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 40 章 ...
-
"倒是有几分手段,竟真将周祯送进去了。"
萧暮眼中难得闪过一丝肯定,却又话锋一转,"只是——"
她凝视着郑颂宜的眼睛:"怕只怕,结局从未真正改写。"
郑颂宜心头一紧,稳住心力回望萧暮:"那你呢,就这般坐以待毙?"
萧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阴霾渐浓:"怎么可能。"
——
回程的马车上,萧暮的话语如附骨之疽般萦绕在郑颂宜心头。
"结局从未改写"
她明白萧暮的暗示。只要周祯不死,在天命一党眼中,一切终将回到既定轨迹。
照娘见她神色郁郁,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可是舍不得长公主?"
郑颂宜勉强一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马车缓缓前行,微风扬起窗口帘角,外头的光透过,她伸手掀开车帘想透透气。
方才陆淮习先行离开了,皇上命他和郝竹杰二人彻查三皇子身边的人,意图肃清结党歪风,想必眼下那二人有的忙了。
回想这段时日的点点滴滴,郑颂宜心中五味杂陈。
他分明记得前世种种,却始终待她如初,这份情意,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与前世相比,更甚情深。
如今,彼此假装遗忘,却又互相守护。
这一次,会是对的选择吗?
她不敢深想。
即便心已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他,可总有千千万万个"可是"横亘其间。
一阵熟悉的香气飘入车厢,郑颂宜抬眼望去,正看见芸娘在食肆里忙碌的身影。
许久未见,她好像变得开朗了,眉眼里都含着笑。
"停一下。"郑颂宜突然出声。
在照娘疑惑的目光中,她笑道:"走,带你吃点好吃的。"
下了马车,郑颂宜让车夫先行回府。
她转身看向店门,门前店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块写着"食肆"的木牌悬挂在侧。
也是此时,郑颂宜才看清楚店内还有她弟媳一同在上茶、收拾。
"好香啊!"照娘被门口的饼香勾得直咽口水。
"这就是我在信里说过的烙饼。"郑颂宜眉眼弯弯。
照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
郑颂宜点点头,带着照娘跨入店内。
离晌午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店内已有了不少食客。
芸娘手中收着碗碟,一眼看到郑颂宜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郑姑娘!”
芸娘欣喜道。
“来,快坐着,想吃点什么?”
说着,芸娘留意到郑颂宜身旁的照娘,对她友善的笑了笑。
“两个烙饼,还跟以前一样,”郑颂宜在就近的桌子坐下,又笑道:“有哪些招牌,给我们推荐推荐。”
"我弟弟最拿手的浆水面,一会儿给你们尝尝。"
芸娘神采奕奕道,声音都清亮了几分。
郑颂宜含笑点头:"那定要好好品尝。"
不多时,热腾腾的烙饼和浆水面便端了上来。
芸娘的弟弟杨铭热情道,“总算盼来了,我姐她老惦记您!”
他媳妇也笑着搭话:"是啊,姑娘得空常来坐坐。"
郑颂宜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面食,笑道:"那是自然。"
芸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在郑颂宜身旁坐下:"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郑颂宜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面条劲道弹牙,酸辣鲜香的汤汁在舌尖绽放。
再咬一口金黄酥脆的烙饼,令人胃口大开。
“好吃!”她笑得甜甜的。
照娘也连连点头,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夸赞:"真香!"
芸娘见状,不经乐开了怀,“那就好。”
郑颂宜看着她,忽然想起上次分别时的情形:"那人...可还来纠缠?"
虽未明说,芸娘却心领神会:"来过几次,被我弟弟带人打跑了,后来就再没出现过。"
郑颂宜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孩子该有一岁了吧?"
“嗯,是个女娃。”芸娘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这会儿正在后院睡着呢,平日里不哭不闹,乖巧得不像话。"
“哇,”郑颂宜笑道,“看来是个非常贴心的女儿。”
“可起名字了?”郑颂宜问道。
“起了,”芸娘点头,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容恬静,“叫杨如意。”
随母姓,名字寓意也好,郑颂宜赞道,“不错不错。”
"只盼她平安喜乐地长大。"芸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
郑颂宜望进她的眼睛:"一定会的。"
这一世,这个在母亲羽翼下长大的孩子,定能拥有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郑颂宜看着芸娘忙,忽然觉得,或许命运真的可以改变。
——
萧暮从城门回来,由侧门悄然入尚书府,她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疾步而行。
当她回到屋内,却不见母亲林氏的身影,连贴身侍女颜秋也不知去向。
她心头骤然一紧,推开屋门,果然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徐嬷嬷。
"呦,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徐嬷嬷立在门边,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
偷偷出府,丝毫不顾及名声,哪里是正派大小姐的作风,徐嬷嬷眼神中满是鄙夷。
萧暮置之不理,正打算关门之际,徐嬷嬷不紧不慢道。
"大小姐,老爷有请。"
萧暮神色不变,淡淡道:"知道了。"
徐嬷嬷转身就走,连个正眼都不曾给萧暮。
这样的轻慢,萧暮早已习以为常。
作为萧尚书萧琨的心腹,徐嬷嬷向来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这些年来,从她这里受过的白眼,萧暮数都数不清了。
穿过几重院落,两人来到萧尚书的书房外。
透过雕花屏风,萧暮隐约看见屋内跪着两道身影,正是自己的母亲林氏和侍女颜秋。
"老爷,人带到了。"徐嬷嬷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嗯。"萧尚书声音冷得像冰。
徐嬷嬷识趣地退到一旁,眼神里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这么上赶着去给长公主送行,怎么不同李雾华一样出家算了?"萧尚书带着怒火问道。
萧暮挺直腰背:“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放肆!"萧尚书猛地拍案而起。
萧暮的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母亲林氏浑身一颤。
这一瞥,也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黄纸,赫然写着“休书”二字。
萧暮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萧尚书。
“你要休了母亲?”
“那你要先问问她做了什么?!”
萧尚书的声音怒不可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徐嬷嬷阴阳怪气地插嘴。
"大小姐急着出门,怕是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吧?"她得意地瞥了林氏一眼,"林氏伙同您的侍女颜秋,在二小姐的吃食里下了药......"
什么?
萧暮心神一晃。
颜秋立即打断,昂头道:“小姐,我们没有!”
“啪,啪。”
徐嬷嬷二话不说,抬手便给了颜秋两个响亮的耳光。
颜秋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徐嬷嬷厉声呵斥。
话音未落,萧暮已欺身上前。
"啪!啪!"两声脆响,徐嬷嬷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得踉跄后退。
"你!"徐嬷嬷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尚书,眼中满是委屈。
萧暮冷冷盯着她:"徐嬷嬷,我警告你,有事说事。二小姐到底怎么了?"
萧暮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利刃,徐嬷嬷被她这么一盯,顿时脊背发凉。
见萧尚书没有出声相助,徐嬷嬷只得硬着头皮道:"二、二小姐如今昏睡不醒,那药...那药是从颜秋房里搜出来的..."
"什么药?可请大夫验过?二小姐现在情况如何?"萧暮一字一顿地逼问。
"是...是迷昏散..."徐嬷嬷额上渗出冷汗,"大夫看过了,说二小姐确实是因迷昏散昏睡的..."
"那大夫可有说二小姐性命垂危?"
"这...倒没有..."徐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暮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对上萧尚书:"费尽心机下毒,却只用迷昏散?"
她微微仰头,看向萧尚书头顶那块"明察秋毫"的匾额。
"父亲,这四个字在您眼里,怕是个笑话吧?"
"放肆!"萧尚书拍案而起,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你看看你这副泼妇模样,简直有辱门风!"
"您何时将我当作萧家的女儿看待过?"萧暮反唇相讥。
"好!今日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你带着林氏给我滚出萧家!"
"正合我意。"萧暮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让萧尚书心头一颤,"只是父女一场,女儿不免要为父亲担忧..."
"用不着你假好心!"萧尚书冷哼一声。
萧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女儿是怕...父亲这国丈的美梦,怕是要落空了。"
萧尚书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父亲以为,没了我在前头挡着,你现在将萧令舒嫁给周祯,她能平稳度过这腥风血雨的日子吗?"
萧暮慢条斯理地说着,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像刀子般扎在萧尚书心上,"别到时候...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你!”
萧尚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他现在太急于想要摆脱林氏和萧暮这个累赘,才会出此下策。
前世他扶持萧暮当上了贵妃,对方将贪婪的盯着皇后的位置,最终占为己有。
“如今,周祯被关进宗人府,怕是一时半会儿娶不了亲,而且,”
萧暮狭长的眼睛如同狐狸一般,暗中藏有精光,“他都被关进宗人府了,你居然还想着把掌上明珠嫁给他,这般不顾萧令舒的死活,你当真是......自私啊。”
"周祯现在被关在宗人府,一时半会儿怕是娶不了亲。"萧暮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父亲明知他被囚禁,还要把掌上明珠往火坑里推,当真是...狠心啊。"
"你给我闭嘴!"萧尚书怒吼道。
"萧大人,"萧暮忽然换了称呼,声音清冷,"局势已变。而我,依然是您最好的棋子。"
萧尚书沉默不语,眼中的怒意渐渐被犹疑取代,神色已开始变得动摇。
萧暮知道,她赢了。
——
不过数日,张家村的回信便送到了将军府。
照娘捧着家书,指尖轻颤。
信纸上父母殷切的字句让她眼眶泛红,泪水无声滑落。
郑颂宜见状,心中亦是不忍。
这日清晨,照娘终是决定启程返乡。
将军府门前,两驾马车早已备好。
一辆载货,塞得满满当当,另一辆虽是轿辇,却也塞了不少东西。
她仔细清点完最后一包物件,满意地点头:"都齐了。"
"这么多东西..."照娘看着堆积如山的行囊,忍不住道,"旁人见了,怕是要以为我是衣锦还乡呢。"
郑颂宜笑着替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衣锦还乡有何不好?"
一切准备就绪,离别的愁绪却愈发浓重。
照娘攥着郑颂宜的衣袖:"记得回张家村看看,大家很想念你。"
"好,替我向他们问好。"郑颂宜柔声应道,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嗯!"照娘重重点头,终是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掀起时,她又探出身来,朝府门前的青枝、秋伈用挥手。
两位侍女也不住地挥舞着手帕。
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
风浪过后的日子回归平静,郑颂宜得了些空闲时间,这几日倒是常常去芸娘的店里。
初次见到芸娘的女儿,软软的触感让郑颂宜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小的一个孩子,软糯可爱,何人看了不生出母亲的光辉?
芸娘笑她道:“不如你也生个。”
郑颂宜倒是愣了一下,这个念头她从未有过。
但当下谈及此事时,她的脑海中第一个蹦出的竟是陆淮习。
郑颂宜急忙挥散这个念头。
从芸娘那里出来,附近并没有马车回将军府。
郑颂宜信步往市集口走去,想着那里或许能雇到车夫。
市集口人声鼎沸,竟有人在当街叫卖奴仆。
郑颂宜正欲绕行,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中
“将军夫人。”
郑颂宜一顿,不想承认这样的称呼,也不打算回头。
郑颂宜脚步一顿,本能地不想回应这个称呼。
她假装未闻,正要加快脚步,那声音却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
"夫人,您明明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