，再见。”
下一世真的想再和你相遇，重续这一世的幸福。
保存好视频导进U盘里，把U盘和戒指一起交给赵乘风让他帮自己转交给夏濯。
他的眼泪滑落到我的手背上被太阳照得滚烫，他瞪了我一眼生气的拿起戒指和视频转身走出病房，没走多远又折回来朝我说，“我把相机放回去再来医院陪你。”
我点头。
赵乘风离开后我打开电脑把两段组合好的视频再次进行检查，再三确认没有误后点击发布。
这次我敢看评论区，匆匆退出视频修改简介和昵称。做完一切就关上电脑，静坐在病床上。
晚上妈给我带来五红汤给我补气血。
我爸下班来医院看我，夫妻两人坐在病床两边默默的守护着我。
晚上9点，我把两人赶走。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窗外偶尔吹过一阵风，远处的楼房上灯火通明，天上没有一片云，月亮清悬在夜空上。
***
清晨的医院很安静，只有两三位医生上班查房响起那细微的声响。
我睁着眼度过一晚上，失眠睡不着。
妈推开病房，见我醒着高兴的将手中的汤提高朝我晃了晃。
我费力地抬起嘴角，一夜没睡忽然觉得眼皮很重，努力想睁着保持清醒却还是敌不过身体本能。
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妈神情慌乱手里的汤打翻在地，耳边机械声变得急促刺耳。
太阳从城市远方的边缘升起重新照进病房，而我再也看不见新一天的太阳了。
我用尽最后力气朝妈所在的方向看去，费力挤出笑容。
爸妈，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