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权臣》雨藏春山

3、第 3 章

　　常吉县葬送的戾气

　　“小姐，今日恰好是常吉县最热闹的日子，安康节！等柴叔采购完新的食物和药材，我们再上路，就快到北郡啦。”

　　“夫人就是在安康节这一天认识了顾大人，当初才子佳人在霖贺桥上的相会一幕，到现在都还是一段佳话呢。”阿兰开心地牵着楚肖含和顾予安的手，沿着充满市井烟火的街道往深处走去。

　　林非晚安静的跟在后头，手里紧紧地握着另外半片双鱼玉佩，定定地。

　　走了没几步，楚肖含近乎本能的感觉到，这座城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她的这种天生具有的敏感情绪环境觉察能力，就像是她各种感官的延伸，虽然有时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奇怪，常吉县今天怎么好像没有平常热闹。”阿兰也开始纳了闷，摊贩的叫卖声稀稀拉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几分急色匆匆的味道。

　　阿兰径直走向了一家看起来开了有些年份的酒馆，“安掌柜——”阿兰熟悉的叫喊道。

　　“哎...哎哎！谁啊？”

　　“是我，阿兰。”

　　“阿兰...阿兰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高，”安掌柜熟络的比划着，他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往后看了看，道：“顾大人和夫人呢，这回怎么没有来。”

　　安掌柜曾经是安夫人家的家奴，后来安夫人体恤他年老，就放归了他的卖身契，给了一笔丰厚的体恤费，安掌柜就定居在了常吉县。

　　“顾大人和夫人有事耽搁了，话说今日不是安康节吗，怎么街上的人这么少？”阿兰问道。

　　“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等我先提前打个烊...”安掌柜边说着边想去关门。

　　这店面开着不就是为了迎客，怎么一早上的倒是已经打烊了。

　　安掌柜好像是提前知晓了楚肖含的困惑，道：“这几年，官府收粮食的钱两越来越低，大家都剩不了几个铜板，连带着我们这些生意人也清清淡淡咯，开着店越久反倒是亏着，不开虽然倒也没什么盼头。”

　　[MR=MC，现代微观经济学中，以计算收支相抵点和停止营业点来判断停产或是继续营业。]

　　“走，现在热闹的地方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倒是比之前有趣的紧，带你们看看去。”

　　安掌柜熟悉的从内侧把酒馆的门落了锁，酒馆里的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刚才那段寒暄带来的热闹气好像就那么消散不见了。

　　楚肖含一行人跟着安掌柜从酒馆的后门口出去，穿过了一条条古旧的小巷，巷子的两边都有人家住着，很是狭窄，但就算如此还时而可以看见有几个行乞的小孩交错着在巷子里缓慢的穿行。

　　清晨的阳光被巷墙挡的几乎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没有被允许投入，路上的石板青苔遍布，在它们的底下又滋养了什么异化但保持运行的内部平衡系统。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玉佩！”顾予安突然一声惊呼。

　　楚肖含一回头，刚从他们身边的缓慢穿行过的一个小乞儿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见着他们回头，就猛的往反方向跑去。

　　“我的玉佩，就在他的手上！”顾予安着急的跑了两步，却不慎被石板路上的青苔滑倒。

　　那小乞儿穿行的速度极快，又因为对这片地段的熟悉，不一会就在一个拐角消失了。

　　他的右脸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右臂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异样的粉红色，起皱扭曲在一起，像是被滚开水严重烫伤后留下的。

　　刚擦肩而过时，那个小乞儿就引起了楚肖含的注意，注意到了他的满身创伤，是怎么样的滚开水才能对这个孩子造成这么大面积的严重无法逆转的伤害，这样的巧合甚至可以怀疑是人为。

　　“唉哎哎，顾小公子，没事吧。”安掌柜见着顾予安摔倒，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安掌柜熟练的走在青苔上，却十分的稳当。

　　他在环境的潜移默化影响下，已然熟悉了这环境赋予他们的一切变化，在异化规则里的人，大多都会沉默着得到自洽。

　　人们有时会陷入一个无法跳脱的自我认可的怪圈，当其中的某个有一个向上挣脱的力时，又会被强大的力量拽着下沉。

　　“玉佩...”顾予安攥着衣角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他知道那枚玉佩对于林非晚和自己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安掌柜倒是平静地扯出了一丝笑意，他笑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荒诞和恐怖，他抬了抬眼，道：

　　“顾小公子不必担心，那小乞儿名叫阿巴，最近在这我们这也算得上知名，怕是因为瞧着你们陌生，才做出如此行径。”

　　楚肖含的心里没由的一惊，好像有什么快要浮出水面了。

　　他们调转了路线，刚走上主街，就看见了阿巴的身影。

　　“喂，阿巴！你昨天还不是很威风吗。”

　　一个身段稍高的小乞儿狠狠地对着已经滚到地上的阿巴踢了一脚。

　　另一个小乞儿见状很不客气的一把抓过了他的头发，往后一拖。

　　“师傅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阿巴咬紧了牙关，吃痛地就想要松开攥紧的手。

　　“什么东西阿？嗯？攥这么紧。”

　　那个身段稍高的小乞儿看了看周围，毫不迟疑地抄起了一桶泔水往阿巴的身上倒去。

　　阿巴的身体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像一只刺猬一样蜷曲了起来，但他没有可以吓退敌人的保护壳。

　　主街上，少许过路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番场景，没有一丝停留的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

　　“好——好——”

　　强大的视觉冲击，近乎原始的扭打互呛，释放了这座城里压抑在人们心中不平的阴云，竟然有不少人开始叫好。

　　事态变得愈发不可控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一开始还是那些一个“帮派”的小乞儿们，后面就发展到了过路的甚至不明事因的人们也加入了这场对阿巴的迫害。

　　楚肖含心下一里凉，她感到她身体开始不可控的发抖，她开始哭泣，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个世界好像喧闹地宣判着她这个异世界者的入侵。

　　周围的人群和喧闹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她好像真的离开了那个和平的现世。

　　不，世界就像一块表面被潦草涂抹平整的砖块，她幸运地站在砖块的完好面，想当然地忽视一层之隔下的混乱无力与苦痛无秩。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楚肖含好像又站在了欧阳老师的办公室前。

　　她已然快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了。

　　“咚，咚。”

　　“请进。”

　　楚肖含拿出了她打印的一份文件，放在了欧阳老师的桌上，略去了寒暄，直入主题。

　　“老师，最近我在刷某些短视频的时候，除了软色情之外，感觉平台直播似乎传递了很强的社会戾气。”

　　“社会戾气吗。”欧阳老师抬起了头，“是个很有意义的切入点。”

　　“戾气的问题，是否要和法律连在一起思考？互联网监管方法对引导社会舆论有无帮助？从法学交叉融合视角？”

　　“从媒介社会学角度思考的话，公众为何在网络上匿名表达会充满戾气？都是什么样的话题有戾气？性别平权？贫富差距？教育公平？公众的互联网戾气是否和社会分配不公有关系？”

　　“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方向，进一步凝练，尝试看看该方向已有哪些成果，对你要继续的研究问题是否有帮助。”

　　“我感觉戾气的问题应该从不同阶层网民心理，国家经济发展形式出发分析，然后从法律和教育角度去解决...

　　这里的戾气像是被刻意挑起的，又是为了收敛资本的手段吗？但从另一方面讲他们又确实有自己的受众群体...”

　　楚肖含点着头，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她情绪上有些波动，但她依旧快速的试图厘清自己的思绪。

　　“感觉这种不健康的心理状况与环境引导，对特别是青少年的成长影响会很大。”

　　“对，你说的很对。”

　　“......”

　　“谢谢老师，那我就先走了。”在一段时间的探讨后，楚肖含清晰了自己的想法，她决定开始实践调研。

　　教育就是教会我们发声，她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调研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约线下见面调研。”

　　欧阳老师温柔的注视着楚肖含，“可以自己比较一下各种影响，感受一下自己可以写的分寸。”

　　楚肖含想着，她需要去做，但她自己也在害怕，自己的温室会被侵扰破碎吗？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清楚。

　　她怕最后撕下的是她自己虚伪的遮羞布。

　　[经济压力、贫富差异、经济不确定性可能会导致社会戾气的产生；

　　这种压力可能会以愤怒、焦虑、抑郁等形式表现出来，进而转化为对他人的不满和攻击；

　　经济下行可能会削弱人们对社会制度和政府的信任，导致社会信任度的下降。这种不信任感可能会表现为对他人的怀疑和敌意；

　　经济困难可能导致人们的生活质量下降，心理压力增加；

　　长期处于戾气环境中的人可能会出现焦虑、抑郁、愤怒等情绪问题；

　　社会戾气可能导致犯罪率上升，如暴力犯罪、仇恨犯罪等；

　　戾气可能导致民众对政府政策的不满和抵制，影响政策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