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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巫之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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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玩家的【职业资格技能证书】多有说服力,在工装男用“抛瓶盖”敲定了计划后,楼上真下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
这是工装男口中的“老头”和“醉鬼”。
那老先生面露凶相,个头却出奇地矮小。那醉鬼竟然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她双手各拿一个酒瓶,脸色潮红,脚步虚浮,刚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就扶墙发出了痛苦的呕吐声。
接下来,是一个黑发的双马尾女孩。她身穿红斗篷,头戴红色兜帽,相较前两人,她神色凝重,面色惨白,双臂环抱着自己。
这就是“小红帽”了。
过了半晌,余下的那个玩家才姗姗来迟,却没人敢出声苛责他。那壮汉远远看上去像座沉默的山体,目测足有两米高,面容可怖,肤色黝黑,浑身肌肉虬结。
像是商量好了,工装男和这个唯一的壮汉组了队。等其余人都安排完毕,发现漏了一个,玩家们才发现童三龄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酒馆。
工装男皱了皱眉,压下身体里自副本开始就出现的不适感,不动声色地冷嗤一声。
随她去吧。只不过这擅自脱队的新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毕竟,他刚才对他们还有隐瞒。
关于“女巫”的规则倒是他知道的全部了,他隐瞒的是一个很微小的线索。在察觉到这个线索的第一时刻,他就率先找上了看上去能力最强的玩家,也就是那个壮汉合作。
虽然看似平和,但是实际上,这个英国小镇的副本很古怪。
这种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古怪,可能比他们之前经历过的任何副本都要恐怖。
他们老手都如此,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倒霉新人的下场会有多惨,不用想就可以预见了。
*
【12:15 P.M.】
走到僻静无人处,童三龄单手撑着树干,深深地弯下了腰。
干呕了一会之后,她才渐渐缓和一些。
这群人,特别是那个警惕的工装男,最开始猛地凑上来的时候,重度社恐的童三龄感觉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布鲁斯先生。
……是的,她差点被吓到走马灯了。
一次的勇敢换来一辈子的内向,现在至少得有几个小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了。童三龄干咳两声,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确定其他玩家都各自走远了,她小心翼翼地现身,然而——
“新人?”视觉盲区的地方传出了一个有点开心的女声,“你是那个新玩家吗?”
是那个戴红色兜帽、扎着双马尾的黑发女孩。
童三龄:“…………”
还在社恐的童三龄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冲头顶,转身就要逃跑。
“欸你别走啊!”红兜帽女孩不知所措地跺了下脚,焦急地喊道,“我的分队只剩我一个了,可以和你结个伴吗?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但只短短一会就好!”
童三龄的脚步一顿。
这倒是个好主意。
有个玩家在身边,能告诉她很多信息。
这样想着,童三龄没说话,默许了女孩跟着自己。虽然童三龄是在逃避社交,但这一举动在红兜帽看来却充溢着冷静和自信。
……好厉害的新人啊。
事实上除了社恐,童三龄确实冷静地脑海中在复盘另一件事。
——七个人。
第一个遇见的高挑青年,工装男,矮个老先生,醉酒女,壮汉,老鼠脸,眼前的红兜帽女孩,残忍虐杀布鲁斯先生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
除了工装男,童三龄不知道几位玩家的【技能书】能力分别是什么,不排除凶手用能力杀人的可能性。
毕竟,尸体上不同类型的伤口很多,现场却没有半点凶器的痕迹。要么是凶手足够谨慎,把染血的凶器擦干净带走了,要么……凶器对于凶手来说很重要,不能随意丢弃。
“……!”
没走两步,童三龄在酒馆的附近就发现了一些异样。
根据工装男的证词,玩家们是深夜两点,也就是童三龄听到副本提示音的时候被传送到这里的。他们找了这个酒馆住下,天亮之后就发现老鼠脸失踪了。
童三龄不觉得她是真的人间蒸发了。
只要来过,就必定留有痕迹。
——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明显有两个人凌乱的脚印,其中一个脚印明显属于女性。尽管下着雨,但这儿的土壤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湿润,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瓷片。
“啊!这是……”红兜帽及时提醒,“今天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有两个玩家在这里发生了争斗。”
童三龄发现地上好像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在反光。因为是阴雨天,所以不太明显。
她拿起来一看,一截锋利的丝线。
这是……钓鱼线。
但这沾满了泥水的丝线又太过锋利,似乎什么东西都能瞬间切割,光是拿在手里就险些把她的手指割出了血珠,和她认识的钓鱼线在质量上有所区别。
她拿给红兜帽看,后者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童三龄:“……”
但至少她确定了一个重要信息。
她尝试着问:“那两名玩家是谁?”到底是不是老鼠脸。
这个问题,红兜帽倒是立刻给出了答案。然而深夜在这里打斗的玩家身份,则是完完全全出乎童三龄的意料。
也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将“打斗的玩家”记下,再把这根半截的钓鱼线收好,童三龄和红兜帽寻找下一个可疑地点,很快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
从酒馆向西出发,大约十来间农舍的距离后,诡异地立起了一座石头墓碑,就差把“这里有问题”写脸上了。
童三龄:“……?”
红兜帽女孩也咂舌,“那个,我不太清楚历史上的十七世纪是什么样子的,会像这样在街上随处立墓碑吗?”
玩家不一定知道,但身为原住民的童三龄能肯定,昨天这里还没有这个东西,他们这也不会随处立碑。
那墓碑凭空出现,正面却没有记载任何人的姓名和生平。
天地间雾蒙蒙阴森森的一片。这仿佛要融化一切的冬雨大了些,发出嗡嗡的细碎的鸣叫,不断洗刷着老朽破旧的墓碑。
童三龄绕过去一看,上面只刻了一个单词。
“审判之庭”。
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女巫会杀死普通玩家”“发现女巫后,任何玩家都可以提出指控”……
……等等。
副本规则上是不是没有提,该怎么“审判”女巫?
童三龄无意加速玩家探索的进程,好在身旁的红兜帽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尝试着伸手在墓碑上敲了敲,也没发现什么机关或是锁孔。折腾了半天,这“审判之庭”没有一点要开启的迹象。
“嗯……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发现了这个,可能要等所有玩家一起来才行?”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话音刚落,却见这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年轻女孩按住胸口,突然深深弯下了腰,好半晌才重新立起来:
“等等……”
“……我,我身体好像有点难受……抱歉,这样,这个线索我记下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继续找线索吧。”
刚才还好好的,红兜帽却突然气若游丝起来。
不寻常的变故让童三龄一怔。
红兜帽女孩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不能撑太久,所以找童三龄组队时提出了“短短一会就好”。
如果童三龄没观察错,包括刚才看似侃侃而谈的工装男,应该每一个玩家都有点这种不良反应。
——玩家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把这个疑点也当作线索记下,没有当面刨根究底,童三龄和虚弱的红兜帽先分开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独处一会了!
进不去的墓碑先放在一边。童三龄发现接下来得搜查建筑物内部了。
然而挨家挨户搜查过于费时,更别说里面还有很多童三龄认识的邻居家,如果有什么抄近道的方法就好了。
这样一想,童三龄摸出了一个水晶球——是的,之前为了防止被人抄家,她一直都带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实际上童三龄一点都不专业。
业余占卜师都算委婉的叫法了,比起所谓的理论经验,童三龄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纯靠灵感和直觉。
可就在默念了一句“有线索的可疑地方”后,直视着水晶球的那一刻,她居然,真的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脑中好像有微弱的书页声闪过,但瞬间就消融在了雨声和枯叶声里。
酒馆、布鲁斯先生家、教堂……童三龄想到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是面前这个两层小楼。
——她自己家。
再看一眼,黑影一晃而过,劣质水晶球的内部依然是澄澈透明的一片,就仿佛刚才发生的是幻觉。
童三龄:“……”感觉经历的类似事件有点多了。
不过等原路返回,从表面上来看,她住了二十年的住所并没有发生变化。
童三龄站在家门前,转动门锁。
嗯?
等等……
她自己家的门,自己打不开?
反复试了几次后,确认真的打不开,童三龄后退两步,一拳打在门锁上。
顺利进门后,童三龄先是在一楼和二楼搜寻了一圈,一切都和今天早上的时候一样,甚至床铺还保持着她睡醒时的样子。天花板依然在漏雨,窗户也半开着,深夜时她就是站在这里看到路过的玩家们的。
倘若线索是藏在“出现变化”的地方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不会有了。
最后,童三龄点燃蜡烛,拉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门的那头像个无底的黑洞,英国冬天雨季的地下室气压很低,即便是从小生长在此的童三龄,也感受到了这仿佛具有恶意的寒气。
两边灰色的墙壁潮湿,楼梯陡峭,童三龄踩在简陋的木质楼梯上缓步而下,手中淡黄色的蜂蜡火焰明灭。
【01:09 P.M.】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童三龄推开了尽头那扇小木门。木门很破旧,锁已经坏了,原本是门锁的地方如今只有一个空洞。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这一小间地下室。出现在眼前的,依然是童三龄熟悉的布局和物品。发霉的墙壁,低矮的天花板,储存的酒桶和蔬菜半隐在昏暗中,沉默地迎接着房屋主人的到来。
检查了一圈,刚准备回身上楼,童三龄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地下室……没有这么大。
童三龄举起手中唯一的照明工具。在正前方几米远的地方,烛光照不到的深处,有一大片阴暗的浓黑。
地下室扩大了。从纵向来看,原本地下室角落的位置,有一个多出来的空间,延伸出了一片深邃的诡谲黑暗。那纯黑色的空间一片死寂,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
除去刻了“审判之庭”的墓碑,这是童三龄遇见的第二个出现变化的场所。没什么疑问,这也和【女巫之锤】副本有关。
像是在印证她的想法,她发现不远处一张布满灰尘的旧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张不属于她的纸。那张纸通体暗黄色,纸面有折痕,甚至比桌子更加破旧。
童三龄眼皮一跳。
她伸手进口袋,拿出了里面的碎纸片。
这张纸,好像是和布鲁斯先生尸体旁的属于同一种。这应该就是老人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了。
果然,这纸是副本的线索。布鲁斯先生遭到玩家杀害,也是因为这个。
童三龄察觉自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她手持蜡烛缓缓向前。桌子位于“原本的空间”和“多出来的空间”的交界处,只要再往前多迈一步,就会踏入那片浓重的黑暗。
小小的地下室很寂静,连室外的雨声都听不到,只沉默回响着童三龄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天花板很矮,压得人喘不上气来。随着她的靠近,被阴冷侵袭的感觉似乎更加强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蜡烛光能照到的范围似乎越来越小了。
在离那张桌子两步之远的时候——童三龄脚步忽然一顿,背后寒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