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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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游戏》
南烛照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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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疯狂又旖旎。
This world is crazy and 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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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一篇 /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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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人偶吗？要尝尝变成人偶的滋味吗？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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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公司的橱窗光洁如镜，充满魔力般映照出流光溢彩的商品，也映出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格外有趣的小女孩。
她约莫七八岁年纪。
跑起来不像那些被严格教导要优雅的同龄女孩，反而像匹在草原上撒欢的小马驹，带着一股未经雕琢的野性。
她跑起来像匹撒欢的小马驹，两条被女佣精心编织的发辫在空中跃动。手里那个耷拉着脑袋的旧布娃娃，随着她的步伐摇晃，领口的玩具铃铛发出细碎的清响。
在这过分安静奢华的购物环境中，显得既突兀又童真。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跟在她身后，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四周时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的优越感。
看到女儿停在一个陈列着最新款限量版爸比的橱窗前，他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女孩头顶，用一种混合着宠溺与掌控的语气唤着她的乳名：“糯糯，喜欢这个？”
早在一旁静候的店员立刻像被按下了启动键，脸上堆起最热情的笑容，动作迅捷却又不失优雅地打开橱窗，取出那尊在聚光灯下璀璨夺目、仿佛公主般地芭比娃娃。
她殷勤地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将娃娃殷勤地递过去。“糯糯小姐，您看，多漂亮的芭比娃娃，喜不喜欢？”
小女孩却神情淡漠，甚至微微撇了撇嘴。 “我不叫糯糯，我叫李诺。遵守诺言的诺。”她奶声奶气，语气却异常认真，“而且，这个娃娃笑得太假了，我看着害怕。”
店员调整了一下蹲姿，努力推销这件提成丰厚的商品。“李诺小姐，这可是全球只有五个的特别定制款，裙子上镶嵌的都是真钻呢！别的孩子做梦都得不到，喜不喜欢？”
李诺无动于衷，仰起脸，大大的眼睛直直望向店员。距离太近了，她忽然愣住，一股莫名的恐惧从黑暗中伸出大手抓紧了她。
和手里那个令她害怕的芭比，几乎是同一种感觉。
为什么……这么空洞？她们的笑容好像。
这张脸……
店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调整过来，她试图用更生动的语言吸引这位小贵客：“李诺小姐，您再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会眨，还会说‘你好’呢，多可爱啊。”
她一边说，一边又凑近了些，试图演示。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李诺猛地对上了店员那双因为过度微笑而显得有些用力的眼睛。
暖黄的灯光下，小女孩僵在原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有只冰冷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攥住了她幼小的心脏。
空洞。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从店员那双努力表现热情的眼眸深处弥漫出来。
为什么……和手里那个令她害怕的芭比，几乎是同一种感觉？
这张努力微笑的脸，和芭比那永恒不变的的、弧度精确的笑容，在她眼中诡异地重叠了。
感受到店员塞过来的芭比触感冰凉、坚硬，完全没有旧布娃娃的柔软和温暖。一种麻麻的、令人不适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像细微的电流，又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蚂蚁在沿着她的手臂向上啃噬。
她想尖叫，想把这个昂贵而诡异的东西扔掉，但她的手却像被无形的魔力黏住了，动弹不得。
我不要。我不想要……
我不想要啊！！！
李诺终究还是被吓哭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吓哭，第一次坐父亲发明的飞行启程器时也是如此。
女儿一哭，李斯特反倒觉得有趣，笑她没出息，胆子小。但他执意要买下这个芭比，理由简单粗暴——够贵，够稀有。
身为他的女儿，必须拥有最贵、最难到手、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这才配得上他们在C国新贵的身份。
李斯特，二十三世纪的科技骄子。
没有显赫家世，却凭一颗绝顶聪明的大脑，发明了飞行启程器、高智芯片机器人、移动通讯屏幕、超能卫星……
李斯特最出色的作品，仿真人偶。
乃至能感悟人生的机械脑，这是仿真人偶体内最核心的科技。
他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逐利之徒。
他自称“生意人”，而非科学家。
道德伦理、社会后果，从不在他考量之内。技术卖出好价钱便是唯一准则。
他藐视自己创造的一切。
正如后来，他站在堆满废弃芯片人偶的垃圾山露台上，看着十分荒唐而宏大的人偶废弃垃圾堆，李斯特仍旧能悠闲地吐着雪茄烟雾，俯瞰那荒诞而宏大的场面。
他笑着看那些被废弃的人偶。
不过是一堆赚钱的工具罢了。
人偶，又不是人，能拿他怎样？再聪明能干，报废后也只是长了手脚的回收垃圾。
这天，他照例乘玻璃直升梯，抵达这座“垃圾山脉”顶端。脚下是扭曲的肢体、空洞的眼珠，有些还死死“盯”着他。
就像死鱼眼。
真壮观。
若非这堆“垃圾”利用率如此之高，他又怎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觉得自己的发明实在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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烹饪、驾驶、办公、照料家庭、执行危险任务、充当玩物、发泄情绪……在二十三世纪，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对待你的仿生人偶。
它们无限接近人类，甚至比某些人更完美——听话、顺从、能干、聪明。但它们没有灵魂，任你摆布。
有人视之为友，有人待之如亲，也有人当作宠物或奴隶。
自高级机器人问世后，人类生活的进程仿佛被按下快进键。
而仿生人偶的出现，更将这种便利推至极致。它们不仅能处理一切事务，其优秀的机械脑甚至能提供情感慰藉。
一股芯片人偶的风潮席卷全球。
拥有人偶，成为上流社会最时髦的标签。
当然，价格高昂，并非人人可得。
首批实验品，大多进入了像创造者李斯特这样的家庭。
李斯特尽情享受着人偶带来的便利，为自己的造物游戏感到得意。他几乎从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十岁的李诺，是全球最早接触仿生人偶的少数孩子之一。
但她只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么像人，却又不是人。靠近时，总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李诺在家习惯闭着眼。如果房间不锁门，她总觉得有无数鬼魅在无声飘荡。为了不打扰主人，人偶被设计得行动悄无声息，你能享受其便利，却几乎感知不到其存在。
许多次，李诺在走廊转角，猝不及防撞上一张人偶的脸，吓得她接连几夜无法安眠，食不知味。
“爸爸，我们不能用普通机器人吗？别用人偶了。”
李斯特嗤笑：“那些铁疙瘩太蠢，冰冷又低贱，不配进我们家门。”
李诺绝望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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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同学们都羡慕李诺。有个发明了仿生人偶的父亲，自家最先使用，这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出于羡慕、好奇与攀比，他们争相讨好她，私下里称她为“李诺小姐”。
只有李诺自己知道，待在学校才是解脱。
至少这里充斥着活生生、有温度、真实的人类。
她印象当中的，真正的人。
直到那天。
教室里响起欢呼声。李诺抬头望去，瞬间僵住。
新来的数学老师艾琳，步态轻盈如风。她拥有着一张尤为精致的面孔，漂亮得不似真人，身材比例完美无瑕。
李诺起初昏昏欲睡，抱怨学校总换老师。当她再次抬头，仔细端详那张脸时，恐惧再次侵占了她的大脑。
空洞。
笑容虚假得令人惊悚。
胃里一阵翻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明白了——学校也开始使用仿生人偶教师。这一定是父亲的第二代产品，更聪明，更通人性。
也意味着，新一批人偶即将量产，取代更多人类的工作。
李诺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睫毛剧烈颤抖。一阵凉风拂过面颊。
“李诺同学，上课要认真听讲哦。”人偶艾琳的声音温柔而有耐心。
李诺猛地睁眼，恐惧与愤怒交织下，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她站起身，在全班注视下，将桌上所有电子设备举起，狠狠砸向艾琳！一下，又一下，近乎疯狂。
“滚！去死！所有人偶都去死！”
人偶艾琳发出类人的哀鸣，表皮与骨架摩擦地面，最终归于沉寂。
事件很快平息。学校回收了损坏的人偶，李斯特赔偿了损失，并赠送了两个全新品。李诺被调回普通班级，由人类老师授课。
她似乎一直不喜欢人偶。
……
但渐渐地，随着李诺长到十八岁，她已习惯了它们的存在，甚至开始崇拜父亲的“科学杰作”。
她鄙夷当年那个胆小的自己。
十岁那年，她像摔碎一个玻璃杯那样，轻易毁掉了一个人偶教师。无需愧疚，无需承担任何法律或道德责任。
原来，仿生人偶不过是些漂亮、聪明、对人类毫无威胁的玩意儿。可以随意捏碎，任意处置。
一点也不可怕。甚至……有点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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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后，李诺拥有了自己的独栋别墅，获得了相当的自由。她挥霍无度，生活费每月数百万，顶级包包、飞行器、科技药物络绎不绝。她昼夜颠倒，派对狂欢，用冰咖啡和科技药片续命。
奇怪的是，尽管生活糜烂，她脸上却从未见过黑眼圈，永远精力充沛。
或许，是那些最昂贵的保养品和营养剂的功劳吧。她将此归功于自己命好，投胎成了李斯特的女儿。
那晚，她一身夸张的朋克高定，出现在新开业的地下俱乐部。
音响震耳欲聋，灯光迷离炫目。朋友带来新面孔介绍给她，她敷衍地碰杯，随后便陷进角落的沙发。强烈的鼓点让她头晕目眩，心绪不宁。
音乐忽然切换成舒缓的怀旧金曲。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诚恳而清晰： “李小姐？久仰大名。我是这里的老板，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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