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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晋江文学城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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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路,桂枝和松霜跟在李澄淑身后差半步的距离。谷口的溪水起了薄薄的一层冰,几乎看不出水的流动。
几乎每次宋华阳和李商隐分别时都是在此处,桂枝和松霜对视了一眼,接着上前一步。
“殿下,您今日居然肯让他们二人独处?”桂枝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李澄淑闷闷地嗯了一声:“离开前一日,吴阿婆单独找了我,她担心华阳会走我母亲的老路。”
她抬眸望了一眼前方若隐若现的道观,忽然开始考虑自己将宋华阳带到这个地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挺喜欢李郎君的,若是能就此改变她的想法,也挺好的。更何况当年若不是他们家收留了你们,恐怕我也无法再见到你们。”
桂枝抿唇,无话反驳。
当年确实要谢谢李商隐一家,尤其是李夫人。如果她当时没有装傻将自己和宋华阳带到郑州,而是将她们交给朝廷,她们早就一命呜呼,转世投胎去了。
思及至此,桂枝忽然觉得去洛阳也没有什么不好,不出所料的话,她现在应该和五年前一样,住在洛阳,重回故地可惜失了不少故人。
…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的。”宋华阳抱着葫芦瓢跟在李商隐身后,往谷口去。
李商隐笑:“你怎么知道?”
宋华阳摇头晃脑,眼中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她一扬下巴,骄傲地像只高贵的波斯猫:“我就是知道--”
长长的尾音回荡在山谷中,在李商隐耳中甚是动听。
窸窣的声音传来,宋华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谁?”
她一个闪身,手中的葫芦瓢稳稳地架在了来人的脖颈处。
“宋小娘子饶命,是我是我。”
陈平举起双手,屏住呼吸,生怕宋华阳一个不注意,葫芦瓢就会在他脑袋上开花。
“陈平?”宋华阳收回了手,“你怎么在这?”
陈平见她放下了葫芦瓢,终于放心地大口呼吸着。
“哦,殿下让我看看你在哪了。”他答道,眼神却不住地往李商隐身上瞟。
“告诉殿下,我马上就回。”
得到答话,陈平没多逗留,连滚带爬地往灵都观跑。
李商隐已经打满了一桶水,他直起身子,看向陈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是从清都观的方向过来的。”宋华阳小声嘀咕。
李商隐收回目光,拿过宋华阳手里的葫芦瓢放进了桶里。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身手这么好?”
说到这,宋华阳也不再纠结陈平的事:“我在清阳县跟松霜学的,才学了一个月,怎么样,厉害吧。这就是天赋,我就是天才,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文人是不会懂的。”
她伸出食指在李商隐面前晃了晃,洋洋自得。
“是嘛。”李商隐故意凑近了点,他弯下腰,视线与宋华阳平齐,“所以你就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照顾柿子树,好狠的心啊~”
宋华阳讪讪收回了手,忽然有种抛夫弃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逗你了,你快回吧,我自己去浇水就行。”
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宋华阳晃晃脑袋,自己果然还是抵挡不住美色。
…
翌日一早,宋华阳拜别了李澄淑,坐上了前往洛阳的马车。
“哎呀你说,我真是命好,虽然来了这个地方当女冠,还真没在道观呆多久。”宋华阳靠在花纹繁复的软垫上,发出舒服的感叹。
这次的马车是个脚程快的,一路上没多少颠簸,次日下午便要抵达洛阳城了。
对于洛阳这个地方,桂枝的心情总是复杂的,好像他们三人每一次在洛阳都会来一次奇旅。
“对了,你还能记起洛阳吗?”桂枝问。
“洛阳?”宋华阳翻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忽然抱住脑袋,“嘶,我的头,好痛。”
细密的冷汗渐渐浮现在她的额头,她整个人好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接着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
大和三年,洛阳刺史遇害,朝中拨去调查的臣子也遇害了大半。
情急之下,李昂找上了李澄淑。
“皇姑,就算朕求你了,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朝廷命官一个个丧命吧。”
他站在大长公主府廊下,眼底尽是哀求。李澄淑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一处,还没等李昂循着望去,她便收回了视线。
她的目光从李昂脸上扫过,半晌开口:“我怎么能确保,你不会借机铲除我。”
李昂一咬牙:“传国玉玺给你。”
闻言,李澄淑终于肯认真地瞧他。
“既然如此,我去,不过我要将那两人也带上。”
欢笑声从远处的假山后传来,接着一行人追着一位小姑娘跑了过来。
“澄淑你瞧,我亲手编的小兔子。”
宋华阳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李澄淑面前。
李昂顺着声音望去,少女的笑靥明媚,斑斓的光影在她眸中如水波潋滟,黑绸缎一般的发从他面前略过,先传过来的是好闻的花香。
这是李昂第一次见宋华阳。
自从李澄淑将她从皇兄手中夺回后,她便有意不让宋华阳出现在皇宫中了。
李澄淑喊了他两声,李昂终于回过神来。
宋华阳将那一坨根本看不出形状的草塞进了李澄淑手中,接着面露好奇地看向这个奇怪的男人。
“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宋华阳后退了两步,怯生生地躲在李澄淑身后。
李昂知道那个他是谁,他的父皇。
听说李澄淑破宫门那日,当众给父皇喂了不少长生不老药。
就因为宋华阳曾经被逼着吃了一颗。
“你不是爱吃吗,妹妹亲自喂给你。”
李昂想得出了神,目光一直落在宋华阳身上,久久没有移去。
李澄淑作势挪动着脚步,挡住了他的目光:“那就这么说定了,圣上可千万不要反悔。”
洛阳城作为唐朝旧都,依旧是繁华的,较七年前宋华阳被关时更甚。
桂枝得了个带孩子的差事,心情不佳。
“你们俩都十二了,哪那么容易走失。”她走在前,絮絮叨叨,“殿下也真是的,这么不放心你俩,干脆把你们留在长安算了,我还想大展身手呢,结果成了老嬷嬷了。”
桂枝的衣袖忽然被扯住,她回头,只见宋清濯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宋华阳不见了。
桂枝烦躁地扶额:“宋!华!阳!”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三个字,交代完宋清濯留在原地等自己,接着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华阳说自己找地方登东(上厕所)去了。”宋清濯解释完,桂枝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街上依旧人潮熙攘,丝毫没有受刺史被杀害的影响。桂枝拨开一波又一波人,她不方便喊宋华阳的闺名,只能用眼睛去看。
宋华阳没找到,倒是让她碰见一个熟人。
“花锦?”李商隐试探地喊出这个名字。
桂枝回头,只见一位翩翩公子站在身后,他一袭青衣,面若冠玉,眼若流星,和记忆中那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少年逐渐重合起来。
“李家大郎?”她道,“现在没工夫叙旧了,华阳又不见了。”
这个又字巧妙的很,李商隐突然便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傍晚。
他来不及多想,也跟着桂枝找起来。
日头正盛,快要正午了,他们二人还是一无所获。桂枝决定先把宋清濯安顿下来,再继续找,便循着原路返回。
还未走近,宋华阳从酒楼东边走了出来。
“你哪去了?”桂枝快步上前。
“我不是让阿姊告诉你的吗?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宋清濯在一旁默默地点头,末了才补充:“是你不听我讲话就走了的。”
桂枝心里累,但桂枝不说。
“这次就放过你,你看看这是谁?”
桂枝将李商隐从自己身后拽出来。
宋华阳没想到再次见到李商隐是这样的情景,岁月蹉跎,她几乎快要将在郑州的那段日子给忘了。
“这是哪家公子?好生眼熟。”她支着脑袋思索了一回,还是没想起来是谁,“模样不俗,桂枝姐姐,莫非他是你的旧相好?”
宋华阳眸中闪过促狭的光,桂枝冲她翻了个白眼。
“当初收留我们的李家大郎。”她耐着心思解释,“当初你可是最爱粘他的,现在居然给忘了。”
李商隐垂眸,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当初分别时宋华阳也才五岁,忘了自己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心里会空落落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街上又炸开了锅,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那人又出现了。
匕首的寒光在太阳的照射下尤为射眼,宋华阳还没刚想开口解释,便看见那利器直冲李商隐的后背刺去。
“小心。”她开口,接着用力将李商隐推倒在地,自己的右臂却被匕首的利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人回头,眼见着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他没有迟疑继续往前跑。
“不用追了。”李澄淑冷着脸,沉声叫停了手下,“他被自己的毒反噬,要修养好一阵了。”
宋华阳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落在李商隐的脸上,他连擦拭都忘了,连忙起身,想要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似乎是顾及什么,他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垂了下来,只干巴巴地道了一声:“宋娘子,你的伤。”
宋华阳的脸色惨白,还没刚要开口说自己无碍,便被李澄淑打横抱起,接着消失在李商隐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