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有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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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要一起出趟差了。”
裴宴礼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说了句晚上一起吃顿饭。
沈知怔在原地反应了两秒，脑子里的信息处理完毕，忽然在神经上炸了下。
但是碍于周围人来人往，她还是用理智控制了下，几乎是咬牙重复了一次，“出差，我们两个？”
“嗯。”
裴宴礼应了一声，等看不见车子后才转身，“去云城坐高铁更方便，秘书部负责买票，记得把身份证信息传给他们。”
“……”
沈知觉得这个人根本没听到她强调的重点。
她轻轻做了一个声音极浅的深呼吸，强撑笑容，“裴总，业务上我并不如其他高管熟练，为了合同考虑，还是请您找其他人吧。”
“这次过去不需要很懂业务的人，但是需要你。”
“……”
裴宴礼往回走，看沈知没动作，回头对她扬眉，“不走吗。”
沈知憋着一口气，加快步子跟上去，忍着话直到两人进入电梯。
金属门合上时，她看着倒影里的男人，压着嗓音开口，“我不明白，什么叫需要我？你是老总，去谈合作是应该的，可我只是一个刚到岗的实习生，请问我除了口译还有什么其他作用……”
“沈秘书。”
裴宴礼打断了她。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宽敞的空间并不算拥挤，可男人转身时，高大身影仍旧能遮住刺眼的灯光，黝黑的瞳仁里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你是智星的员工，应该听从安排，而不是质疑决定。”
他的声音很慢，眼神的古井深潭倒映着沈知的脸。
沈知仰头，呼吸有些发抖。
过往她想逃离裴宴礼的信号再度冒出来，可此刻，她难以挪开步伐。
但是比起想离开，她更多的是不理解。
凭借过去的那三年，她知道裴宴礼绝不是一个会因为私心而影响工作的人，但是如果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是不是会顺便带一点私心，她却没有把握。
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没看清过裴宴礼。
他像清晨公园里的雾，远看着美好、让人想靠近，但是无人知道这团雾里包裹着什么。
沈知抿住了唇，捏着衣服下摆的手一点点收紧，呼吸开始乱了。
电梯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到中间楼层时，电梯失重，停了一下，有人进来，一眼看到里面的裴宴礼。
里头的男人的视线落出去，冰凉又凌厉。
两个人的电梯，搭载出了满员不可进的效果。
沈知没注意到裴宴礼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得救了，热心问了句，“您好，去几楼，我帮您按。”
说着，她自然地避开了裴宴礼，绕去了他背后，准备按楼层。
门口的人视线平行滑动，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干笑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好像还有东西没拿，不是，就是还有东西没拿，我暂时不搭了，裴总先请。”
说着，他迅速离开，沈知从墙壁的倒影上还看到那人因为步伐太快还被绊了一下。
电梯门再度合上，紧张的气氛散了不少。
裴宴礼看到沈知躲进角落，眼神里涌动的情绪如海浪，最终在抵达顶楼后归于平静。
门打开，沈知顾不得许多，先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具有劣势的空间。
身后，裴宴礼走出电梯，一手揣入裤兜，薄唇抿成线。
沉默片刻，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在得到回复后，截图，找出了沈知的对话框。
这是沈知选择离开他后，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
裴宴礼一边编辑消息，一边觉得有些好笑。
他居然也有一天沦落到要找借口给女人发消息，还得是一个她不能拒绝的借口。
不过，这种感觉，他不讨厌。
截图发出去后，已经回到办公桌的沈知感到手机震动，摸出来一看，那个许久没有弹出来过的头像，给她发来了消息。
这是一张对话截图。
里面，史密斯先生用英语表达了对这次行动的满意，并且表示他们公司非常注重文化理念的契合，他的妻子是董事会中股东的独生女，沈知能获得他妻子的认可，在董事会这边也会更好说话。
这段聊天是史密斯主动发过来的，并非裴宴礼挑的话头，可信度相对高。
沈知刚看完，这时候，一条银行卡短信进来了。
她看了眼，是这个月的工资，而数字确实是她签实习合同时的三倍。
一个公司的实习生，快五位数的工资，发本月，确实不错了。
数着银行卡里已经够一学期学费的工资，沈知动摇了。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这老虎的孩子都到手里了，补个手续。
出公差而已，裴宴礼能把她怎么样。
沈知想明白的时候，裴宴礼推门而入，身后还跟了一个秘书。
秘书走到她面前，拿着手机，问她要身份证信息，说要定车票。
沈知瞥了眼端着杯子仰头喝水的裴宴礼，男人玉立于桌前，丝毫没管这边的事。
也许，她想多了。
沈知收回思绪，把信息发给对方，看到那边定商务座时，她伸手拦了一下，小声说道，“商秘书，那个，我看裴总喜欢安静，能不能把我的位置定得离裴总远一点？选这儿。”
她点了一个对角线的靠窗位置。
秘书有些疑惑，但想到刚刚裴总的叮嘱，一切由她，便没多说，一边付款一边说道，“以前有同事跟裴总出差，都巴不得跟裴总坐近点，你倒是不一样。”
沈知礼貌地弯唇，找了个最官方的借口，“我有很多对方公司的材料要看，还要打字，怕影响裴总休息。”
“你还挺细心。”
商秘书订好票，确定沈知收到座位短信后，又向裴宴礼确认了位置信息，随后才离开。
门关上，裴宴礼背对沈知，“这次的合作很重要，谈成了还会有额外的绩效。”
沈知听着点头，心想这大概就是老板画的饼吧。
“明天下午一点出发，司机会送我们去高铁站。抵达云城前，把这些记下来。”
他抬起手，从桌边的文件里抽出一个资料袋，推到旁边。
说完，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明天出差，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早点回去准备。你可以下班了。”
“知道了。”
沈知走过去，拿走袋子，加快步子走了。
她走后，裴宴礼才转过身，翻过手机，给那边的史密斯发了一句“多谢你说明邀请沈知的原因”。
那边很快回复，“越来越好奇你的私心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裴宴礼看着“私心”两个字，眼睫垂下，神色温和了些。
“秘密。”
—
沈知回到家后，拿出箱子慢慢收拾衣服。
她查了云城的天气，那边初夏的气温冷暖不定，所以她多带了几件衣服。
中途，好友孟雨薇给她打语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开题，也找个时间聚一聚。
沈知已经能确定保研，而且提前联系了读研的导师，本科论文自然被导师要走管理，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一晚上写完。
“我打算出差回来就开始准备题目，争取暑假写完开题报告给导师看。”
“你进度挺快啊，那你开始的时候叫我一声。都怪陆衍行，自己公司很闲嘛，天天变着法地缠着我，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听着孟雨薇有些娇嗔的抱怨，沈知没有点破，而她不由想到了最近裴宴礼做的各种事，手上叠衣服的动作变慢了。
“小薇，你说，如果有人，用各种方法引起你的注意，这个人对你有什么想法。”
刚刚还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孟雨薇响起了闺蜜报警雷达，“谁对你做了这种事？看我不宰了他！”
沈知哭笑不得，“没有，我……我同事有这个事，她刚给我发消息。我这不是才入职实习吗，她挺关照我的，不回消息不合适。可是我不懂这个，只能问你了。”
“等会儿，新同事？跟她关系好还是跟我关系好？我帮你回答问题以后，不会你跟她更好了吧？”
沈知：“……放心，跟你最好。”
“那行吧。”孟雨薇的语气一下子轻快了，“用各种方法引起注意，就是为了接近你同事啊，然后就只有两种可能。”
“？”
“一种是复仇，一种是求爱。”
沈知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复仇和……求爱？
裴宴礼对她的话，只可能是前者吧。
也是，她光顾着避开裴宴礼，忘了把这个天之骄子丢开，没顾及他的脸面，实在报复，实属正常，想明白也就不怕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那边孟雨薇的手机被去接她下课的陆衍行强制没收，匆匆告别。
沈知看着返回聊天的通话页面，退了出去，自然看到了白天收到信息的那个黑色头像。
要是裴宴礼，会怎么把他丢掉的脸面找回来……
沈知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后面收拾东西也不怎么上心，只把东西捡好就放了进去。
隔天，司机把她和裴宴礼送到高铁站，男人换掉了平时的西装，难得换了一身利落的运动风衣服，简单带点款式的拉链外套和黑色短袖，以及一条黑色工装长裤，乍一看像是年轻的博士。
两人的位置是商务座，走了贵宾通道提前上车。
裴宴礼放下行李箱时，看到沈知直接越过自己，坐在了前一排的对角角落时，眉心皱了一下。
这一路上，她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位置也选了这么偏的。
怎么，是要跟他划清界限，拉开关系吗。
沈知自然感知到了身后灼灼的视线，但是她假装没有看到，泰然自若地安置箱子。
坐好后，她迅速窝进宽大的商务座里，有高高的椅背遮挡住身体，瞬间让她安心不少。
也不管裴宴礼是什么脸色，沈知戴了耳机，开始过资料。
去云城要坐三个小时高铁，沈知看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资料，有点晕车，想睡会儿，而车里的温度有点低。
她打开随身带的箱子，发现里面只有长袖，本来准备好的外套估计是昨天走神，忘记丢进去了。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沈知一边关上箱子，一边向乘务员借毯子，可对方告知高铁没有这个。
无奈，沈知只好缩在一起，勉强入睡。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身上暖和了很多，蜷缩的身体也舒展开，睡得踏实了不少。
还是一阵手机铃声叫醒了她。
沈知凭借着意识摸出手机，看到是纪柏聿的电话，瞌睡醒了一半，接听着。
“纪先生，有事吗。”
她说着，坐起身，忽然感觉到身上的温暖滑下去。
一件黑色的高定休闲外套落在腿上。
她眨眨眼，拿起外套，几乎是立刻想起白天裴宴礼穿的衣服。
“小知，中午出来吃饭吧，我去你公司接你。”
沈知听着，耳朵里没有处理这句信息，转身探出头，看到身后那个单人座位上，裴宴礼正戴着眼镜用笔记本处理消息。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挑眉示意。
沈知立刻缩了回去。
她握着外套，放在一边，心里莫名发烫。
裴宴礼把衣服给她了？
那边，纪柏聿没听到回信，追问，“小知，你在哪儿？”
“我在高铁上。”
沈知回神，把外套放在座位的空余处，“我出差了，不在霖城。”
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后纪柏聿低声笑了下，“不会是为了不跟我吃饭，开了玩笑吧。你真不在霖城？”
“我为什么要……”
沈知霎时间停了话头。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工作的点。
为什么纪柏聿觉得自己在骗他？
她摸到手机光滑的屏幕，喉咙一紧，说不出话。
忽然，手机被抽走。
沈知抬头望去，裴宴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他看了眼来电，按了免提。
“纪总，沈知在工作日跟我出差，这种话这么不可信？”
“……裴宴礼？”
“嗯。是我。”
裴宴礼的语气难得松快，他双手环在身前，一只手微微抬起，拿着手机。
去云城的这段路里有几站，而这段路程里，商务车厢仅有他们两人，听到电话声也不奇怪。
“小知只是实习生，怎么可能被安排出差。”
“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无需告知纪总。还是说，纪总有别的理由，肯定她在霖城？”
对面沉默了一瞬。
沈知有些紧张，她这几天没联系纪柏聿，一是太忙，二是没想好怎么问他关于定位器的事。
裴宴礼低头看着沈知，走进一步，拎着手机吊在她眼前，“忘了说，沈知的手机被我不小心泡了水，我就赔了她一个新的，旧的送去我部门修了。另外，她表现出众，被合作公司青睐有加，股东千金邀约她前往。”
那一头，纪柏聿的呼吸声明显重了很多。
“纪总，沈知的工资是我付的，现在是她的工作时间。下次您有业务，欢迎来，包括手机和手机膜摔坏的业务。”
说完，他毫不犹豫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沈知。
“谢谢。”
“谢我什么。”
沈知拿起衣服，“你有洁癖，我去云城干洗以后再给你。”
裴宴礼看她冷静分割的样子，舌尖抵住腮。
她生了那么久的气，他做了这么多事，最后换来一句谢谢。
好一个谢谢。
“我蹚浑水，换你一个感谢，你说我亏了多少。”
沈知仰头，“我没让你蹚浑水。”
“可是我已经踩了。”
沈知接不了话。
是裴宴礼替她接了定位器的事，把谈判的主动权放在了她手里，这是让沈知无比有安全感的事。
她捏着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
高铁外的风声盖过了她的呼吸声。
“我有点看不懂你了。”
沈知扯了扯嘴唇，看着眼前站的男人，“你们资本家除了钱，眼睛里还有别的吗？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先取得我的信任，那大可不必……”
“沈知。”
裴宴礼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质问，声音低了些。
“我不是这种人。”
“那你为了什么呢？”
裴宴礼盯着沈知的眼睛，蓦然走进一步。
“我后悔了。”
绷紧的氛围散下。
“什么？”
裴宴礼笑的勉强。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信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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