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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李仕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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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李仕林。
我家住在素有弄潮儿之称的钱塘县。
我爹是钱塘县远近闻名的捕头,李公甫。
我娘乃是温良贤淑的许皎容。我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叫李碧莲。
我家与钱塘县许许多多的家庭一样,普通而又平凡。
我爹每天出门忙忙碌碌,养家糊口。我娘每日洗衣做饭,照料我和妹妹。家人偶有龃龉,也不过一两日便会烟消云散。
不过,要说不同寻常之处,便是我家里有一个神秘的禁区。
这个禁区是我和妹妹都不能去的,那个地方就是院子西侧的书房。
那个书房的过道,被娘用砖石砌起来了。大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紧锁着。
每当我路过那个院门,看见门上那把生了锈的大锁时,我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喊着我,它仿佛在说:快来,快砸了这把锁,进来看看啊。
你要是让我天天去书房,我可能都不愿意去。可是,能让最宽和的娘,大大咧咧的爹,明令禁止去的地方,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越不想让我干,我却偏要去干。
这是个炎热的午后,娘和妹妹吃完了午饭去睡午觉,爹又去了衙门。我假意回房睡觉,偷偷拿梯子爬上了院墙。
我骑在墙头上,这墙头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一蹦一跳的事。可,对于我这个短胳膊,短腿的孩子来说,就显得可怖了。
我咬咬牙,闭上眼,便往墙下跳。
我没有感受到疼痛,软绵绵的像是坐到了棉花上。
我睁开眼,却早已安稳的,坐在墙下芭蕉叶旁的太湖石上了。
我从小似乎便有一种遇难呈祥的幸运能力。
前几年,我随着爹去钱塘江观潮,潮水来的又猛又快,我没来得及跑,便被浪卷进江水里。还没等我爹下水救我,我便又被潮水推到了岸边的石头上,与其说是被推到岸边,更像是被轻轻的放到岸边的。
去岁,梁明明和王阳在我上学的路上,挖了个大坑,想要让我出糗,我却安然无恙的从那个陷阱之上走了过去。反倒是他们俩,掉进了陷阱里吃了一嘴的泥巴。
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我和娘说了,娘让我别说胡话。我再想说的时候,她却一脸的不耐烦。
可是,娘,她明明是最虔诚的信徒,有事没事都要去,给房间里供的观音菩萨,烧香,念经。一年中还要去许多次金山寺拜佛。
甚至还在菩萨面前偷偷掉眼泪。她从金山寺回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大多数肿的像桃子。
哎!真是个虔诚的信徒啊!
我原以为,她会把我身上发生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归结到神,佛,菩萨身上。可她这次没有,她叫我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就连爹和妹妹也不行。
她流着泪,哭的很伤心,我心疼娘,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我都习以为常了。
我站起来打量着四周,看着这座自我记事来就尘封着的院子。
院子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破败荒凉,反而很是雅致。
书房面前有一小小庭院,西头靠墙处植着芭蕉,芭蕉树下随意摆放着太湖石。东头有一汪小小水池,水池里种着荷花。正值夏日,红花绿叶最是生机勃勃。
水池尽头有一座很小很小的亭子,小到只可以坐下两三个人。荒废许久的亭子,并没有因为无人光顾而颓败,依旧红瓦绿柱的显得可爱异常。
这个院子很熟悉的样子,我四处打量着,又往书房所在走去。
书房门没锁,我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我用袖子捂着口鼻,准备迎接一室的灰尘扑向我。可是并无灰尘扑来。
阳光照在庭院里的水池里,反映到房间里,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我放下捂着口鼻的袖子,踏步走进书房内。
两间房屋并没用墙做阻隔,只用书架与多宝阁将两间屋舍划分开来,一面充做书房,一面做卧房。
书房书架之上琳琅满目皆是书籍,更以医书为多,还有些游记和杂记故事。
我疑惑,娘几乎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爹倒是识字,可他是个武差,最是不爱看书。更不用说,还是些读起来拗口的医书古籍。这些书来的稀奇,来的诡异。这到底是谁的书房?
我放下书籍,往内室走,内室迎面的书架之上挂着一副画。那是一副美人半身画,她长得很好看,说不出来的好看,她一袭白衣,眉眼里尽是脉脉含情。
我心中疑惑这难道是爹的梦中情人。
难怪,他说我要是进这个院子,他就拿竹条打我的屁股,敢情是金屋藏娇啊。
不过按照娘的脾气,要是爹在这里心猿意马,思念旧情人,她是有可能把这个院子封起来的。
至于不让我和妹妹进这个院子,娘那么要强的人,定是不愿意,我和妹妹知道她的难堪。
不过,爹真不是个东西!娘每天操劳家务,照顾我和妹妹,爹还这么对娘,娘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我一下子就失去对这个地方探索的兴趣。对着画像冷哼几声,便走出房间。
这次我再看到这个院子,反而有些生气,爹真过分,还在这里修池子养花养鱼,盖亭子听风赏雨。
我想离开这个象征了父亲背叛娘的院子。可当我走到西边墙角才傻了眼。
那么高的墙,我该如何出去,我想好了来路,却没想好去路。
我站在高墙之下,欲哭无泪。想要大喊,让娘救我出去,又怕娘知道我进了这处,知道了那些不堪,要伤心。又怕再待些时候,被爹发现,要用竹条打死我。
苦哉,悲哉,竟让我困在这一墙之下,让我无可奈何,插翅难逃。
我心焦难耐,苦于找不到法子,我四处打量一番,发现没人,趴在地上哭了一阵子。
夫子说:遇到难事,实在没办法,不如先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就会找到方法了。现下睡是睡不着的,哭一会儿应该也行吧。
我哭了一会儿,倒是有些口渴,水池里的水实在是难以下咽。我便坐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一群蚂蚁抬着一只肥硕的青虫,往洞里去。我看它们太辛苦,索性直接把虫子拿起来丢到蚂蚁洞口。突然腾飞的蚂蚁,惊得四下逃窜,我太大了,在它们的眼中就像是一座大山。
哭也哭了,玩也玩了,我想回家了。回家躺在娘和妹妹身边吃蜜饯。
我站起来走向太湖石,我要爬到太湖石上,再跳到墙上去。
我一步一步的爬上石头的最顶端,太湖石久经风雨,生有青苔藓衣,就在我快要爬到最上边的时候,一个脚滑便往后堕去。
我身后是一片零碎尖锐的石头,轻而易举便可以把我的脑瓜子摔得四分五裂,像个丢在地上的烂胡瓜。
我这次还会安然无恙吗?我只是可惜在死之前没能狠狠的揍梁明明一顿,真是太让人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