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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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各个联系方式进了黑名单，裴宴礼才明白，沈知那句话不是在跟他闹。
她是真的要跟他断。
裴宴礼放下手机，“沈知出国做什么。”
“说是要去做交换生。她是翻译专业，不出国一趟，回来不好找工作啊。”
想起沈知，庄叔不由感慨一句，“那孩子可不容易了，为了拿奖学金和挂钩的交换生，每次回来陪老太太吃饭，半夜也不忘看书，发着烧去考试，吊水好了才让她妈妈知道。徐冉心疼的不行。”
这些话，沈知从未跟他提过一句。
想到前不久，那个姑娘在办公室里质问自己关于奖学金的事情时，眼神中的失落刺得裴宴礼眉心跃动，随即闭了下眼。
谈话的间隙，裴老太太已经换了一身漂亮的新旗袍从房间出来，花白的头发也用发簪盘好，显得精神头很足。
裴宴礼收敛了情绪，陪着老太太下楼，一家人坐进餐厅里。
吃了一会儿，裴老太太看了一眼冷清的桌子，不由叹气，“隽桉都快半年没回来了，元旦也没个音信。要不是宴礼回来，这桌饭就我跟凤晚吃了。”
邱凤晚眼神暗了下，随即扬起一个笑，“妈，隽桉那边有事，宴礼孝顺是一样的。”
老太太喝着燕窝粥，语气有些低落，“徐冉辞职了，小知以后也不来了，这家里就更安静了。”
她说着，筷子都动慢了些。
邱凤晚听到，余光下意识扫了下对面的儿子，对方面色冷清，仿佛听到了无关紧要的消息，继续吃饭。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把目光放在老太太身上，“妈，怎么会冷清呢。您想，宴礼今年也不小了，到时候结了婚，有了小孩儿，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说完，她又看向对面的儿子，“宴礼，你跟林家二小姐相处的怎么样？我可听说你们都出双入对了。”
裴宴礼吃了蟹肉，放下筷子，顺手端起茶杯抿茶，语气淡淡，“商业联姻，逢场作戏，谈什么感情。”
邱凤晚的脸色在这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僵了一下。
裴宴礼没在意母亲的态度，用热毛巾擦了手，对着主位的老太太说，“奶奶，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老太太心绪不佳，点头摆手。
邱凤晚难得没跟着出去，只让庄叔送了一下。
门口，宾利已经在等。
司机拉开车门，上车前，裴宴礼的脚步停了下，看向送他出来的庄叔，“沈知去哪里交换了？”
庄叔摇头，“这个没多问，不过年后就走了。”
裴宴礼听完，点头，“照顾好祖母。”
他靠进座椅，摸出那把公寓的钥匙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抬头跟司机说，“先回趟舟山吧。”
裴宅跟舟山是两个方向，距离非常远，即便开车也要快两个小时。
路上，裴宴礼的胳膊支在车中扶手上，手背抵住下颌，视线落在那片钥匙上，一直没挪开。
等车子到别墅时，司机下车替他开门，又把公文包送上。
裴宴礼捏了捏眉心，声音被洇得有些哑，跟司机说，“你先回去。”
司机想到裴宴礼几乎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完整地睡过觉，明白意思，告辞离开。
偌大的庄园别墅，里面空无一人，平时安排打扫的人都是固定时间在，这会儿正是元旦放假，屋子里更显冷清。
裴宴礼拿着公文包走进去，玄关门口只剩下一双男士拖鞋。
他皱眉，简单扫了眼周围，总觉得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停驻片刻，他去了趟二楼，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了沈知给他留下的那个牛皮纸袋。
白色布线被解开，里面的红色房本上，房产仍然是他的名字，沈知并没去过户这套房子。
另外一张写着首饰名录和密码的纸就在里面，裴宴礼懒得看，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单手解开领带，往浴室走去。
一进门，他看到洗漱台上空了一小片地方，沾了点水印，像是被拿走了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块儿应该是放过沈知的洗漱用品，又被拿走了。
而先前，这栋别墅里细微的异样感，也和洗漱台的水渍一样，都是沈知带走的曾经留下又带走的痕迹。
裴宴礼抿唇，别开视线，觉得胸口有团郁起来的火。
他脱掉衬衣西裤，在浴室冲了冷水澡，随意扯了条浴巾裹住，擦着头发坐在床边。
这时候，桌上手机响起，是公关部楚莎的电话。
“裴总，元旦后，有几家合作公司的年会想邀请您参加。按照您的习惯，一般是推了的。但是今年海外业务线开辟，有些关系需要维护，所以我需要跟您请示一下。”
裴宴礼把毛巾丢一边，仰头靠着问，“哪些。”
楚莎报了三家，最后停顿了下，又说，“还有，今年我们的翻译业务跟莫瑞对接了，那边也邀请了您参加年会。”
“莫瑞的老板说，知道我们海外部门有口译人员的需求，您参加年会的话，也能看看有没有好的人选。”
“社招不用说，校招的话，他们说这儿有个B大的翻译专业的兼职学生，已经确定到国外交换，履历非常优秀，毕业以后可以优先介绍到裴氏工作。”
想到庄叔叔的话，裴宴礼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他站起身，去往隔壁书房，拿出那叠放在公文包里的手抄诗集。
娟秀漂亮的英文字体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又一页，一气呵成，看的出写过无数次，极为熟练。
博尔赫斯的诗，最后一句，下笔格外重。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可惜。”
“我只好愿赌服输。”
裴宴礼看到最后一句。
那这不是博尔赫斯的诗，也不是任何一个他所读过的诗人的诗。
裴宴礼脑海中浮现了沈知写下这两句英文诗的侧脸，不由捏紧了这张纸，几条褶皱攀爬到字里行间，沙沙作响。
手机另一头，楚莎没听到声音，试图问询，“裴总？”
“莫瑞的年会邀请我亲自去，其他的你代为出席。”
“……好的。”
裴宴礼摁断电话，在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首饰盒子，摩挲片刻，最后连同先前丢在桌上的牛皮纸袋、诗集一起，放进了抽屉。
——
沈知在国外参加完留学生宴会，正好结束了元旦的三天假期。
学校这边已经没什么事，随时可以离校，倒是宴会上认识了一些同系的前辈，他们给沈知推荐了很多资源，其中包括一些很有含金量的比赛。
回国以后，沈知把这些资料整理好，又把各种重要比赛按照时间在日历上圈画出来，开始为最近一次的商务英语翻译比赛做准备。
这个比赛是专门针对商务和英语两个角度的融合领域而设计的比赛项目，含金量也是前辈给她推荐的比赛中最高的，据说比赛前三名可以凭借奖状直接进驻大厂。
沈知从大一目标就很明确，她要读B大的研究生，而现在成绩全部出来，她绩点第一，更别说其他各种奖项、活动。这么算，她已经算是稳进保研的名单了。
因此，这个寒假她有很充裕的时间去做提升专业能力的事。
为了备战商务英语翻译比赛，她在新租的小房子里找了各种金融报道，开始灌输听力，像高考那样日夜不停，不同的是现在时间允许，她还开始晨跑，保证身体健康，拥有充沛体力和耐力。
离开了裴宴礼，她会过得更好。
过年前的一个星期，沈知意外接到了方敏的电话。
自从她期末考试在学校翻译文件，已经很久没跟师父联系了。
“小知，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师父你呢。”
“也还行吧，准备冲击合伙人位置了。”
沈知笑，“那提前恭喜我们莫瑞的一把手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方敏语气正式了些，“后天是莫瑞的年会，你来参加吧。”
沈知拿笔的手停住，“兼职员工去年会不合适吧。”
“你可是莫瑞今年签下了大单子的人，要不是看你要考研，老板早就签你进来了。再说，你下半学期还要去国外平调，也算半个莫瑞人吧，你都没资格，谁有。”
方敏一通输出，让沈知没办法拒绝。
她看着眼前一堆没翻译完的金融报道，揉了揉太阳穴，“敏姐，非去不可吗？我这儿年后有个比赛……”
“不会花太多时间的，就一个晚上。我很久没见你了，来吧。”
沈知不好拂了方敏的意，转念觉得换换心情也不错，于是答应了。
方敏很快把年会地址发给她。
宴会当天，出发前，沈知换了一套小香风套装，搭了一个长款羊绒外套和过膝靴子，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个简单的手包，不是名牌，胜在搭配出彩。
抵达酒店时，她看到方敏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认出来后者是莫瑞的大老板周与鸿。
方敏眼尖，看到沈知过来，上前拉住她，“我的小徒弟可算来了。周总，给您介绍下，我的得意门生，咱们莫瑞的大单贡献人，沈知。”
“周总好。”
沈知笑了下，“方总监抬举我了，多亏莫瑞赏识，我才有机会跟各位前辈学习。”
周与鸿看着四十左右，面容和善，“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只是没见过。今天可算领略了一下，什么叫才貌双全啊。外面冷，我们赶紧进去吧。”
三人前后脚走进酒店，沈知和方敏落在后面几步。
沈知看周与鸿在打电话，悄悄问方敏，“这么冷的天，你跟大老板一起在外面等着，是有什么大人物吗。”
“等你啊。”
“？”
方敏一脸骄傲，“你可是莫瑞明年重头业务的开创者，要不是怕你害羞，估计全公司都要来接你，老板只是代表而已。你没看网上那些视频段子吗，老板给销冠倒水，自己丢瓶子的一抓一大把。”
沈知无奈，“你都从哪儿看的。”
“刚刚聊天我们还谈这个话题，那老周刷视频，第一个就是这个啊，他还说自己要比视频里的老板做的更好，这不就出来接你了。”
沈知：“……”
她跟方敏对视，叹气，“敏姐，这种视频有损你的专业气质，少看点。”
撇开这个不谈，沈知确实没想通老板为什么下楼。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接她，那这阵仗也太大了。
这时候，电梯下来，沈知跟方敏走进去，周与鸿一只脚迈进来，又在看到手机消息后，把那只脚收了回去。
“你们先上去，二十七楼，鸿运厅。我去接个人。”
说完，周与鸿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沈知疑惑，看这样子，老板似乎真的是来接她的，但是临时又有更重要的人来了。
她本想看看是谁，结果电梯已经关了，开始上升。
方敏倒是一点不意外，“有什么好奇怪的，能让他跑起来的，只有一类人。”
“谁？”
“财神爷。”
“……”
说话间，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两人走出去抵达宴会厅，在门口拿了两个号码牌。
这次认识的人不少，沈知也放松很多，跟着方敏找了个位置坐下，吃了点点心。
旁边，不少同事在闲聊。
“今年老板这么大手笔，在景澜这种五星酒店开年会，还有抽奖，奖品可多了！”
“老方抠门，人尽皆知，这次是因为有甲方爸爸要来，而且这家酒店有甲方的股份。人家盛情，老方还不就顺水推舟了。”
“难怪，敢情是把预算都花在奖品上了。”
方敏嗑着瓜子，“你们这儿闲聊没事儿，但我说句公道话，老方抠门没错，可奖金假期一样都没少过，无非是公司里的咖啡茶包缺点，不值当多说这一嘴。回头让甲方爸爸听到，还以为咱们莫瑞是翻译闲话的公司。”
方敏平时性格爽快，业务能力又强，从不摆总监的架子，所以大家跟她关系好。但是这会儿听出来是她作为上司在点他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主动把话题移到了今天的甲方身上。
“不过，是哪个甲方爸爸这么豪爽，能有景澜这种五星级酒店的股份。”
“人家要上台讲话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沈知一言不发，把这一切听进耳朵里，握着手包的手一点点收紧。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为了离裴宴礼更近，自然了解过裴氏企业，可没听说过他有这家酒店的股份。
大概是她想多了。
半个小时以后，宴会厅的灯光聚焦在了正中央的舞台上。
主持人开场后，周与鸿讲话，把公司今年的业绩和明年的发展做了总结。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莫瑞的战略合作方，裴氏集团ceo，裴宴礼裴总，为我们新年合作致辞！”
沈知听到裴宴礼三个字的时候，耳膜震的生疼，手背绷紧，纤细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出凸起的纹路。
只是此刻，她看着周围无人起身，自己的位置离大门又很远，贸然出去太招人瞩目。
没办法，只能坐在原位等待。
裴宴礼今天穿了一身灰色大衣，里面的西服是深色的，深浅层次搭配得当，很像温润的贵公子。
他今天的头发也打理得很整齐，用发胶梳好，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睛狭而长，眼尾上挑，是很漂亮的狐狸眼，挺拔的鼻梁和薄唇，精致的五官，配上高挑挺拔的身形，在灯光照下来那一刻就收获了全场女性的注视。
除了沈知，撇了一眼就低头打开了打车软件。
她并不关心裴宴礼在说什么，唯一祈祷的就是不要跟他碰面。
一番讲话结束，掌声比老板周与鸿出场时还热烈。
他下台时，眼神扫过会场，脚步略一停顿。
沈知下意识转头，用手背挡住了脸，假装撑着下巴。
几秒钟后，她听到老板的声音响起来，才敢转回去，发现裴宴礼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了也好，省的闹心。
周与鸿宣布年会正式开始，酒店也开始给桌上上了一些更精美的点心菜品，大家一边吃，一边看看节目，现场还算热闹。
正在沈知掐准时机要开溜的时候，周与鸿走过来了。
她隐隐觉得不妙，果然，老板开口，“小沈，你跟方敏别坐这儿了，我们换个包间。裴总在里面，你们应该是旧相识，也有话题。”
沈知看着周与鸿的笑脸，相通了为什么之前他会亲自下去接自己这个兼职员工。
“老板，我只是兼职，您和方总监是公司的门面，我就不添乱了。”
“你怎么是添乱呢！你可是大功臣，再说了，以后莫瑞想跟裴氏长期合作，那不得跟裴总打好关系？而且裴氏的海外分部拓展，你说不定有机会入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
周与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好处，殊不知个个踩在沈知的雷点上。
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方敏搂住了沈知的胳膊，苦口婆心，低声道，“这么多员工都在，别拆老方的台。当时你大一，是他亲自面的你，破格把你招进来的，这份知遇之恩得报。”
沈知的唇抿紧，最终拿起了一杯红酒，“知道了。”
三人往里面的包间走进去，三四位高管围坐，桌上还空了几个位置。
主位上正坐着裴宴礼。
包间里气氛不算冷清，倒是他们三个一进来，几道视线都落了过去。
裴宴礼不语，一眼看到周与鸿和方敏身后跟进来沈知。
女孩儿手里拿着酒，一副耗子躲猫的表情。
他弯了下唇，假装没看到。
“裴总，久等了。我把我们这儿的优秀人才兼门面带来了。”
沈知捏着酒杯，垂眸一言不发。
方敏见沈知不说话，热络地打着圆场，“先入座吧，边吃边说。”
桌上还有空位，而裴宴礼身边就有两个。
虽然是莫瑞的主场，可谁不知道甲方爸爸不开口，周与鸿都不敢排位置。
但裴宴礼一直不说话，周与鸿只好揣摩着说，“一会儿我陪裴总喝点，就落座裴总旁边。小沈嘛……”
犹豫之际，一直沉默男人开口道，“我倒是很想很贵公司的青年才俊交流一下。”
裴宴礼抬眼，视线落在沈知身上，手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一个空位。
“还请沈小姐赏光，坐我旁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今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