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叁 ...

  •   孩子的话又做什么数呢。

      叶青浓不多想,站在酒肆门前檐下,看着一群人就这么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去,垂垂雨幕中,马蹄声渐远。

      身边是两个少年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

      司空长风:“那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白东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他方才说还多一盏酒可以给我喝的时候,我就算出来了。”

      “不必算,我们习武之人会望气,这辆马车的气就不对。”

      白东君撇了撇嘴:“欺负我武功不好?”

      “应该是个女人。”

      “哼哼,我也知道是女人。”

      叶青浓收回眸,转身站到二人面前,两个少年郎不自在地咳了咳,齐齐别开脸。

      最后司空长风受不住率先背弃同伴,“叶姐姐明鉴,我有劝过他的!”

      白东君:“嘿你这个没义气的……”

      叶青浓看向他,少年便不说话了,老老实实低下头,像只蔫了的小狗。

      认错倒是快,她叹了口气。

      都说小儿难养,这话一点不错,明明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却偏要离家出走来开酒肆,这也罢了,明知这条街有异,却还是梗着脖子要把店开下去,真不知该说他有恃无恐还是行事莽撞。

      但想到地窖里的那个小家伙,叶青浓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们可有受伤?”她关切道。

      白东君,不,应当是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咧嘴一笑,没心没肺地凑过去拉着她的袖子,“有赔钱货……有司空长风在,姐姐也来得及时,当然没受伤啦。”

      他口中的司空长风还在那儿闷头笑。

      百里东君横了他一眼,又暗暗踢了一脚,对方熟练地灵活躲开。

      有的人或许天生就合适当朋友,两个人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就有了别样的默契。

      叶青浓失笑,“无事便好,我并非责怪你,只是担心罢了。”

      司空长风叹了口气也道:“是啊,连叶姐姐这样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都看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你还那么心大,不怪别人担心。”

      百里东君拉脸:“不是你就放不过我武功不好这点吗?”

      他又不是傻,敢这样行事当然是有所倚仗,只是暂时还不好同司空长风说而已。

      叶青浓任凭他们闹,自己向檐外伸出手,素白的纤指接了几缕雨丝,雨很凉,凉得甚至要渗进心脾。

      “山雨欲来啊。”

      这条街近乎把“有问题”几个字摆在明面上。

      且不说街上无人,一个屠夫,日日剔骨削肉却将肉削得干干净净,骨头上一点肉丝不留,不论手上功夫如何高深,便是熟手的屠夫也不会这样卖肉,寻常客人买肉留骨,除了喂狗,便是炖汤,将肉都剔个干净半分滋味也无,留骨意义何在?

      再看那眉来眼去的卖油郎和小西施,再坦然的爱侣也不会在一条人声罕见的街道上宣泄情意。

      桩桩件件,无一不是佐证……

      司空长风凝重:“我们入了狼窝了。”

      “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百里东君哼哼:“早知道啦,用你说,那你倒是嗅一嗅,刚才那帮人是为何?”

      “和顾府有关,方才那些人,看样子便是去顾府的。”司空长风道。

      叶青浓思索后道:“应当是木玉行晏家的人。”

      百里东君疑惑,“怎么说?”

      司空长风捂脸,吐槽道:“真笨,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条街附近什么情况呢。”

      叶青浓娓娓道来:“我们来这里的前两日,这条街还是繁华模样,出门时我曾向周边商贩打听过一些城中大事,顾晏两家联姻之事在城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司空长风接了她的话继续道:“方才你同那人讲话,我听了两句,不出意外的话,想必那就是那位将要同顾家结亲的晏小姐……的兄长,晏府的掌权人,晏别天,这条街变成这样,是他晏家干的跑不了。”

      百里东君摸摸耳朵,“那他这样做是为什么?为了钱?”

      “为了人。”司空长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望向长街尽头不远处的那处古朴的大宅,“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什么诗?”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

      百里东君听得直摇头:“这也不押韵啊,不是什么好诗。”

      司空长风:“这首诗是百晓堂发的公子榜,不在于押韵,在于贴切,这首诗写的是北离的八位绝世的少年英才。”

      “城府极深的风华公子,风雅精致的清歌公子,一口三舌的灼墨公子,狂傲放荡的凌云公子,容颜绝代的柳月公子,其貌不扬的墨尘公子,才华绝世的卿相公子,以及空缺暂留的无名公子。”

      百里东君:“你想做那无名公子吗?”

      “我不是公子,公子应是儒雅翩翩,堪登大堂的,我只想做个浪客,买一匹马提上酒,然后纵马扬鞭,一醉春风。”

      枪客少年闭上眼睛,仿佛瞬间就要踏风而去了,但他立刻睁开了眼,“我这些可不是废话,我要说的就是这诗里的一位公子。”

      “谁?”

      叶青浓替他答了,她轻声道:“凌云公子,顾剑门。”

      _

      乌云散去,却不见艳阳高照,抬眼看去,唯见云霞灼灼。

      傍晚,东归酒肆内,青衣姑娘独自坐在窗边品酒,酒水甘甜,不同于烈酒灼喉,只有清润绵长之余味。

      不多时,门外突然进了两人,叶青浓看着去而复返的侍卫,动了动眼睫。

      她并未起身招待,只是遥遥问了一句:“二位可是落了东西在此处?”

      二人不答,相视一番后,那个面容稍凶的上前一步,还算礼貌地作揖,“敢问姑娘,店里老板和那个小二去了何处?”

      叶青浓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袖口,又移开手,随便捏了个借口回他:“今日赚了不少银子,他们二人出去采买了,怎么,可是你家主人还有事?”

      侍卫听完,原地顿了顿,而后面色沉郁又上前一步,言语间流露几分惋惜。

      “既然如此,那便先请姑娘……”

      “哎奎正。”他身后人喊了一声。

      被这一打断,侍卫不得不松了劲气,杀意也荡然无存,“学正,你做什么?”

      被称作学正的男人一手按下他那只拔刀的手,一手抬起搭在他肩上,道:“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而已,何必这么大动干戈,让她乖乖呆着便是,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小二会使枪,你若是硬碰还多少有点麻烦,把这姑娘捏在手里,那两人被捏住命脉,拿下还不是易如反掌。”

      奎正听着眉头渐展,倒是有几分道理。

      “想必姑娘明白我们的意思?”学正又看过来。

      叶青浓很从容地笑笑,“自然。”

      这话本来没什么,男人却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姑娘心可真大。”

      这样淡定的姑娘可不多见。

      同理,这样话唠的侍卫也不多见。

      叶青浓没作声,理好衣袖,青竹似地坐着。

      学正强拉着同伴坐过来,很自来熟地挨个给两人倒了杯酒,边喝边摇头,“这果子酒适合女人喝,喝着不爽快,没刚才那杯好。”

      倒是也没见少喝。

      他不仅自己喝,还一杯一杯灌给身边的人,酒再软,也是酒,喝多了也要醉,久等不见人,酒过三巡,两个侍卫的脸都有些红,只是不到醉倒的地步。

      怕误了主子大事,奎正压着人的手不让他再倒。

      对方从善如流,停了手转头说起顾晏两家的恩怨,哪怕是手底下人,私下也爱谈论些主人家的私事。

      叶青浓只是听着,安静地像尊玉像,只是偶尔瞥去一眼,沉静的目光落在那个吊儿郎当的侍卫身上。

      片刻后忽而起身,她柔声道:“我今日还未喂小宠,可否容我先去一下。”

      人都要死了,还喂什么畜牲?

      奎正不屑一笑,还不待他开口,那个学正却很积极,忙站起身说好,还回头冲同伴挤眉弄眼,意思自己也要跟去。

      果然是看上了,怪不得刚才拦他,奎正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左右今日他们二人也就是来帮衬的,重头戏不在他们身上,便挥手让人赶紧跟着去,速去速回不要耽误。

      _

      酒肆下留个地窖用于藏酒,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叶青浓领着人往地窖而去,过道狭长昏暗,只有顶上泄下来一缕光。

      什么东西还要养在地窖?

      学正想不通,走在后方左顾右盼一会儿,正了神情走上前,“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可是风华让你们来的?”

      风华?

      天底下能有几个风华,和西南道顾晏两家有关的又有几个?

      男人语毕,就见对方原本无甚表情的面容上又掀起那抹客气的、温情无比的笑。

      “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太淡了,淡到一丝惊讶一丝波动也无。

      这姑娘真的是一无所知吗?如此气定神闲,不像路人,可若是风华派来的人,此刻就剩他们两个人还遮掩什么?难道是怕自己在诈她?

      “学正”只觉脑子一团乱,越看她越觉得看不懂,敛了神色,让开路笑呵呵道:“和姑娘开玩笑呢,莫怪莫怪。”

      到底是不是线人啊,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终于,两人来到一扇掉了红漆的拱形木门前。

      “有劳公子等在门外了。”

      男人很有风度,也不问她到底想干什么,爽快地闪身站到一边,身子倚在旁边的石壁上耐心等着,地底不常进光,石壁阴凉,他靠的身体有点发僵。

      木门不隔音,里面的声音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是有什么器具被放在地上的钝响,接着又传来什么东西爬来爬去的沙沙声,再后来,是撕咬咀嚼的动静。

      配上周围阴暗的氛围,多少有点毛骨悚然了,男人不愿多待,没忍住催了催,“姑娘,喂好了吗?”

      话刚落,地面竟轻轻晃了晃,是错觉么。

      他没来得及想,只听到门内那位姓叶的姑娘出声了,似乎是在轻哄着什么。

      她说:“好孩子,好孩子,乖些。”

      地面又重归于静。

      雷梦杀忽然觉得有点冷,微微打了个寒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