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拂云之塔，在希望无迹可寻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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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猫从钢琴顶部跳下来，趴在左金谷身边，慵懒又礼貌地平视他，“嘿！人类，你会弹钢琴吗？”
“我不会弹钢琴。”左金谷说。
“钢琴不是你们人类发明的乐器吗？”白猫失望地抖了抖胡须。
小猫咪，你的失望好没道理。
“那只能说明钢琴是适合人类使用的乐器，免不了学习。”左金谷张开右手，“我没学过，所以不会。”
白猫着急地走近一步，“你是说猫不能学钢琴？”
“不，我没这么说。”被视野中突然变大的猫脸吓了一跳，左金谷退后半步，“我是说，更适合。钢琴最初是由人类发明，供人类使用的，自然更贴合人类的身体构造、使用习惯，只是这样而已。”
白猫上下打量左金谷，看了看他重新垂下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不像。
它使劲张开爪子，又瞥向左金谷的手。
还是不像。
白猫闷闷不乐地把左爪和右爪都压在身下，“你们发明钢琴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猫也会想要弹钢琴呢？”
这很难想到啊。左金谷沉默了一瞬，“对不起。”他背着手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就是不考虑猫的需求嘛。”白猫可爱地瞪着他。
“也许你们可以试着做一架猫用钢琴。”左金谷从善如流地说。
“可我们连人类用的钢琴都搞不懂。”白猫突然站起来，两只前爪扑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复杂的噪音，“我只知道压上去会让它响一下，不知道怎么让它再响一次。”说着，猫又努力地往下压了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
“把爪子抬起来，再按一下就可以了。”左金谷说。
“真的？”白猫一边问，一边按他说的试了一下，果然又发出一声构成复杂的噪音。
“真的有声音耶。”白猫兴奋地拍来拍去。听到下面的动静，头顶好几只猫探出小脑袋偷偷观察。
但玩了几分钟，白猫又不高兴了。“可是这样弹一点都不好听，连个调都没有。”
“人类，你果然不会弹钢琴。”它看着左金谷说。
“是你一次按下的琴键太多了。”左金谷依然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白猫愣了一下，又看向钢琴，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琴键。
la——
一个纯粹的音阶响起。
“哇！”它凑近，一下接着一下，不断戳响那个琴键，“原来是这样……”
“你这不是会弹钢琴吗！”白猫惊喜地说。
这种程度居然叫作会弹钢琴啊！
左金谷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因为你提起我才能想起来，谢谢你。”
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谢谢猫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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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因座位拥挤，左金谷和小猫被赶到钢琴顶端。猫的双臂太短，不能一下兼顾很多琴键，但它们机智地想到可以多来几只猫一起弹，于是现在下面站了一排猫。
左金谷站在边缘往下看：一排毛茸茸的脑袋认真盯着黑白琴键，猫爪规规矩矩地放在钢琴边缘等待指令。
后方，一只大猫坐在高一些的圆凳上，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大概是指挥棒吧。
看不到指挥棒也能被指挥吗？左金谷没看过交响乐演出，也不知道一群猫演奏一架钢琴到底需不需要指挥，只能一厢情愿地相信聪明的猫不会做无用功。
指挥家猫咪挥动树枝，霎时，数点荧光飞向钢琴。似乎是几只萤火虫？左金谷不确定地想。
他从没见过这种充满浪漫色彩的生物。
萤火虫飞到严阵以待的猫猫们的前方就位，伴随后面指挥家猫咪的指挥，高高低低地飞行。和人一样，猫的演奏也是配合的魔法。
发光的虫翼颤动，音乐有序地响起。猫咪们合唱：
春来也！
早晨，远方的朋友飞来祝贺
用芳香灿烂的歌
忘掉身份
敲响天门
我们一起
唱过白天，唱过黑夜
我们眉开眼笑，幸福每时每刻
我们，我们
何须一起，度过一生
唱完两段，从左到右数的第二只黑猫从群众中抬起头，不顾萤火虫的光亮撤出队伍。
黑猫兴奋地欢呼：“我们唱得真好！”
“对呀对呀，唱得真好！”旁边的三花猫双爪离开琴键，开心地为自己鼓掌。
“我们学会弹钢琴了！”猫猫们互相拥抱。
“要一辈子都记得。”一只狸花猫认真地说。
三花猫回答：“下辈子也不能忘！——来跳舞吧！”
“睡觉！睡觉！”一只灰猫原地躺下。
越来越多的猫咪中止演奏，加入庆祝或休息的行列，跳舞、打闹、打瞌睡、出门晒太阳……一排猫，不一会儿就只剩三两只。
左金谷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群猫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居然连一首歌都没唱完就散开了。
最先学会钢琴演奏技巧的白猫倒是还在，它留在最后，自己把琴键敲了个遍，然后兴致缺缺地停下。
你也不弹了？左金谷缓缓地眨了下眼。
感受到他的视线，白猫抬起头和他对视，旋即直接原地起跳，来到他身边。
“人类，你还在这里啊！”白猫伸了个懒腰，直接在旁边侧躺下来，好像打算在这睡一觉。
“你们不弹琴了？”左金谷问。
白猫舔了舔爪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就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更不理解。左金谷停顿了几秒，犹豫地说，“可是你们不是很喜欢弹钢琴吗？”
“那也不能一直弹呀。”白猫说，“劳逸结合懂不懂？”
“你们总共只弹了三分钟不到。”左金谷立刻指出。
“因为还不到三分钟我们就有更想做的事呀。”白猫纳闷地说，“就像我现在想睡觉，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左金谷迅速肯定它的做法，又陷入沉默。
至少奏完一首完整的曲子再休息吧，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左金谷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尊重猫猫的选择。
“？”白猫似有所感，好奇地凑到他面前，“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左金谷退后一步，躲开猫的胡须，“我想说……晚安？”
“肯定不是晚安！”白猫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告诉我吧，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么轻易就成朋友了？左金谷愣了愣神，没有否认，“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学会想学的东西，不多接触一段时间就去休息太浪……太可惜了。”
“你是想说浪费吧！”白猫看着左金谷，“可是弹钢琴和睡觉都是我想做的事，怎么会是浪费呢。”
左金谷哑口无言。
他无意和白猫争论，更不想改变白猫的想法。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想接受白猫的观点，于是只能搜肠刮肚地想这个话题的结束语。
“时间就是时间，没什么高低贵贱。”白猫不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说道。
它晃了晃尾巴，又把尾巴抓住，“我做的所有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就算其他人可能觉得我能力有限、知识狭隘、没有定力，但我依然认为我是一只好猫。”
左金谷听完它的话，突然不急着结束话题了。这只白猫的内核很稳定，所以和它一起探讨只会是探讨，不会变成争论。
“抱歉，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你的行为和我下意识的选择不同，有点不习惯。”左金谷抓住眼前飘过的白毛，“虽然我的想法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我还是要说：我也觉得你是只好猫。”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人类对群体的标准很依赖，几乎不会停下来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白猫机智地说，然后话音一转，“但你说错了，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
“？”左金谷抬头看着白猫。
“我们是朋友嘛。”猫自然地说。
“……”
左金谷躲开它的目光，“你应该知道我是从外面进来的。”
“刚刚我们在下面都讨论过了。”白猫点点头。
“我只能在这停留一个月，而且我的目的地是图书馆。”左金谷尽量平静地说，“如果一切顺利，很快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这样也算朋友吗？”
白猫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茫然地问：“为什么不算……”
“你没有只见过一次的朋友吗？”
“只见过一次怎么会是朋友。”左金谷说完，又急急忙忙地找补，“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嗯……你们人类——”白猫似乎在组织语言，慢吞吞地说，“你们人类一生要接触的人太多了，肯定不能和所有人都交上朋友。”
“但我不会遇到那么多人。”白猫眨眨眼睛，“我能记住遇到的每一个能聊到一块儿去的生物，而且你还教我们怎么弹钢琴了。”
“……”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白猫问。
“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左金谷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我只是不太习惯。”
自从来到这里，他接触了太多不习惯的东西。不习惯的究竟是什么呢？左金谷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不习惯的不只是闲适自在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要皱眉？”
听到声音，左金谷从遐思中抬起头，看到一张纳闷的猫脸。
“习不习惯都无所谓吧，”白猫茫然地看着他，“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拂云之塔，在希望无迹可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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