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南风旧相识》暴打荔枝

6、第 6 章

　　在听到季行州是雇凶之人后，季南风猛地抬眸，满脸不可置信。

　　沈遇安如愿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心中莫名的烦闷渐消，好整以暇地看着季南风。

　　季南风垂眸，思忖着莫非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此举是想要挑拨离间，或是在试探自己。季行州怎么可能会买凶刺杀自己，更何况世人都以为他十年前已身死，季行州也不会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已死之人十年后又凭空出现。加之十年前那一战实在蹊跷，若非有人故意泄露行军图，他便可带人一举烧毁北梁大军的粮草功成身退，而不是成为北梁大皇子的阶下囚，在北梁苟活十年。

　　他必须查清楚十年前战败的真相。

　　沈遇安见季南风一直未说话，心中有些不快。他曲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慢条斯理道：“乔公子？”

　　季南风回过神来，直直望着沈遇安，“沈公子可知凡事都要有证据？”

　　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遇安冷哼一声，丢了一封书信在季南风身前，“空口无凭的话我从不说。”

　　季南风内心坚信季行州不会是买凶杀他的人，可沈遇安一脸坦荡笃定，没有半分说谎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的手像是忽然间不受控制般伸了出去。季南风捡起桌上的信件缓缓展开，白纸黑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上面写着季行州的名字，落款是陆执箫——赤庄庄主。

　　他看着上面的字，瞳孔不觉缩紧。为什么？他明明不相信的，可心口却莫名地窒痛。

　　“不知这位季将军与乔公子有何过节，竟要取你的性命？”沈遇安清冽的声音落在季南风的耳里，像是冬日里飘来的飞雪，一点一点的灌进他的身体，令他遍体生寒。

　　季南风说：“沈公子该不会以为凭这么几个字我就信你所说？”

　　沈遇安看得分明，眼前的人不仅认识季行州，两人应是私交甚笃。他看着季南风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可笑，这世间本就人心难测，否则他的父王身为天之骄子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沈遇安自遇到季南风以来第一次对他生出一股恶意，真是愚不可及，这样的人只有狠狠摔过跟头才会醒悟。

　　他冷声道：“你若不信，可自己去问他。”说完便起身摔门而出。

　　季南风紧紧盯着手里的信件，恨不能用目光将上面的字抹去。良久后他缓缓抬头看向那扇早已紧闭的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陌羽站在藏书阁内，见沈遇安一脸阴沉，小声道：“主子？”

　　沈遇安坐在书案后，抬眸道：“何事？”

　　陌羽轻咳一声，递了个锦囊到沈遇安面前，“先生差人送了个锦囊回来，说要提醒主子遇事再打开。”

　　沈遇安接过锦囊，脸上的阴翳散了几分，“先生可要回来了？”

　　“先生说西洲风景甚好，暂时没有回来的打算。”

　　沈遇安扯了下嘴角，“老头子这是乐不思蜀了。”

　　陌羽不敢置喙，没有搭话。

　　沈遇安想起赤庄之事，他们毕竟杀了那么多赤庄豢养的杀手，又得了陆执萧给的消息，吩咐道：“去库房找几件珍品送去赤庄。”他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再叫人去查一下季行州。”

　　既然季南风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去盯着季行州，这人一招不成定然还会有其他动作，就不信查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事。

　　陌羽说：“主子，我这就安排。”

　　繁星之下，明月阁灯火通明。

　　季南风独自躺在藏书阁楼顶赏月，这里是明月阁最高的地方，视野极佳。夏夜的风清凉，季南风觉得有些冷，却又不愿回房歇息，他不自觉地裹紧身上的衣裳。

　　他推测沈遇安应当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既不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会用季行州来试探他呢？除非……他实在不敢接着想下去。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等去了幽州找到季行州，届时一切自会拨云见日。

　　“主子，”楼下传来陌羽的声音：“骁河来信说落霞山的校场已经开始使用，已经在操练了。”

　　骁河是骁路胞弟，负责招募和训练私兵之事。

　　陌羽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季南风还是听到了，他没有偷听的癖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现下捂住耳朵也来不及了。

　　沈遇安倏然停下脚步，陌羽险些撞上去，疑惑道：“主子？”

　　沈遇安看向藏书楼楼顶，与季南风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没出声，陌羽顺着沈遇安的视线往上看，惊讶道：“乔公子？”

　　季南风轻咳一声，“我见月色不错便想着上来赏月，并非有意偷听。”

　　陌羽转头看沈遇安，毕竟刚才说的都是机密，如今被一个外人听了去，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想要沈遇安指示，不想对方冷哼一声，径自往前走了。

　　这是不计较的意思？陌羽忙提步跟上。

　　季南风虽无意偷听，可陌羽的话却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校场、操练？是阁中成员正常训练，还是豢养私兵？沈遇安究竟想做什么？

　　翌日早膳之后，阿四在屋外敲门，脆生生喊道：“乔公子，该用药啦。”

　　季南风跛着脚去开门，见阿四站在门外端着托盘一脸笑。他看着托盘上的两碗药，想起之前阿四无意间说的沈遇安只需三日什么的话，想必是三日用一次药。只是沈遇安看着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还有一身好功夫，实在不像要经常用药的样子。

　　两碗药的颜色略有不同，季南风端起自己的那碗药一口饮尽，把空碗放回托盘上，轻轻拍着阿四的肩膀说：“有劳了。”

　　阿四笑道：“乔公子不必同我客气，你回房歇息，我去给主子送药啦。”

　　季南风点头退回屋内，片刻之后听到隔壁响起敲门声和阿四的声音，“主子，今日该用药了。”

　　沈遇安此刻正坐在榻上看书，他抚着额头，疲惫道：“进来吧。”

　　阿四推门进屋，走到沈遇安身前，开始说自己准备好劝沈遇安喝药的词：“主子，安伯说了，这药……”

　　沈遇安看着托盘里的那个空碗，抬手端起另一碗汤药，皱着眉尽数倒入口中。

　　阿四尚未反应过来，张着嘴呆愣地看着沈遇安。

　　沈遇安把空碗放回托盘，侧眸道：“还有事？”

　　“啊……”阿四回过神说：“没、没了。”

　　沈遇安挥了挥手，阿四端着托盘离开。

　　阿四在檐下边走边嘀咕：“真是奇了怪了，主子这两次用药都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往药放凉了也不见喝，这两次也喝太快了吧。”

　　“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呢？”

　　阿四抬头看到顾怀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拉着顾怀时往后退了几步，凑在顾怀时耳边把他发现的‘惊天秘密’给顾怀时说了一遍。

　　“时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怀时不以为然：“不就是喝药吗，哪里奇怪了？”

　　阿四扭头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你说……主子会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哎哟！”阿四空出手捂着脑袋，抱怨道：“你干嘛打我啊？”

　　顾怀时低声道：“臭小子，这话要是让主子听见，看他怎么收拾你！”

　　阿四撇嘴道：“时哥，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别害我啊。”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季南风再次轻轻摇头。沈遇安的房间就在隔壁，阿四刚从沈遇安的房间出来，此时就正好站在他的房间外，因为将两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季南风不由得想这明月阁的房间隔音怎么就这么差？明月阁究竟是如何做到短短几年发展成如今这般，难道就靠这些随时随地抖漏秘密的下属吗？他此刻竟有些同情起沈遇安了。

　　而阿四等人之所以如此随意，不过是因为以往丹青苑只有沈遇安一个人住，一时忘了还有他这个外人在，说话便没有那么谨慎。

　　季南风试着动了一下受伤的腿，虽还未好全，但是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季行州，解除心中的疑问。

　　他来时并未带什么东西，因此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只是装了一些阿四拿来的伤药。至于道别，他不确定沈遇安会不会轻易放他走，于是找来纸笔写了几句话放在桌子上。

　　若是他有命活着回来，再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吧。

　　顾怀时进屋，沈遇安仍坐在榻上看书，他头也不抬地问：“何事？”

　　顾怀时几步上前，在沈遇安面前拱手道：“主子，去浮途山的人回来了。”

　　沈遇安抬眸问：“结果呢？”

　　“那把剑是北梁三皇子完颜北柯请裴老先生亲自锻的。”

　　沈遇安“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沉声道：“北梁三皇子？”

　　“正是。”

　　话音刚落，沈遇安骤然起身，疾步往外走。

　　顾怀时急忙跟上：“主子……”

　　沈遇安几步走到季南风房门前，一掌推开紧闭的门，而后顿住脚步。

　　顾怀时顺着沈遇安的视线看向屋内，空无一人，他小声道：“……主子。”

　　沈遇安走进屋内，只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来扫了一眼，随即将纸捏成团丢在地上。

　　“去把人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