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战争》杨叛

27、第二十六章 训练

　　寻第一眼看到萧矢的时候，感觉就如同在看一座冰冷的雕像。A组的现任队长端坐在那里，面对着桌上的一盘残局，一动不动，澄静如一捧在幽谷中空藏了万载的清雪。

　　许久，萧矢才向盘上布下一子。

　　“小如，你怎么看这盘棋。”没有抬头，萧矢向妻子静静问道，对于她身边的寻则仿若未见。

　　寻专著地望着萧矢衣角的一道褶皱，当萧矢说话时，那道褶皱依旧纹丝不动，甚至没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年小如早已习惯了丈夫的怪僻，微微一笑，拉了寻在一边坐下，对着棋盘凝思起来。很快，她的秀眉就皱了起来。

　　好乱的一局棋！中盘之内，黑白双方层叠错落，环环相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密伏。年小如越看越是心惊，以她近乎职业级的水准，竟完全无法看出这盘棋的胜负，甚至连谁占优势都看不出来。

　　“是和棋吗？”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和棋？”萧矢冷笑，“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这盘棋杀气这么重，怎么和？不过这胜负么……”他点了点棋盘，“这里看似黑子占了上风，但它的中腹空隙太大，白子未必就没有治孤的机会。双方都有破绽，却又都不无机会。不到最后一子，这盘棋的胜负是看不出来的……”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寻，眉头微微一皱。

　　“他就是新来的寻，红荼信里提过的。”年小如轻声说，她感觉到丈夫似乎对这个新来的少年没有什么好感。

　　“我知道了，先让倪可和康乐好好训练一下再说吧，A组不是避难所，不能收留没有任何能力的闲人。”萧矢语气平淡地道。他当然认得出，这就是那天跟在红荼身边的少年，只是还和那天一样，心中的反感依旧挥之不去。

　　寻难过地低下了头。很明显，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子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自己究竟能否留在这里呢？

　　年小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失望的少年。同时也感到奇怪，虽然萧矢对A组之外的人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对于新报到的成员还是很随和的，为什么单单对寻如此的冷淡呢？最近以来，不知为什么，丈夫的心思似乎一直都很重，看来有必要和他单独谈一下了。暂时不愿多想，便道：“那就这样吧。我会向康乐他们打招呼的。”说完拉起了寻，带着忧心忡忡的少年向他的房间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开解少年道：“别担心，寻，队长他不论对谁都是这种冷冰冰的样子，时间一久你就习惯了。正式加入A组前，你就先跟着倪可和康乐训练吧。你可别小瞧他们两个，虽然他们加入A组的时间都不长，不过实力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差。拿倪可来说吧，她是A组公认的近身格斗天才，不论念力上的差距，只论格斗技巧的话，连唐卡也比不上她。而康乐更是被段墨这个家伙亲自钦定为自己的接班人了，现在即使是我们家萧矢亲自出手，怕也占不了他什么便宜，你跟着他们两人练习，肯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听她这样耐心地解释着，寻那原本绷紧了的心情又慢慢平静下来。

　　寻的房间并不大，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椅，配着几盆葱郁的花卉，显得朴素而舒适。年小如叮咛了他几句，告诉他训练的时间后便离开了。百无聊赖的他靠在床上，向外眺望。他开始想念起那个美丽的心理医生来，原因无他，在此刻，他从心底深处有一种向人倾诉的欲望。

　　可是，又能说些什么呢？这是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

　　年小如刚想回到萧矢身边，和他好好谈一下，就听到门口有飞车降落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她迎了出去。

　　如果说在A组中还有什么人让她感到头痛的话，那不是别人，正是从飞车里下来的白衣女郎——方纹。这个原本活泼开朗的女子在几年前心上人李天奎去世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终日神色冰冷，沉默寡言，终日里只顾着收集杀害李天奎凶手的资料。A组众人都理解她的心情，一直以来都千方百计的想逗她开心，却毫无效果，似乎为李天奎报仇这件事已经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目标。

　　“回来啦，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年小如走上前，挽着方纹的手关心地问道。

　　“嗯，有了一点头绪。不过那些毒贩子也只是一些小角色，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方纹略显疲态地道。

　　“不要心急，一点一点地来，对方能在A组的情报网下隐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身份，肯定不是寻常人物。很大可能他们的背后有其他国际势力的支持，你一个人也得多加小心才行。”

　　“没关系，有长青在帮我。”

　　年小如扭过头去，向刚下车的黑衣男子——窦长青点了点头。

　　“我们A组又新来了一个小弟弟，很乖的那种，要不要见见？”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便转到了寻的身上。

　　“明天吧，现在感觉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方纹用手轻轻地揉着额头。

　　“那就去好好休息吧。晚上吃饭时我再叫你。”

　　“谢谢你，如姐。”方纹向她勉强一笑。

　　“长青，方纹她是不是又开杀戒了？”方纹一走，年小如便向缓缓踱步过来的窦长青问道。

　　“准确的说，是大开杀戒。”窦长青摘下墨镜，轻轻地擦了擦，“她几乎把整个明火会的人都干掉了，还捎带了整整一打泰国毒贩。”

　　“唉，又是这样。长青，你也知道，最近A组和解云的关系不是很好，而且中日间的局势又这么紧张，事情实在太多，实在顾不上她的事，长青，最近一段，方纹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如姐。我会想办法解开她的心结的。”

　　望着窦长青的背影，年小如心中暗暗地叹息：长青啊长青，你只一心想解开方纹的心结，可你自己的心结呢？又由谁去将它解开？

　　寻的训练在下午就开始了。

　　训练的教官正是不久前刚刚将他打晕了的倪可。

　　虽然年小如说过只是一些基本念力练习，不会有向上一次那种对打。可当他看到倪可那绷得紧紧的俏脸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你过来。”倪可凶巴巴地道，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寻那副畏首畏脚的样子就感到有气。

　　寻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看到对面墙壁前的白线了么，你要做的很简单，用念动术飞到白线前停下，然后再飞回到你脚下的红色光圈内。你要注意，每飞一次，白线和红圈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而你的成绩就由一分钟内成功次数来计算。好了，开始吧。”说完，倪可退到一边，冷冷地望着他。

　　寻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开始？！”倪可怒道，挥拳揍这家伙的冲动越发的强了。

　　“呃，那个……，什么是念动术啊？”寻怯怯地问道。

　　倪可脑袋一晕，她万万没有想到，新加入A组的这个家伙竟然是个连念动术都不懂的超念菜鸟。勉强忍住即将发作的脾气，她解释道：“就是用念力主导身体移动的技术啦，你和我交手的时候明明使用过的，怎么会不知道？”

　　“念力主导身体。”寻喃喃地重复，这句话让他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然后，他开始回忆和倪可交手时身体的感觉。蓦地，他眼睛一亮，向那道白线望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已经轻轻地站在了白线前。他转头向倪可望去。

　　“对，就是这样。现在飞回红圈来。”倪可点了点头。

　　寻向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望去，发现那个红圈已经不见了，四下一扫，才发现它在左面的角落里。于是心念微动，身体随之移动。

　　“要学会用意念去观察物体的位置，而不是你的眼睛。这样你才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观察到对手移动的轨迹并做出反应。”倪可在一边指导道。

　　寻听了倪可的话，心中一动，绿色的芒线立刻从体内涌出，遍布整个练功房。当接下来红圈和白线的位置发生变动时，他立即便感觉到了它们新的方位。这个新奇的发现让他颇为兴奋，渐渐地，他开始把这个训练当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同时也把心中对倪可的畏惧抛开，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游戏中。

　　望着飞得越来越快的寻，倪可那双明亮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了。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飞得这么快？用意念感知物体位置的变化，说起来好像很容易的样子，可她却深知，在高速的超念运动中，想做到这一点是多么的困难，那几乎相当于要求念动者进行一心二用，而那却恰恰是超念者的大忌。她自己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练习才逐渐掌握了这种高级的超念技巧。当初训练的时候，她没少因为分心注意另外一个物体移动而摔跤和撞墙。可眼前这个家伙，竟然第一次就飞得这么快，这么稳。而且看他的样子，竟然越飞越起劲了！他以为这是什么？跳房子游戏吗？

　　“好了，停止！”她忍不住大声道。

　　寻闻声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她。

　　“你很行吗，明明对念动术熟得不得了，还偏偏装做一无所知。感觉很有趣吗？”倪可冷冷地道。

　　寻拼命地摇头。

　　“既然你都这么厉害了，那咱们就进行下一个项目吧。”倪可打了个响指。训练室的地面缓缓升起了十几块巨大的金属板，隐隐排成了一线。“看到这些铁板了吧，你要做的就是从铁板的这头穿越到另一边，飞十个来回。当然，要用念动术。小心哦，这些金属板可是会自由移动的……”一边说着，倪可一边在心里偷笑：这可是队长的训练项目，连如姐都很勉强才能做到。哼哼，这次还不撞得你这家伙满头包本小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寻当然不知道倪可心里打的算盘，老老实实地向着铁板飞了过去。结果刚绕过第一块金属板，第二块金属板突然向前移动了两米，措不及防下，“哎哟”一声，他已经结结实实地和铁板撞到了一起。整个人贴着金属板缓缓滑下，瘫倒在地。

　　看着寻捂着头雪雪呼痛的样子，倪可的心里那个愉快啊：哈！臭小子，这下还不撞晕你。看你还起劲儿不了，本小姐今天一定要你象释伽牟尼那样一头大包地离开练功房，哼哼。

　　寻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用绿线探测了一下，发现这些金属板之间的间距极小，一旦飞过第一块后，在这样狭小的区域内是很容易撞到突然移位的铁板的。除非念动者拥有超绝的瞬间反应能力，否则很难做出第二反应。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练习，肯定无法做到这一点。怎么办呢？

　　突然，灵机一动，他迅速地用绿线把一块块的金属板缠绕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试着穿越这些金属板。

　　当他以极快地速度绕过第一块金属板时，第二块金属板迅速挡在他的面前。不过这一次当金属板位置变化时，他已经依据绿线的感应提前预算出它的新位置，身子一侧，已经轻巧地绕了过去。一块又一块的金属板横在眼前，又在瞬间被他抛在身后，那种如鱼得水般的奇妙感觉，简直令他想大声欢呼了。

　　不过他在这里如鱼得水，却把站在一边的倪可大小姐气坏了。看着寻满脸开心的样子，她的双拳越握越紧，几乎想冲上去痛扁这家伙一顿。怎么可能……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完成队长的训练项目？还是说，这个项目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对，一定是这样！

　　她正在那里出神，寻已经飞了十个来回，落到她的身边。

　　“那个……我已经飞完了。”寻小心地提醒道。

　　“啊？飞完了？喔，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个小时后的训练由康乐负责。”倪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哦，那我先走啦。”

　　倪可望着寻离开，立即目光火热地望向那些金属板：那个家伙都能轻易做到，没道理我做不到的……看我的吧，念动术！

　　“咚！”

　　“哎哟！”

　　第一次训练的“顺利”让寻在训练后心情变得非常好，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让他兴奋得静不下来。一闭上眼，便会回忆起那种任由身体随着绿线漂移转折的神奇感受。他几乎是一直望着表等到第二次训练的时间的，离训练开始还有十分钟，他便兴致勃勃地赶到了训练室。

　　出乎他的预料，康乐竟然比他来的更找。不过他这位新教练之所以提前来到训练室，显然不是为了等他。欢快的音乐声中，康乐那修长而略显消瘦的身体正在耀眼的灯光下热舞。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似乎被音乐的节拍融化了，整个人和音乐融为一体。他的双手舒展着，又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牵引，他的骨骼，肌肉和躯体每一部分的每一丝颤抖都充满了激越的动感，而那利落而鲜明的脚步间却又在游弋中展现着一种出离了人世的飘逸。

　　寻对于舞蹈完全是个外行，可还是被康乐那绝对潇洒的舞姿深深打动了。他静静注视着康乐，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所播放的是哪一种音乐。

　　是的，这一刻，康乐本身就是音乐。

　　终于，音乐嘎然而止。康乐也在瞬间静止下来。可那强烈的动静对比却让他的舞姿更深地刻印在了寻的脑海中，让少年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康乐一边捡起一条大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懒洋洋地向他打招呼。

　　“你……你跳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少年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的赞美，虽然无法用语言来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情却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的。

　　“是吗？你也喜欢跳舞？”康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寻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会，只是觉得你跳得真的很好，对了，你跳的是什么舞？”

　　“啊，这是富利安特，波希米亚的民间舞蹈。不过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进，把它由对舞变成了独舞，又加入了法朗多尔和康加的动作。怎么样，还不错吧？”康乐有些得意地介绍着。

　　寻用力点头，旋即又好奇地问：“你跳得这么好，有没有参加过演出？”

　　康乐的眼睛眯成了细细的一线，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人和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有些人适合在聚光灯下舞蹈，而另外一些人，则更适合黑暗中的独舞。”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也不错，有成为舞者的潜质。这样吧，我们今天的课程就是舞蹈入门，你看怎么样？”

　　“跳舞？”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对，不过，不是简单的跳跳而已，而是，让生命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