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咬整个世界一口吧》边界雪

37、它们是否将你惊醒？

　　落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它的语气中带有些许还未褪去的愧疚，以及些许发自内心的疑惑。

　　“你也是。”左金谷平静地说。

　　“我？”

　　“对，就是你。”

　　虽然忆起的往事不美妙，虽然不满和怨怼甚至能上升到种族的高度，但好在没有痴迷于苦痛。即使心灰意冷，也不妨碍分清有罪的只是树，如今仍热爱这片土地，即使它曾让你跌下云端。

　　“可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落叶说。

　　“心情不好，说明你是一片有痛觉的落叶。”左金谷回答，“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可以在未来试着让自己高兴一点。”

　　落叶一动不动，但左金谷就是能感觉到它正在重新观察自己的故乡。仿佛现在才刚刚活过来，用新的视觉接触它。故乡。它存在于落叶记忆中的时间，远大于存在于它眼里的时间。

　　“我想在这里等你出来。”半晌，落叶突然说。

　　“不用等我，”左金谷果断拒绝，“我应该会在图书馆待到秘境关闭为止……对我们来说，秘境会关闭。在立夏那天，我们会被直接弹出去。”

　　落叶快速抖动身体，斩钉截铁地表态：“我是说，我想在这里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左金谷不理解它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

　　落叶从猫背上滚下来，在地面上滚出复杂的图形，轨迹亮起白光。白光最盛的刹那，落叶消失，一株嫩芽从云里冒出来，抽条、生长、枯萎、再生长、再枯萎、木质化、发芽……很快，一株小树出现在左金谷面前。

　　……这也太重新开始了吧。

　　“真是不可思议的生命魔法。”左金谷发自内心地感叹。那个图形他看一眼就记下来了，也算这一趟的收获之一。

　　“只是看起来炫酷，其实很不方便。”落叶——现在叫落叶不合适了——小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开心地说，“因为刚长出的根系很脆弱，我得在这里待好几个月才能走路。”

　　“听起来还是很神奇。”左金谷油盐不进地吐槽，“你不仅可以从落叶变成一棵树，甚至几个月之后还能走路。”

　　复活耶！

　　“……”小树沉默了一息时间，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吧。”

　　“根长好就走吧，别等我。”

　　“不等！不等！我跟你这种普通人类没有重聚的必要。”

　　“再见！”它扭动了一下，干脆地挥了挥树枝。

　　“再见。”左金谷也挥了挥手，最后问了一句，“对了，有什么关于里面的情报是我还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小树扭回来，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就会在冒险屋里看到记忆中最惊险的项目。这个算吗？”

　　“当然算。”不过，左金谷不觉得自己没有害怕的东西。

　　他又挥了挥手，和小树再次告别，径直走进冒险屋。

　　.

　　“遇到你最害怕的”显然意味着冒险屋里的场景因人而异，这种情况下，和猫一起进来是不理智的。

　　左金谷把猫收进空间，迈进大门。

　　一进门，他立刻拿出望远镜，打算开始寻找成双成对的组合。当然——当然了，如果他在冒险屋内部看到组合，就可以把猫放出来。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从来没想过眼前会出现如此场景。

　　和传说中的老鹰看到的楼梯不同，左金谷前方不远处是一个泛着彩光的透明肥皂泡。肥皂泡不科学地张开一个矩形大门，直挺挺地立在地上。

　　旁边，一个箭头飘浮在半空，闪着刺眼的光缓慢旋转，展示自己身上的文字：图书馆由此去。

　　肥皂泡不大，但至少能装下八个他。

　　突然变得好人性化啊。

　　左金谷将信将疑地走进肥皂泡。肥皂泡迫不及待地闭合，像是怕他跑了。

　　没等左金谷站稳，肥皂泡就飘了起来。左金谷跌倒，靠在泡泡边缘。它不知道从哪拐进一条黑漆漆的隧道。速度很快，左金谷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上升。不远处，星光组成的语言一一浮现：

　　“我们的未来不应该被物质条件束缚。”

　　“想在平静的生活中更进一步，只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气……宇宙中最通用的天赋是充足的精力……任何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光是勇敢也不足以解决问题。”

　　“你只能接受我们的方案。”

　　“一死而已。”

　　……

　　它们看起来像是某个时刻的切片，左金谷没能猜出应用场景。但看起来相当不妙。

　　图书馆里……已经没有其他生物了？

　　他正这么想着，更多的星光忽然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本来想把你直接拉过来，但好像不行……你必须走完所有流程。放心吧，不管你害怕的是什么，只要乖乖待在泡泡里就不会有事！再坚持一下，最多半小时，它会带你飘上来的。”

　　在视线被光亮填满之前，左金谷隐约看见这串标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代表懊悔的颜表情。

　　TAT

　　.

　　“Game Set And Match %*×★ 6-1！”

　　左金谷没听清到底是谁赢了比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泡泡悬浮在看台上方，他狐疑地朝外看，看到一座室内网球场。

　　网球场？

　　……为什么？

　　从小到大，他以每周至少三次的频率遭遇不幸，走路如同渡劫，时不时就可能会死。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彻底摆脱生死危机，但身上的伤几乎没有断过，去医院就像回家一样自然。经历了这么多，他心里最害怕的……

　　居然是打网球？！

　　左金谷抱住双膝，茫然地看着网球场。这和他的想象差得太多了。

　　网球显然更符合“记忆中最惊险的项目”，而不是“你最害怕的东西”。

　　也就是说，秘境认为他没有害怕的东西。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在生死之间挣扎的过往算什么？那些铺天盖地的霉运又算什么？

　　……

　　是因为害怕的东西太多，所以选不出最害怕的那个？也许是这样。左金谷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勉强找到一条逻辑链。

　　所以网球是我记忆中最惊险的项目？他问自己。

　　……为什么？

　　左金谷仔细回想记忆中关于网球的一切，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条。

　　前不久，他跟灰兔打听消息的时候，问过灰兔：“这一层有卖极限运动的装备的商店吗？”

　　灰兔反问他“卖网球拍的算不算”，还说：“那家店已经倒闭好久好久了。”

　　当时他回答：“网球不算极限运动。”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刺激。

　　左金谷没能成功说服自己。

　　他甚至不会打网球。

　　不只是网球。左金谷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接触任何一种运动。就连学校要求的长跑，他也因为常年受伤，申请免去了。

　　他察觉到心头涌上的气愤。

　　是的，即使是充满不幸的命运，也会因为被忽视而愤怒。左金谷为自己心中涌上的情绪惊讶，但转念一想，这确实也算正常。

　　就算为此恼怒等同于为不幸辩护，但这确实是正常现象。——那些不幸毕竟是他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生。

　　.

　　中场休息很快就过去了，泡泡还停留在看台上，好像非要逼着他看完一场球。

　　左金谷无聊地叹了口气。在马上就能到达图书馆的当下，他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活动上面。

　　就算是罗杰·费德勒亲自下场，也只是一场球赛而已。

　　在他漫不经心地注视之下，球场两侧走上两个很有特色的选手。一个染了红发，裸露的后背上有很多疤痕，气质很热血；另一个看起来很冷静，队服也规规矩矩的，看上去就有一种科学锻炼的美感。

　　有队服……居然是团体赛吗？左金谷扫视看台，果然又在人群中发现几个同款穿着的选手。

　　“这一次，我一定会打败你！”

　　热血选手的赛前宣言重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所谓相由心生，热血选手确实很热血。

　　“不管打多少次，结果都一样。”冷静选手平静地说。周身的气势宛如一座冰山。

　　实际上，左金谷真的看到场中飘浮着些许冰晶。

　　……这对吗？

　　“别小看我了！”热血选手举起球拍，帅气地指向对面，“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球场上的巨人’无法打败的对手！”

　　这家伙还是个左撇子。

　　“你在说我是外星人？”冷静选手冷静地讲了个冷笑话。

　　“少说大话了！这场比赛我一定会赢……”热血选手咬牙切齿地说，“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左金谷：“？”

　　“看来，你的‘那招’已经完成了。”冷静选手面色凝重。

　　“来吧，让我看看你以燃尽生命为代价……领悟的绝招。”

　　等一下，等一下！

　　STOP!!!

　　网球……原来是这么刺激的项目吗？

　　.

　　左金谷眼中的情绪从震惊转向害怕，又从害怕转向麻木，仅仅用了两局比赛的时间。在他的注视下，两位选手在场上使用出一系列魔法对轰的招数，身上还亮着刺眼的光。

　　他们打碎了地面，也打跑了部分观众。

　　左金谷无法理解，为什么跑的只是部分观众。他很想逃，但泡泡纹丝不动。

　　比赛在他焦虑的心情中进行到3-3，两位选手打得有来有回。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热血选手原地消失，场上出现了一个几层楼那么高的巨人。

　　“出现了！是球场上的巨人！！”旁边的观众激动地大喊。

　　“呵呵……”所谓“球场上的巨人”，居然真的是指好几十米高的巨人……

　　巨人轻轻抬手，接球的同时，把体育馆的屋顶摘下一块。肥皂泡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瞬间腾空而起，顺着屋顶飞了出去。

　　左金谷死死地盯着球场，直到它彻底消失不见。

　　不管这半场比赛代表的是“记忆中最惊险的项目”还是“你最害怕的东西”，他都认可了。

　　真的。

　　.

　　“你还好吗？看到了什么，没被吓到吧……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小考验呢。”

　　意识回笼之时，左金谷听到近处传来的关心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

　　“啊。”还没看清说话的到底是谁，左金谷就迫不及待地说，“我还好，当然……”

　　“能打好网球的话，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