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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凌芳一会 ...
1.大殿凌芳
不出一个月,文王果然如约出兵,按照计划进攻息国。
理由吗?呃,暂时没有理由。
正是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息侯忙向临国的蔡侯求救。蔡侯一听着急了,他心念着息夫人,惟恐楚军攻破了城池掳走夫人。
更何况楚王师出无名,他兴的是正义之师,于是立刻发兵救息。
蔡侯自己更率小队人马星夜兼程,半夜来到息国都城外扣叫城门。突然从两侧涌出来数不清的楚国骁骑兵,蔡哀侯抵挡不住,息侯又紧闭城门不纳。没逃出去多远,到芋野蔡侯便被骁骑兵活捉了。
而真正的楚国大军早就悄无声息的压到蔡国都城的城根底下了。
蔡侯人都给绑了,蔡国群臣实属无奈的降了楚王。
一场波及三国的大战尚未开打,就匆匆落幕。除了蔡国的百十个伤兵,三国均无将士阵亡。
楚王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国力较强的蔡国,把个汉东诸侯们看的是目瞪口呆,云里雾里,大惧楚军之威。
文王活掳了蔡侯,就跟军前支了口大锅。
晓谕楚蔡两国将士,历数蔡候的荒诞,息侯的请兵襄助。说的连蔡国兵将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赶情是这麽回事啊,人家楚王那才是正义之师啊。
最后文王说了,这样的无耻之徒,留着干吗啊?下锅煮了吧。
这时候,楚国的阵营里慢慢悠悠晃出个文士打扮的人,就劝着说:蔡侯好歹是姬姓的诸侯,跟天子多少还是沾点亲的,煮了有点不合适啊。
文王假模假式的沉吟了半晌,就把个蔡侯给放了,不但放了,还要请他饮宴。
正所谓宴无好宴,蔡侯刚从奈何桥上转了一圈回来,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堆在座上,食不知味。
宴开一半,由外面走进个二八芳龄,仪容非常秀美的宫妆少女,来至席前拂弦而歌。
文王指着这女子同蔡侯说:“寡人听说你的后宫美人如云,春光无限。不过恐怕也没有这样的绝代佳人吧?寡人觉得,不但你的后宫没有,就是周王的后宫,天下间所有诸侯的后宫恐怕也是没有的。”
这话说的蔡哀侯的脑袋里立时就浮现出息夫人的绝世容貌了。
转回来再想息侯引楚兵灭他蔡国的大仇,蔡侯就回文王说:“大王的这位美人的确姿色过人,但是这天下间的美色,再也没有能及的上息夫人的。”
“哦?”文王眉梢微挑,神情颇感兴趣。
蔡侯见状,大起胆子继续煽风点火:“这息夫人,乃是小侯平生仅见的绝世美人。不要说当今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比的上,想那月宫里的嫦娥,瑶池上的仙女,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小侯此生能有幸见到息夫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此女色艺冠绝,正值妙龄。连这样的女子都无法与息夫人相比吗?想那息夫人已为人妇多年,韶华不再。到底有何出众之处,能让你念念不忘?”
“息夫人之美,言语根本不能尽述。大王请想想月下赏花,云海听禅,这种感觉见仁见智又怎麽能说的清楚呢。在小侯看来,息夫人之美除了亲眼目睹,根本就无法言传,无法想象啊!”
“果真如你所言”文王颇有深意的笑道:“寡人到真想见见这位息夫人了。”
蔡侯自忖着说动楚王,楚国大军一但开拔到息国,相信以楚王的勃勃野心,有没有息夫人都必将破息。
要说这人有时候就是旁观者清呢,楚王佯攻息国的时候蔡侯一头栽入,如今做了俘虏脑袋反到活络起来了。
文王这话说的正合蔡侯的意,他忙阿谀道:“以楚国的强大,大王的威仪,想见见息夫人又有何难。息国受了大王的大恩,又岂会不义的违背您呢。”
文王但笑不语,与座中心腹相视莞尔。
战争总要有个借口,不是都说要名正才能言顺嘛。
蔡侯荒淫无道,不顾人伦调戏妻妹。息侯向楚王借兵,兴正义之师。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好。
至于攻打息国的理由?
这不是马上就有了吗。
蔡哀侯大败被掳的消息传到息国,息侯得报戏妻之仇,心中畅快。
文武百官看着主公高兴,自然也都跟着一窝疯的欢喜;平常百姓见楚军并非真的来攻,个个转悲为喜;就是素来视逐碧为眼中钉的夏氏,自觉向楚邀宠有成,也是俱都开怀。
一时间,整个息国都处于兴奋过度的状态。
话说,息侯正悠闲惬意的在自己寝宫午憩,忽听得传报,楚王领兵进城来了。
直吓的睡意全消,也不知所为何事。忙命人准备宴席,又恐酒菜不够丰盛得罪楚王,逐令人往各豪门巨户去搜罗珍馐美味。
息侯又想着趁此机会引见妹妹给楚王,商蕲如能得到楚王的垂青,他也可早日摆脱夏氏的胁持。又忙唤人私下传话给商蕲公主盛装陪宴,又担心走漏风声给夏姬察觉,闹的六神无主。
整个后宫也跟着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息国凌芳殿,誉满汉东。
殿体的全部用料均是采自天目山的伽南木。此树高百尺,茎粗而直,其味似麝若檀,其声扣之如铜铁。用来造屋建檩,百年无损。
殿深而广,每隔二十步即有一口牛角铜盆,常年燃油置于殿内。每逢宴饮,点起数百盏三山烛。亮如白昼,辉映着座上达官贵妇翠笄玉簪,几上金盘银碗。
佳肴罗列,醇酒飘香。
楚文王高居正座,一文一武两将陪坐在右面下首。数百骁骑兵列于殿内,呈包围之势。
凌芳殿的外交气氛固然非常好,可文王的那份阴冷还是扫的息国众人如坐针毡。息侯陪坐在左下首,以杯挡面,频频拭汗。
传闻真是一点也不错啊!文王果然是阎王转世!
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倍感压迫,再开口更是阴风阵阵,难怪对面那楚国的紫衣文士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啊!
息侯也不敢抬头直视文王,只缩在毯上不敢乱动,同案的夏姬更是噤若寒蝉。
环顾殿内诸人,个个抖如秋风中的兔子。真是,真是大煞风景啊。
而此时此刻的息侯却还不知道,大煞风景的事情,还在后头。
2.四年一会
凌芳殿内落针可闻,静的诡异。
楚王熊赀,执杯不饮,只沉着眸子看杯中之物。
直待了良久才开腔:“你身边的这位是否就是尊夫人?”无视息侯缩成一团的身子缩的更紧,仍继续道:“寡人这次出兵也算为你夫人效劳。你即设宴答谢,你夫人也该敬寡人一杯。”
“这个……这个……大王……”
夏姬突然被点名,心头也慌。听息侯一旁期期艾艾的接不成句,只得硬着头皮回话:“大王容禀,小妇人……小妇人乃是夏氏,并非陈国公主。”
“什麽!”黑脸武将拍案而起。
“我主公见你国小兵寡,为你出头。你夫人却如此无礼,竟不来拜谢我主公!”
“这……将军息怒,息怒……”息侯见文王只是饮酒,也不出声喝止手下。心中惶惑不已,冷汗如柱,只得忙令人速请夫人。
那宫女领命,一路跌撞的逃出门去。斗祈不由失笑,看来他们骁骑兵凶神恶煞的形象树立的很是成功呢。
更夸张的是,下面正有侍从连滚带爬的将席上昏过去的女眷往后拖。不会吧?我们还没干啥呢,现在就昏会不会太早了?
颇有点同情的打量被拉来陪宴的众人,尤其是斜对面那桌那位什麽公主来着?只罩了一件隐约可见香肩的粉绿纱衣,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晕过去。
斗祈以犀箸夹住一片桂花晶藕,细细品味。
嗯……,这息侯还真是会享受,呆会儿一定要提醒主公别忘了把这个厨子也带回楚国去,顺便赏他。正盘算着遭章桌上的食物,听得有脚步声由殿外响起。
回头看时,正好一只白缎便鞋迈过门槛,鞋面洁白如雪,没有绣工。却侧缀着一颗鸽卵大的稀罕明珠,晕着七宝微光,又立即随鞋子隐入来人的裙裾之间。
顺着素白的裙子往上看,浑身再无一件珠玉金银。
来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倒是后面跟着的红衣侍女好象哪里见过。
熊赀在上首打量这女子,素衣如雪,袍袖逆风轻捷飞扬。步子不急不徐,恍若池上仙人凌波。即无畏缩之态,也无妖媚之姿。
至近前站住,也不抬头。挽袖从侍女手中接过满酒玉杯,款款一拜:“蒙大王借师襄助,一洗前耻,特以此酒敬谢。”
玉杯向前一递,素手竟与玉色一般无二,将一干楚国健儿俱都看呆。
熊赀接过玉杯仍不饮,视线停留在逐碧那一双素手上。
一点都没变,既无金银,也无蔻丹。那时候她披一身嫁衣,红衣被素手映衬的格外凄凉。如今身为一国嫡夫人,仍只以素衫示人,这算是无声的不甘愿吗?
抬眸上看,皓首低垂,乌发不髻不饰,只结一根单辫于后。袅娜娉婷,弱质纤纤。在满殿宫妆艳姬之中简直像是世外天上的人物了。
上下细瞧,不见她将“情知”带在身边。
或许……或许,她并不相信那个承诺吧。毕竟对她来说,当年那场相遇,那个承诺都是不可思议到荒唐地步的事情。
息夫人,果然不是寻常妇孺。在骁骑兵的重重包围中仍不惊不惧,镇定自若。
好个息夫人,难道真是有出尘之姿,也有出尘之心吗?
比起她那身为君主却毫无胆色的丈夫,可是真让人意外。
息侯见楚王目光不离自己老婆,又怕又悔,到这会儿终于明白点儿这局面了。怕的是楚王一见夫人容貌要起非分之心,悔的是不该昏了头一时意气报复,引狼入室。
息侯性子虽懦弱,却不愚鲁,到了当下也明白了七八分。心知今日息国难保,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悬于一线。楚王若见了夫人面貌,起了霸占的心思,必然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先前拍案那员武将又道:“既然夫人已拜谢了我主公,咱们尚有骁骑军将士驻扎城外,息候也应该以酒饭前去犒赏我三军。”
这息夫人也不抬头,遭章一肚子好奇只好憋着,说起话来更没好气。
息侯闻言,浑身冷汗早已湿透衣衫:“将军,这……大王,还请大王见谅,敝国偏狭,一时不得这麽多酒饭,还请大王宽宥半日,小侯即刻…………”
“半日!”吼的梁上落灰,遭章怒道:“我大军来此数日,疲劳奔波襄助于你,你竟毫无相谢之心?!数日来全无准备?好个背恩忘义的匹夫!”便将宝剑离鞘,按剑而立。
骁骑兵均上前数步,气氛陡变,剑拔弩张。
息侯情知不妙,待要起身辩解,两条腿早已坐麻,不听使唤。嘴里更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熊赀离席至逐碧身侧站定,吩咐左右:“将息侯拿下。”
立时有数名骁骑兵一拥而上,息侯大惊,连滚带爬到逐碧脚边就被按倒在地。他仍百般不舍的伸长手臂抓住逐碧裙角,恸哭道:“夫人……夫人……寡人对不住你……夫人……”
殿中大乱,昏的昏,哭的哭,哄然一片。
夏姬扑到息侯身上,又是哭又是要护住丈夫,破口便骂:“都是为这贱人,才有今日之祸,你还一心只有她。”
逐碧却将唇角抿的更紧,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
根本不为这等国破家亡的场面歉疚,她的心早就坚硬如冰,无缝无隙了。就算没有她,息国又能存在多久?覆灭的命运本就近在咫尺。
是你们这些人愚蠢的看不到罢了。所以,有什麽值得难过的?
夏姬不复昔日光鲜,趴跪在地,伏于息侯身上哭的已是声音嘶哑。接触到她怨毒的目光,逐碧心下百味陈杂。
从她身上深深感受到身为宫廷女子的另一种悲哀,在这座后宫里大该只有她才是深爱着息侯的吧,讽刺的是不但得不到对方的真心,还要用权势去维持这种虚假的恩爱。
这才是宫廷女子最大的悲哀啊,爱上身为君主的丈夫,却永远也不能独占他。
因为深爱而日夜怨妒,逐渐没了自己,也毫无尊严,甚至有一天会疯狂的不顾一切。
比起那些为权,为利邀宠献媚的姬妾,这样的女人岂非更可怕也更可悲。
逐碧厌恶的后退半步,避开息侯紧抓的手,意料之中感觉到文王片刻未离的注视。
现下混乱的场面已将她的镇定衬的格外引人注目,文王好不好色都不要紧,如果不能凭姿色打动这个传闻中阴冷嗜血的男人,那麽她表现出来的胆色和气度也足够折服这些沙场男儿了。
轻轻吸气,也许成败就在这一眼中吧。
视线所及是件玄色冕服,领袖口乌金镶边,滚着九龙九章。样式简洁,是件便服,不曾配剑。
她抬头,非常突兀。
直视他透着三份霸气的脸庞,双眸若雪中寒鸦,冷如九幽黄泉。
四年前的桃林,她也曾好奇这人的长相,也曾好奇这人那些鲜血铸就的传奇。
而这人无须服饰烘托,言辞润色,生就的一身王者气派。只不过传闻不可尽信,地狱修罗不该有他这样的好相貌。
与其说他那微微错愕的神情是因为她的容貌,还不如说是因为她的大胆吧。
想来,在他的记录里还没被哪个女人这麽近距离,这麽直接的盯着瞧过吧?
这样的第一印象足够深刻了,很好!
面上冷若凝霜,她缓缓开口。
轻轻吐出两个字:
“恭喜。”
蔡哀侯此人,姓姬,名献舞,是个真正的流氓。但是这个流氓有个非常好的出身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知道《封神榜》,武王伐纣。都说周文王有百子,雷震子排行一百。
而武王同母兄弟十人,这个蔡哀侯的老祖宗正是武王的亲弟弟蔡叔度。于是,这就是咱们小熊后面很长时间都没把他直接干掉的真正原因。
而狸子后面也一直不干掉他的真正原因,那正是因为此人是真正的流氓。
一个有胆识的,有地位的,有前科的,有职业道德的流氓是不能轻易毙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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