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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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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入目是不断逼近的刺客。马车外众近卫拔刀迎了上去,脚步声霎时被兵器相接的声音盖过去。
沈遇安放下手中的帘子,看向季南风,对方已在一片喧嚣声中醒过来。季南风因为刚醒目光迷茫,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确定地问:“是冲我来的?”
沈遇安挑眉道:“你还有一次说真话的机会,名字?”
“乔枫南。”
“不知死活。”
“沈公子,”季南风诚恳道:“在下的确是岭南乔氏,你若不信,大可问我岭南之事,我定然有问必答。”
沈遇安将视线从季南风鼻尖痣上移开,问:“这些人为何要追杀你?”
季南风捂着伤处想要起身,一旁的阿四忙道:“乔公子,你的伤口还未愈合,可不能乱动,当心又流血了。”
季南风对阿四感激一笑,不以为意地说:“多谢关心,这点伤死不了。”
他探到车窗边看外边的情况,随后坐直身子,对上沈遇安写满不悦的脸。
“外面的都是北梁人,我先前路过幽州,在边境见几个幽州士兵在欺辱大魏百姓,因为看不过就把那几人杀了,不料被刚好被撞见,这些人就一路追着我来了荆州。”
沈遇安讥讽道:“这张嘴可真是伶牙俐齿。”
季南风诚心诚意地说:“多谢沈公子夸奖。”
沈遇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车厢内静了下来,外面的打斗声愈加清晰,夹杂着惨叫声。
阿四看看沈遇安,又瞅瞅季南风,视线来来回回。沈遇安斜睨他一眼,不耐道:“眼珠四处乱转做什么?”
阿四立即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低声说:“没什么。”心道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殃及到我么。
车厢内静的令人烦闷,所幸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顾怀时回到马车旁,隔着车帘道:“主子,来者皆已伏诛。”
阿四掀开帘子,沈遇安问:“北梁人?”
顾怀时说:“看兵器还是赤庄的人,并非北梁人。”
沈遇安回头看季南风,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季南风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抱歉,方才天色有些暗,一时没看清楚。”
沈遇安一双眼睛紧盯着季南风,季南风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可那冰冷的声音还是落入他的耳中。
“赤庄的人为何要杀你?”
季南风说:“沈公子,不是在下有意隐瞒,我刚到荆州境内,这些人就追上来了,若非你现在提起,我还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何人,更别说知晓他们为何要杀我。”
沈遇安说:“看着我再说一遍。”
季南风这话不假,因此毫无负担地与沈遇安对视,将话复述了一遍。沈遇安看着他澄澈的眸子眉心微动,看上去的确不像在说谎。
顾怀时疑惑道:“主子,今日那些人分明都已经死了,怎么会这么快又有人来了?”
沈遇安脑海里闪过那一道银光,缓声道:“那个弓箭手。”
“是属下的疏忽,”顾怀时自责道:“险些让主子遇险。”
沈遇安说:“不是你的问题,继续赶路吧。”
车辕滚过路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遇安盯着季南风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回想起他身上与这张脸极不相符的诸多伤痕,还有非常人可比的对疼痛的忍耐力,再加上他无可挑剔的言行举止,他推测此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无论是何身份,等陌羽和去浮途山的人回来,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颠簸一路,一行人总算抵达南洛,在客栈歇下。用过晚饭后,众人上楼休息。
顾怀时扶着季南风站在客房门口,踌躇道:“主子,您的东西已经放进客房,我和阿四共住一间,这位乔公子……”
季南风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他不急着和这些人分道扬镳,现下他受了伤,而那些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以他此时的状态决计无法轻易脱身。
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遇安说:“他和我住一间。”
顾怀时猛地瞪大眼睛,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觉得沈遇安今日有些反常,顿了会儿方道:“是,主子。
沈遇安推门进屋,顾怀时扶着季南风跟在后面。顾怀时转身欲退出房外,沈遇安叫住他,“让店家再送两床被褥过来。”
沈遇安说完对上季南风疑惑的目光,开口道:“你睡地上。”
“……”
行吧,对比这段时间颠沛流离的日子,能在上房打地铺也算不错了,季南风颔首,爽快地说:“好。”
沈遇安的目光直白地落在季南风的脸上,季南风忍不住想问自己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在他开口前,听到沈遇安说:“待会去找顾怀时给你换药。”
夜色已晚,顾怀时在烛光下为季南风换了药。
阿四端着碗进门,对季南风说:“乔公子,这是刚熬的伤药,方才已经晾了一会儿不烫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阿四年岁尚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遇着合眼缘的人就格外热情。季南风起身接过碗,由衷地说:“这一路多亏有二位关照,否则我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阿四想起季南风和沈遇安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挠着头笑道:“乔公子哪里的话,我们啊,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这些药都是花主子的银子买的呢。”
季南风轻笑一声:“那便多谢你们主子的药。”
他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看着手里的碗脱口道:“今晚只熬了我的药么?”
阿四说:“我们主子的药只需三天……”
“阿四,”顾怀时打断他,“乔公子既已用完药,你把碗送回去吧。”
阿四方想起与眼前这人相识不过一天,的确不该说这些,还好顾怀时及时提醒。
隔壁房间,沈遇安站在窗边,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将鸽子放走后把纸条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宴清,药已送至宫中。”
他侧身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纸条瞬间被火吞噬化为灰烬。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沈遇安走向床榻坐了上去,眼睛不经意地看向紧闭着的门,片刻后,门被推开。季南风单脚蹦了进来,抬眸就看见沈遇安,他试探道:“沈公子,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沈遇安看着他半悬着的腿,“不曾。”说完自己脱下衣物径自躺到床上。
季南风说:“多谢沈公子的药。”
沈遇安没说话,季南风便自己单脚蹦到已经铺好的地铺旁,躺了上去。他看着屋里的唯一亮着的蜡烛,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人,犹豫片刻后挥手把灯熄了。
夜里,浅眠的沈遇安被几声细碎的闷哼声吵醒,他烦躁的睁开眼睛。屋里没灯,只能借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稀薄月光视物。
他侧身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季南风整个人缩在被褥里蜷缩成一团。他犹豫了半晌,起身走向季南风。
季南风的地铺刚好在窗户不远的地方,月光将他笼在其中,脸上细密的汗珠折射出莹润的光泽。与脸上的润泽相反,他的嘴唇干裂,薄唇微张,像是快要渴死的人在祈求最后的雨露。
沈遇安觉得自己还是良心未泯,起身倒了杯水,一点一点的滴在季南风干裂的嘴唇上。
季南风无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唇上的水,却又觉得好像怎么都不够,沈遇安又滴了些水上去。两杯水下去后季南风心满意足地把舌头缩了回去,嘴里呢喃道:“娘……我好疼……”
他声音太小又低沉沙哑,加上睡梦中的人说话总是含糊不清,沈遇安无法分辨他究竟还说了什么。
沈遇安和季南风已经洗漱完毕,顾怀时让人把早膳送到客房。
因为伤病,季南风体力消耗颇多,很快喝下一碗粥。他看着一旁的顾怀时,笑道:“顾统领有心了,免了我拖着腿上上下下的蹦跶。”
顾怀时说:“乔公子,这是……”
“咳咳……”沈遇安像是被呛到了,顾怀时忙道:“主子,您没事吧?”
沈遇安抬眸看顾怀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季南风,“无事,用完饭收拾东西,午后启程。”
顾怀时正在收拾东西,阿四靠过来,“时哥,我们出门一向都是巳时前出发,今日怎么变成午后了?”
顾怀时边往包里塞东西边说:“你问我啊,我哪知道。”
说着一掌拍在阿四头上:“别挡道。”
季南风昨夜没有睡好,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手肘撑在桌上发呆,昨天夜里好像梦见娘亲了,说了什么来着?
“困就上床休息。”沈遇安打断他的思绪。
季南风看着原本铺着床褥的空荡荡的地方,侧过头看沈遇安,后者轻咳一声:“你睡床上吧,我下楼了。”
季南风看着已经关上的门,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蹦到床边躺了上去。
白日里光线充足,他睡得安稳了许多,直至午间阿四来叫他去吃午饭才醒过来。一行人在楼下大堂用过饭便直接启程,踏上归途。
三日后,终于抵达雁城。回到雁城的还有从赤庄带着消息回来的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