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雾》金水金水

4、4

　　他对她是什么感觉？
　　李疏狂无端哂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阅历有限，还是在笑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又饮了一口咖啡，李疏狂不答反问道：“你追星吗？”

　　追，追的就是星。
　　陈因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认同。

　　“那……”盯着陈因的那根大拇指，李疏狂斟酌一番，开口道：“也就是说，你是那种仅在荧幕中见过一面就能对那人建立起深刻感情的人，对么？”

　　陈因简单地在脑海里理了理李疏狂的话，再次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陈因这一点头，直接熄灭了对面青年眼底最后一丝亮光。

　　李疏狂身子向后仰了仰，有些若有所思。

　　看着李疏狂的反应，陈因微不可察得挑了挑眉。

　　又过了一会儿，李疏狂这才言归正传道：“我对你的感觉是吗？”
　　他浓眸似墨，陈因能够明显察觉到，李疏狂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和你一样。”
　　明明他已经收起对她全部的宽宥，面上却不显。只勾起一边唇角，拿起自己的奶茶同陈因碰了一杯。

　　气死了，真的气死她了。
　　他讲话怎么总这么模棱两可的，真是太狡猾了！

　　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由于时间还早，他们还拐去花鸟鱼市场逛了逛。
　　一路上陈因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她觉得她要重新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几次三番张嘴，都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打断。

　　第一次开口，无意间瞥见一大丛一大丛的红橙黄绿青蓝紫。
　　陈因的视线只在那处停留了几秒，再抬脚时，她怀里便多了一束向日葵和一束折射玫瑰；

　　陈因对着李疏狂道了声谢，打算再次开口。谁知还没出声，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汪”给吓了回去。

　　陈因从小有个比较丢人的少女心事，那便是格外怕狗。

　　在旁人看起来毛茸茸且十足乖巧的生物在她看来却凶残无比。

　　更别说今天早上左一声吉娃娃叫，右一声博美叫的，早就把陈因的三魂七魄给吓飞好几缕。

　　“别怕，它们都在笼子里。”李疏狂温声宽慰道。

　　陈因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对狗叫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从小都是。我记得有一次……”

　　于是，因为陈因的一句“有一次”，她和李疏狂互相交换了彼此最害怕的一些东西和经历。
　　聊着聊着，导致陈因早就忘记了最初要说的话题。
　　等到她再次想起时，她骤然停在了一面复古金鱼墙旁边。

　　“你……”李疏狂不太确定道：“你想要小金鱼吗？”

　　陈因诧异地看向李疏狂，又顺着他的视线转而看向那面金鱼墙。

　　她这一转身，恰好与一只通体荧黄的小胖鱼隔着玻璃对视，两方似乎都有些尴尬。

　　陈因嘴角抽了抽，最终选择来日再开启那个话题。

　　毕竟……忆起他们刚才交谈的经过，又看着怀中的两束鲜花以及李疏狂最新替她拿下的那一袋小胖鱼，陈因觉得这一路过来，好像和他相处得还挺愉快的。

　　“你倒是懂讨女孩子欢心。”
　　陈因和李疏狂回到“雾屿”，得知他们在一起之后，许店长是这么评价李疏狂的。

　　看着陈因明显有心事，许店长斟酌片刻，将李疏狂打发走了。

　　“姑娘，”在确定李疏狂下楼后，许店长煞有介事地问道：“你和我表弟在一起，该不会单纯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吧？”
　　“我跟你说，他这个人空有一副皮囊，实际上过往阴暗、心机深沉得要死。”
　　“你要是还有一丝犹豫，就不要急着和他交往。咱想清楚了再行动，嗷。”

　　许店长一副怕陈因吃亏上当的模样，一条一条列举出李疏狂的致命点，仿佛她俩才是亲姐妹。

　　陈因为此哭笑不得，同时心底也十分感激许店长对自己的真切关心。

　　其实陈因可以看得出来，李疏狂是有点介意旁人评判他的外貌的。

　　明明是一个待人接物都很温和友善的人，偏偏一触碰到外貌这个话题就特别的应激。
　　简直像一只不爱洗澡的小猫，被主人强硬地按在水盆里。

　　陈因不知道李疏狂过去曾经历过什么，甚至在进店之前还默默因为他的腹黑和疏离而赌气。

　　但她后来也想了，大学三年以来，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不少猪从自己眼前跑过去了。

　　而李疏狂还只是一个刚从高考中杀出重围的十八岁少年，再性烈如火也斗不过她这个老辣又人美心善的大四学姐吧。

　　既然这么顺利地做了李疏狂的女朋友，似乎就有义务也有必要将他从过往的泥沼中拉出来。

　　哪怕，在洗澡过程中，她会被激烈挣扎的小猫爪子误伤。

　　如此一想，陈因倒觉得和李疏狂这么早就确认了恋爱关系，也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陈因没有把这一切对许店长讲明，她只是浅浅一笑，双手将一束向日葵递给许店长。

　　许店长见陈因如此坚持，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劝什么，于是欣然接过陈因手里的鲜花，捧在怀里，用鼻尖轻轻嗅了嗅向日葵的芳香。

　　“你压榨我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家陈因也留在店里帮你往纸袋上贴logo。”李疏狂替陈因打抱不平道。

　　“不是不是，”陈因停下手里的活解释道：“我是自愿来帮许店长的忙的。”
　　“反正到了大四学校也没有那么多课，我也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微薄心意罢了。”

　　“就是，”许店长撇撇嘴道：“也不看看你表姐是什么人，人格魅力爆表的好吧。”
　　说完，还不忘拿肩膀碰碰陈因的肩膀：“弄完请你吃饭，不让你白干的。”

　　“好。”陈因乖巧道。

　　见面前俩人姐妹情深的样子，李疏狂摇摇头，由她们去了。

　　许店长贴好一叠纸袋，挪到一边放好，弯腰又从一个大纸箱里捞出来一叠没有贴纸的新纸袋。
　　她在暖黄色吊灯的灯光下，平静地打量了一番正在低头撕拉贴纸的李疏狂。

　　不过一个即将升到大一的小孩儿，举手投足都故作老道成熟，看似十分靠谱，实际上，恐怕连恋爱两个字还不会写。

　　为了不让自家表弟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青春，许店长决定再提点提点李疏狂。

　　“疏狂啊，”许店长状若闲散聊天道：“有没有决定要上哪所大学呀。”

　　李疏狂自小学习好，如今985、211已然开启了志愿通道，作为被网站屏蔽成绩的优异少年，自然成为众多顶尖学府争抢的对象之一。

　　李疏狂孑然一身就罢了，爱被哪个大学抢过去就抢过去，许店长也就不置喙什么了。

　　但他如今携家带眷，要还是仅凭自己的意愿选择大学，不要说大学四年了，许茹看，只一年，李疏狂的这个家就得散。

　　李疏狂自然知道表姐在替谁说话，看一眼正在专心致志贴logo的陈因，他乍然对着陈因道：“依你看，我该去哪个学校？”

　　“学姐。”

　　这一声学姐叫得，成功让陈因手中的贴纸歪得不成样子。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李疏狂，果然从男孩眼中捕捉到了他在捉弄自己的坏心思。
　　陈因不甘示弱道：“学姐觉得，你遵循自己的心意选择就好。”
　　“不过学姐还要提醒你，大学不比高中那时候，要还是觉得自己是宇宙中心、天下第一的话，可能会被同学教育哦。”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宇宙中心、天下第一了？”李疏狂不经意被激到。

　　陈因继续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不紧不慢道：“学姐也不是说你这么直白的说过这话，学姐只是觉得现在的大一小男孩呀，大多都涉世未深，学姐也只不过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你们一二而已。”

　　李疏狂觉得今天下午这活是干不下去了，他耐着性子建议道：“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学姐，你也只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要提点的话，恐怕还要再大我十岁。”

　　哦呦，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许茹表示，这颗糖她先嗑为敬。

　　纸袋总有贴完的时候。

　　夏日西沉，街道行人自如地穿梭在雾屿的玻璃门外。

　　许茹伸了一个懒腰，吩咐李疏狂把陈因平安送回学校。

　　起身之际，陈因主动要将那个贴纸贴歪了的纸袋自掏腰包买下来，李疏狂一声“送你了”便扛起少女的包包，率先迈开长腿走了出来。

　　陈因向许茹弯弯腰，抱着玫瑰忙不迭追了过去。

　　当他们二人并肩走在前往地铁口的路上时，陈因开口道：“我把今天早上在花鸟鱼市场买的向日葵送给许店长了，你不会介意吧？”

　　李疏狂目不斜视道：“买给你的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由你安排，不用告诉我。”

　　陈因乖巧点头，此后他们一路无话。

　　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了等待地铁到站的地方，陈因直视着地铁玻璃幕墙上他们二人的身影，不得不再次开口道：“其实你不用亲自进来送我的，我自己坐这趟地铁回去就好。”

　　“我顺便去参观参观你们学校。”李疏狂转头对着陈因道：“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自然是欢迎的。”陈因忙不迭道。

　　“还有，”李疏狂极轻淡地皱了皱眉，“你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既然在交往，和普通情侣一样自然相处就好。”

　　“好的，男朋友大人。”陈因从善如流。

　　不过，李疏狂究竟会选择哪所大学呢？
　　陈因其实也有点好奇。

　　为了成功将李疏狂混入自己的学校，陈因站在刷脸机面前时，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门禁系统“滴”的一声，两扇小门在他们面前敞开心扉。

　　陈因牵着李疏狂的手快步走了进去。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疏狂有些好笑：“你倒也不用这么紧绷着神经。”

　　“你不知道，”陈因走在前头，埋头解释道：“我们学校的门特别敏感，但凡犹豫一秒，它就把你拒之门外了。”
　　“我平时一个人进都要当机立断，更不要说还要把你成功带进来。”

　　默不作声地看一眼他和陈因交握的双手，李疏狂笑不自知，无比顺从地让陈因牵了自己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