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没有未来》暗夜女巫

16、姚堇11

　　这个夏天很蓄意地以一张哭丧的脸宣布了它的出道，让我像那些冗长泥泞的街道一样狼狈不堪。潮湿氤氲的空气振荡出一场冰冷的漩涡，裹着一张张苍白焦灼的灵魂，然后渐渐沉入万劫不复。
　　我依旧缩在琴房里拉我的琴。某段旋律在耳中安家，驯顺地卧下，不肯离开。心底仿佛有一个无法填满的洞，无论如何都漏着风的鸣喘。

　　“拉得真好！”背后传来零落的掌声。
　　我蓦然回首，迎上了那张讳深莫测的笑容和如深海般的眼睛。愣在那里。
　　“妖精，你找我？”
　　我傻傻的摇头。
　　“你哥说，你会在这里等我。你哥叫姚葵，是吧。”
　　我点点头。
　　“你的琴，拉的真好呢。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忧伤的味道？” 他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就这样怔怔的被他拉着，走出琴房。

　　门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拨开灰色的云层，以奇异的柱状冲向地面，我习惯性的闭上眼睛。
　　然后，我被他抱起来放在一辆红色摩托车的后座上，“你要坐好啊，我开车很快的。”话没说完车就噗的一声冲进风里。
　　我抓在座位栏杆上的手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腰，这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动作，过后的二十几分钟里，我还有一个唯一能做的动作——把头靠在他平坦的后背上。
　　风把他浓郁的男人气息吹进我的嗅觉里，我不能不抱住他靠着他继而闭上眼睛。有什么钻进我的心里，一种微醺的感觉浮了上来。

　　“到了。”他说。我睁开眼睛。
　　天空是水洗过的蓝，阳光很明亮，这使河边的草看起来青翠欲滴。蕊白的风信子丛中，长有各色各样的野花。偶尔有飞鸟飞过。它们轻拍羽翼，在几千米高空稀薄银色的空气中，透过光之云层，消失影踪。它们是从这里起飞的使者，路过，却不会留下痕迹。
　　“漂亮吗？”
　　“是的。”我点点头。
　　“我经常在这里写生。”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深邃。那是一双猎人的眼睛，有一点原始的兽性，高傲的庸懒，却有着敏感的色彩调度力。

　　他逆着河流指了指，“沿着河往上游走几里路，就是我的学校了。这个夏天过完，我就可以毕业了。”他像是在宣布一件大功告成的事实。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真奇怪，你哥会找到美院里来。他甚至好像一早知道我在哪间画室。”
　　我无言。

　　他忽然又认真了起来，头微微的向□□斜：“你太阴郁了，妖精。以后，我负责做你的阳光吧。”
　　我凝视着我的阳光，有一刹那间我坚信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说：“跟我来我带你离开。”
　　我眯着眼睛露出灿烂的微笑流着泪点点头。
　　他静了两秒钟，然后，俯下身，轻轻吻了我的眼睛。我却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燃烧，像是城堡被攻陷以前的最后一次肆虐的火焰。

　　他蹲了下去，捡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画起了速写。
　　我看着地上的线条，问：“你画的是我吗？”
　　他嘴角漾起浅浅的笑纹：“对啊。以后，你就做我的模特吧。”

　　和姜承在一起，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开始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听校园民谣，在他的护送下回家，于黑夜悠长的街道里放肆的欢笑。原来，我可以从那个黑暗的深海抽身离去，也可以有阳光般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