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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依偎 ...

  •   佳酿或许也会有饮用的期限吗?

      沈令仪不甚知晓,可偏觉今朝酒水格外醉人,熏得她两颊红红烫烫的,呼吸间都是花果的香味。

      醉眼朦胧地望去,身侧之人仰头靠着椅背,喉结在白皙的脖颈滑动。

      陆鸿晏合着眼眸,长而翘的睫毛微颤。

      被炙热的眼神注视半晌,他睁开朦胧的眸光。

      “看什么呢?”他嗓音略哑。

      沈令仪支颐凑近:“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陆鸿晏噙着笑意,抬手握住她衣袖滑落露出的一截手臂,感受着指腹传来真实滑腻触感,恍如日思夜想的美梦终于成真。

      “好看的。”沈令仪任其动作,探头凑得更近,以便自己能够观察得更加清晰,“陆潜,你好看的。”

      “巧言令色。”陆鸿晏索性展臂,将她全然揽入怀里,“难怪你名唤沈令仪。”

      脚边空空如也的酒坛,彰显着两人神志都已熏熏然的事实。

      沈令仪呆愣许久,方才读懂陆鸿晏话语里的调侃。

      “不许胡乱污蔑我。”她立时浮现起生气的神色,扭着肩膀坐直身躯,“那你就一点儿都不好看。”

      陆鸿晏笑得无赖:“可你方才分明说我好看。”

      “方才是我没瞧清楚,你就是不好看。”

      沈令仪气鼓鼓地蹙眉,指责的言语幼稚得让人啼笑皆非。

      为验证自身所言非假,她当机立断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来。

      沈令仪拽住陆鸿晏的衣领,开始莫名其妙地胡乱揪扯他的衣领,试图褪去他繁琐的服饰。

      亲王衣袍的繁琐程度自然远胜于远郊常服,似她这般胡乱拉扯,反倒让栓好的衣带形成更牢固的绳结。

      “看来阿跃不仅巧言令色,为人也是好色非常。”

      陆鸿晏笑得眼尾上翘,故意牵拉晃荡着凌乱的衣袍:“否则怎会一言不合,便动手扒拉旁人衣衫?”

      “你等着瞧罢。”沈令仪呛道。

      她执着地研究着绳结的解法,奈何酒气熏然,指尖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更不论视线偶尔还会倏忽天旋地转几瞬。

      常言道,兔子急了也会跳墙。

      陆鸿晏欣赏完窘态,本欲亲自帮她演示解法,却见沈令仪忽然后撤,双脚晃晃悠悠地落到地面。

      她弯腰抱住喝空的酒坛,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陆鸿晏失色,七分醉意止剩三分:“你别......”

      话音未落,只见酒坛霎时四分五裂,碎片随处飞溅。

      纵然隔着裙摆和绣鞋,沈令仪细嫩的脚踝亦不慎被殃及池鱼。

      她倒是全然未觉痛意般,努力凝神端详起来,精心择选起最合她心意的碎片。

      陆鸿晏抿着担忧的薄唇,望着沈令仪朦胧的醉眸和迟缓的动作,心底里浮现无与伦比的可怜可爱。

      方才好不容易消散的两分醉意,在缱绻的夜色里重新回笼。

      他顺手举起酒坛,将剩余的佳酿一饮而尽,洒落的酒水滑过起伏的喉结,没入隐秘的胸膛里。

      沈令仪选好心仪的瓷片,红唇振振有词地念着听不清的呢喃。

      她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落座于陆鸿晏结实的大腿上。

      裙摆因着坐姿向上缩短,露出脚踝那道细微的伤口。

      陆鸿晏眼眸里闪烁着怜惜,正欲探手轻轻抚摸,却被沈令仪猛然推着胸膛仰倒。

      “陆潜,你就等着瞧吧。”

      沈令仪语气轻佻傲慢,转动炫耀着手里的碎瓷片,偶尔反照出烛火跳跃时的光线,晃闪着陆鸿晏的视线。

      “阿跃是想要我的性命么?”

      陆鸿晏顺势躺好,煞有其事地乖乖询问着,却又宛若鱼肉般仰着头颅等待宰割。

      沈令仪不语,空闲的手指探索进敞开的衣领。

      她指尖折磨似的顺着脖颈徐徐向下滑动,经过微凸的山丘时,更坏心思地施力将其按压碾平。

      “阿跃.....”

      陆鸿晏闭眸轻喘:“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沈令仪手指勾稳衣带死结所在处,锋利的瓷片如锯木般缓缓地将其割断,碍事的衣袍终于被完全割烂开来。

      她勾起胜利般的灿烂笑容,扶正陆鸿晏的头颅,强迫他去望向自己的腰腹。

      “我说过的,你就是不好看。”

      两人的视线汇聚于同一处地方。

      那里曾经被影峡峰悬崖的斜枝刺穿过,纵然得到及时的救助,依旧盘虬着狰狞丑陋的伤疤,永远无法再光洁如初。

      沈令仪的笑意逐渐浅淡下去。

      陆鸿晏轻笑着,似被她晦涩的目光盯得难堪,停顿须臾才缓缓开口:“我的确是不好看。”

      他试图挥动松散的衣袍将伤疤遮掩住,抬起手臂的刹那间,却再度被沈令仪猛然制止。

      “不好看就不好看,除我以外谁还敢嘲笑你。”

      沈令仪眼眸里泛起愠怒:“若谁敢嘲笑你,我就夺去他的性命,让他永远都没法再说话。”

      她犯的罪孽已经足够多,再多也无甚所谓。

      沈令仪顺势挥手,将陆鸿晏右臂的衣袖割断。

      那些被黄鹿咬破后的皮肉,经过多日仍旧残留着清晰的牙印。

      “此处便算你活该。”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鸿晏捕获住沈令仪眸底隐晦的心疼。

      “阿跃说的是,是我活该。”

      “所以我适才说的没错,陆潜,你就是不好看的。”

      沈令仪抛掉手中瓷片,缓缓撩起裙摆将腿部坦露在外,语气好似哄孩童般充溢着温柔。

      “但是你别怕呀,我也是不好看的。”

      陆鸿晏的目光顺着她脚踝新划伤的红痕上移。

      那些反复缝合又拆掉的针线,在皮肉里留有明显的痕迹。

      她的大腿同样被影峡峰悬崖的枯枝刺穿,盘踞着丑陋可怖的疮疤。

      陆鸿晏敛眸不忍细看,遵循着心意应召,凝视着沈令仪眼角浅淡的红痕。

      那是她在沼泽地九死一生换来的荣誉。

      “我是不会怕的。”陆鸿晏嗓音压抑着汹涌的酸涩,“阿跃能陪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害怕。”

      既然我们通通遍体鳞伤,岂不更加印证着,我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而其他觊觎者,通通不配相提并论。

      沈令仪毫无遮掩地谈论起过往之事来。

      她的指尖顺着腿部肌肤褐色的痕迹,描摹出从前歪歪扭扭的缝制针法。

      “彼时我就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就把划开的血肉-缝合好了。”

      沈令仪察觉出陆鸿晏身躯僵硬得可怕。

      她颇为不满地拉扯过他的手臂,强行引领着陆鸿晏的手指重新划过缝制的路径,以便他能够认真听讲。

      “有时候铁钉会生锈,同新生的血肉深深粘连住,我就要及时将其剜出,更换后再重新缝合好来。”

      “......先这里,再这里,最后在从这里出针,你看这又是另一条缝针的线路了。”

      微凉的泪珠落在伤痕累累的肌肤表面。

      沈令仪倏忽吞咽倾诉之意,惊讶地转头望去。

      “阿跃,别再去仔细去回忆这些苦痛。”

      陆鸿晏脆弱的泪珠坠落:“是我对不住你。”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可他此刻再也不愿抑制住汹涌的热泪,任由其肆意滴落在陈旧的疤痕之上。

      阿跃啊,你比我痛千倍万倍,为何偏偏醉后才肯堪堪以戏谑口吻提起?

      “陆潜,你哭起来更加不好看了。”

      沈令仪试图抹去他的泪珠,不成想越抹越多,将她的指尖全部都给浸湿掉。

      “怎么还说不听呢?”她撇着嘴巴,“街旁流浪的黄狗都没你哭得这般凄惨。”

      陆鸿晏被她这奇怪的比喻所触动,当即破涕为笑起来,鼻尖还在细微的抽噎着,更是印证某句古老谚语的调侃。

      沈令仪温柔地摘下髻边的绯月兰,替陆鸿晏细致地簪好。

      “别哭别哭,给你簪上你最喜欢的花。”

      她的语气也像极了在哄街头流浪的可怜小狗。

      陆鸿晏彻底破涕为笑,扶正娇艳的簪花,用力将沈令仪揉进怀里,再不愿经历分别的愁苦。

      她不知晓,她才是他心悦的绯月兰。

      陆鸿晏宽阔的胸膛熟悉而温暖,似比珍贵的云丝缎还要舒适千万倍,更多的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定感。

      沈令仪昏昏沉沉地靠着他,胡言乱语的呢喃渐渐消停,未多时便坠入安稳的梦乡。

      窗棂外星辰寥落,燃尽的火烛使得屋内重归于黯淡,只余浅淡的酒气静静盘旋在半空。

      新花踮着脚尖溜进来,绕过翻倒的金玉盏,得以瞧见相互依偎着熟睡的两人。

      她看得眼眶红润,竭力抑制着抽噎的冲动。

      高大的阴影从后背笼罩住她,新花诧异地回头望去,魏朔正对她比划着嘘声的手势。

      新花听话地随着魏朔退出屋外,领至寂寥无人处才缓缓解释道:“魏统领见谅,夜深小姐依旧未能回屋,我只是想来瞧瞧......”

      “我都知晓。”魏朔严肃的面容逐渐缓和,“你们布置偏房时我都看在眼里。”

      新花闻言,缓缓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琉璃院内歇息罢。”

      “新花姑娘且慢。”

      魏朔犹豫再三,隐晦地提醒道:“为何今日没有填写记载琉璃院的日常册?”

      “我是小姐的奴婢,不是宸王府的奴婢。”

      新花蹙眉拒道:“先前听命记载,不过是等候小姐归来,以便守护好小姐的院落罢了。”

      魏朔见她不理解言外之意,可这话倒也不好公开讲述。

      他当即便迈步靠近,俯身贴耳凑在新花耳边嘀嘀咕咕半天。

      霎时被身躯高大的男子气息极近地包裹着,新花紧张得满脸通红:“说话就说话,魏统领靠得如此近作甚?”

      “新花姑娘抱歉,是......是我疏忽......”

      魏朔的耳尖也爬上隐秘的绯红。

      五大三粗的男儿因着心底羞赧,话语也被砍得断断续续,惹得新花反而笑出声来。

      “我明白魏统领的意思了,琉璃院的记载我会好好继续进行的。”

      新花笑嘻嘻地欠身同他作别,顺着朦胧缱绻的夜色回到琉璃院内,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小姐历经千难万险成功归来,瞧着同殿下的感情也是甚笃......就连那凶巴巴的魏统领,近来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新花笑起来时眼睛亮晶晶的,因着内心喜悦脑袋微微晃动着,只差哼唱两首曲调来外显溢满的幸福。

      脖颈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新花迈步的动作骤然僵滞:“你......你是谁?”

      “我不会随意伤害听话的姑娘。”

      那人嗓音温润矜贵,听着像是世族培养出的知礼恪守的翩翩公子:“仔细想好后再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新花姑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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