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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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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永和宫,已是星汉西流,更鼓一遍遍地催人入睡。夜风吹来诩坤宫特有的兰草香熏,也吹得我头发上的珠翠步摇锒铛作响,深衣宽袖被风鼓荡着如同旗幡一般穸簌飘扬。
“想不到竟与四嫂这般志趣相投。若不是得赶在宫门下匙前回去,还真想再与四嫂共品香茗呢!”胤禩微笑道。
“是啊,我也觉得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呢!” 我亦回以一笑:“八弟,你还是快些回吧!要不一会儿宫门真下了匙,你可只能翻墙出去了,不叫侍卫们发现了倒还好,要叫他们拿住了,那不成小燕子第二了!”
“啊?四嫂。”他愕然:“你说什么小燕子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八弟你也快些回吧!”我笑着打哈哈。
他有些疑惑地微笑道:“那四嫂早些歇息。”
“恩。”我朝他挥挥手,转身回去了。
穿过诩坤宫后花园的小径,清朗的月色柔柔洒满整个庭院,影影绰绰,见那花木深处的揽月亭内正倚立着一个女子,一袭素纨深衣,体态瘦削却曲折有致,她扬起的脸,青丝随意散落着,一丝丝的凌乱,一丝丝的哀怨,那张端方韶秀的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在月光中盈盈闪烁着。
“额娘?”我不禁失声喊到。
“憬煜?这都快子时了,你去哪儿了?”德妃亦是一震,回过头来讶然道。
“啊,我?”我略略顿了顿便道“不过是觉得夏末的余热未消,燥得心里闷了,才出去走走的。到是额娘,怎么这会儿出来了?现下虽是秋初,可夜里到底也颇为寒凉,您仔细别再受凉了。”
她微微一笑,道:“不碍的,我也是燥得慌了 ,方才出来吹吹风呢?”
眼见她腮边未干的泪痕,我禁不住出言问道:“不知额娘所谓何事伤心垂泪呢?”
她幽幽一叹:“只觉得厌了,倦了,亦死心了。”
“额娘,你……”我低低喃道。
“可笑啊,憬煜!我入宫已是三十几年了,方才看明白了。”她凄然一笑,幽幽道:“在他心里,果然是谁也取代不了她呵!进宫三十年,亦天真了三十年。”
她微微又是一叹:“本就从未奢望过要取代仁孝皇后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我只望着皇上 心里有一块小小的地方是属于我的……”她顿了顿,涩涩一笑:“那不过是我自己一相情愿,太过天真而已。”
“额娘……”我想出言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德妃轻轻摆了摆手:“憬煜,那些劝慰的话,你大可不必多说。难道你未曾发现么,这后宫里有品有阶的女子,除了惠妃、宜妃我们这些早年入宫的,其他人都长得有些相似么?”
她问完,却不待我回答:“在她们身上,都或多或少能找出孝诚皇后的影子。至于最近新宠上的那位和贵人,长得更是于先皇后九分相似,就连这名字里,亦有一个‘芳’字儿!”
我亦微微一叹:“额娘,起风了。倒不如我去拿些酒来陪额娘小酌一番可好?”
“也好。”德妃朝我点了点头。
“额娘,”我将手中的酒递了过去,缓缓喝了一口,徐徐道:“额娘,其实,你还是放不下对不对?”
她深深望向我,却并不言语。
“若真是能够放下,又怎会如此伤怀?”我却不看她,竟自远眺着夜幕中紫禁城嵯峨的宫室,淡淡地继续说着:“在这世间,但凡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有些东西,人总是以为自己无法忘怀,可是却发现,忘记,其实比想象的要容易的多,于是,人便无法接受‘忘记’这个事实,往往以各种方式祭奠着过去,提醒着自己不能够忘记。皇上不过亦是以他的方式提醒自己‘记住’而已!额娘,” 我望向她,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等待不是唯一的法子,自怨自艾更加注定了败局,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争取!”
德妃错愕地望着我,半晌方才道:“憬煜,你,不一样了!”
我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这句话恐怕是这段日子以来,我听到最多的一句了,轻声道:“人,总没有一成不变的,倒是额娘您,也不妨改变改变。”
“改变?”德妃有些茫然。
“是啊。”我正色道。
“可是,要改变什么呢?”她低声喃道。
“这些就明儿个的事儿了,额娘快早些回去歇息,要不那儿还有精神来改变自己呢。”我边说边拉她走回寝殿。
将德妃子送进寝殿再出来,绕过揽月亭,看到石几子上未饮尽的酒,便想起了自己劝慰德妃的“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争取。”不禁讽刺的一笑,面对自己的幸福,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去争取!顺手取过几子上的残酒一饮而尽,却不知不觉唱起了TWINS的歌:“ 我很想爱他,但是眼睛在说话,隐瞒比较容易吧,免得感情变得复杂……”
沉沉一觉醒来,一抹淡橘色的晨曦洒脸上,暖融融的一片,听得树丛中晨雀叽喳喧闹。才恍然记起,自己竟在揽月亭里过了一夜。揉了揉发酸的肩,得回房好好梳洗一番了。
“憬煜可是昨儿个夜里没歇好,人瞧上去不甚精神,连眼眶都泛青了呢!”请安时,德妃关切地问道。
“不碍的,”我随意回道:“不过是夜里稍嫌热了些。”
“快些坐下用膳吧。”她我温婉地柔声招呼。
刚刚坐下,便有婢女送上一银盆野菊瓣儿浸泡的温水让我净手。德妃素来讨厌油腻,因此诩坤宫的食物也历来清淡雅致,今日的早膳便是一盏红枣燕窝再配上一碟蜂蜜燕麦糍饼。
用罢早膳,我便急不可奈地将德妃拉进寝殿,问道:“额娘,你这儿有雪缎和细绢么?”
“有啊,憬煜你要做衣裳么?”她问。
“是啊,不过,是要给额娘做。”我笑眯眯地回答她。
“给我?”她愕然:“你要做什么呢?”
“等会儿您就知道了。”我故做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便让人找来水红色的雪缎和细绢,将我的想法连比带画地告诉夏露,让他那去做了。
不过一瞬的工夫,衣服便按我的要求做好了,我遣散了所有的婢女,将做好的吊带短裙拿到德妃面前。
“额娘,若是皇上来您这儿了,您沐浴后就穿这个吧。”
“什么?”她大惊失色:“憬煜,这,这实在有失体统!”
她这副表情早在预料之中,于是,我一笑,又道:“额娘,这件衣裳只有皇上看得见,怎么会有失体统呢!何况您就是平日里一板一眼惯了,该放开的时候就得放得开。”
“可这,也未免太……” 她犹豫着。
“哎呀,额娘,你就听我的吧!......”
正与德妃说着,便听得外面茗儿来说:“娘娘,福晋。四爷、十三爷、十四爷来给娘娘请安了。”
“是胤禛他们来了,走,出去瞧瞧。”德妃将吊带睡裙仔细手在衣橱中,拉着我出去了。
十三、十四也在!太好了,我几次进宫都没见着,这次可是要好好看看了。
“儿子给额娘(娘娘)请安。”三个高矮不一的玄色身影,打着千拜倒下去。
“免了吧,都起来坐。”德妃笑晏晏说道。
“给四嫂请安。”十三、十四一同道,只是我还尚辨认不出谁是十三,谁是十四。
“快都免了吧。”我亦笑着开口,玄即又转向胤禛:“给爷请安。”
他点了点头,淡淡说:“ 免了。”
此时的十三、十四都已是快到束冠之年了,虽是各个阿哥之间亲疏有别,不过在德妃这儿还是看不出来。
“娘娘,今日四哥可是得了大彩头了。”一旁稍嫌单薄的那一个开口。我方才明白,这是十三。
“噢,是么?什么彩头?”德妃绕有兴味儿地问。
我却无心听他们无心说话,自故自的打量着未来的“拼命十三郎”和“大将军王”。许是自幼丧母的缘故吧,十□□倒比稍小的十四显得单薄,眉宇间有着丝丝的桀骜,反观十四,剑眉星目,比起胤禛长得更像德妃一些,微微上翘的唇角,叫人明白,这是一个骄傲的人。
“你说呢,憬煜?”突然听见德妃问我。
“对不住,额娘,我没听清。”我抱歉地朝她一笑。
“哈,四嫂走神儿了。娘娘是说:四嫂该跟四哥回去了。”不待德妃开口,一旁的十三愉快地插嘴。
“是啊,憬煜。你在宫里也有些日子了,今儿个用了午膳就跟胤禛回去吧。”德妃道。
“回去?”我讶染:“ 可额娘您……?”
“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快回了吧,府里哪能没有福晋呢!”德妃一笑,拿起茶抿了一口道。
“是。”我应着,不愿回去,只不过是不愿面对罢了。
膳后,我便随着胤禛回府了。马车一摇一晃颠簸着,令人有些头晕。
“福晋……”他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