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莲（暂命名）》郜素

2、九凤凌

　　酒馆已近腐朽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乱响。门外的街道如往常般一片繁华，门内也和平时一样破败冷清。
　　这店里的酒其实味道并不差，却不知为何很少有人光顾。
　　一个人喝闷酒总归无趣，所以我有时会请店小二陪来共饮。
　　但今天才饮到一半，他却推脱有事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被角落里那满身是血的少年和旁边满口“美人美人”的大汉吓跑了吧？
　　杯中已无酒，我晃晃桌上的青花瓷酒壶，才发现壶内亦已空。
　　摇摇头，我起身正欲离开。
　　被压在墙上的少年眼中一片怨毒，左手紧握的刀泛起似有似无的红光。
　　血魅刀？
　　我暗暗吃了一惊。
　　池暮山庄的镇庄之宝怎会出现在这种小酒馆中？
　　我条件反射般瞄向少年裸露的左侧锁骨。
　　绷带之下，隐隐纹着一朵红莲。
　　是他？
　　“喂，你……”
　　不知不觉喊出声来，金霸地显是吃了一惊。待转头看时，血魅刀已架上脖颈。
　　少年气喘吁吁，手中的刀却仍是极稳的。
　　“我不喜欢食言，既说过要杀你，便定要杀你。”
　　“美人儿性子好烈啊。”那蠢货不知悔改地又欲伸手，“嘿嘿，我就喜欢这——”
　　话音未落，颈侧已被割出一道血口。
　　他立时吓得脸色铁青。
　　“小兄弟！”我心里暗叫糟糕，抬手制住了少年的左臂，登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反弹回来。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管东管西。”他剑眉微蹩，言语中尽是不满。
　　“我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而已。本想在这店中坐饮几杯解解干渴，不料竟撞上这等事情。”
　　“哦？”他轻挑眉，显然是对我的解释起了怀疑，“既然是普通路人，就不要多管闲事。是他先找上我的，自寻死路，与你何干？”
　　好个伶牙利齿的少年。
　　“你若杀了他，算来其中也有我的不是。不知你做何想法，但我绝不想招惹麻烦。”
　　“对！没错！我哥哥是堂堂铁斧门的掌门！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笨蛋。
　　我暗暗骂了一句。
　　“现在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少年的刀又向下压了压，金霸地刚长起的几分胆子顿时消无影踪。
　　“而且……杀了他，就不怕脏了你的血魅刀？”我清楚地瞥见少年眼中略微闪过的诧异。
　　“血魅刀？！”金霸地闻言，竟又长了几分胆色，“你竟然就是那个挑了铁斧门杀了我爹的人？！算我刚才看走了眼！我哥哥一定会为我爹报仇的！你等着！”
　　“够了！”
　　血魅刀随着少年的手划过一道圆弧，带起鲜红的血珠。
　　金霸地终是做了刀下鬼，血溅当场。
　　我转头，看见几个小喽罗连滚带爬地出了店门。
　　“小兄弟，这下你麻烦大了。”
　　他冷笑着瞟了我一眼，墨绿色的眸子里溢满轻蔑，却又藏着某种彻骨的痛楚：“区区铁斧门，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说罢，拂袖而去。
　　哦？有意思。
　　我把酒钱留在桌上，转身离开。

　　左拐右拐走上一条僻静的街道。又走了许久，一座豪宅出现在街边。四周丝毫没有人声，使得这里看来就像是一座死宅。
　　我抬头望望那漆黑的匾额，镏金的“九凤”二字和周围街道一样一片死寂。
　　在门上轻叩三下，厚重的红漆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半扇，里面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大公子，二公子正在后花园等您。”看门老伯毕恭毕敬。
　　“辛苦了。”我向他微微欠了欠身。
　　虽说表面身份只是个守门人，但他却为九凤家服务了大半辈子。论资历，他应是仅次于当家的老夫人。于是理所当然，这家中所有人都敬他三分。而且，他还是那九个从事“特殊职业”的人之一。
　　九凤家的九只凤凰，想来在江湖上也该是出了名的。
　　刚刚踏上回廊，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逗弄笼中鸟雀。
　　九凤离，我的亲生弟弟。
　　“哥！”他瞥见我的身影，立即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
　　“阿离……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还是不听。十七岁的人了，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任由他扑上来把我抱在怀里，我习惯性地开始说教。
　　一反平常的充耳不闻，他猛地将我一把推开。
　　“哥，你身上有血腥味。”
　　“刚才不小心撞到有人杀了铁斧门掌门的弟弟。”
　　在感觉极其敏锐的阿离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立刻揭穿。
　　有一种鲜红的欲望在他眼中闪烁。
　　“真是的，才七天没见血而已，看把你激动的。”我刮了刮他的鼻子，“这样吧，如果你实在忍不住，明天就随我去看看。”
　　“真的可以么？”眼中欲望便得更加强烈，“你掌门知道他们明天还会去？”
　　“放跑了几个小喽罗，你认为铁斧门会善罢甘休？”
　　他的嘴角挂上一抹诡秘的笑。
　　这个嗜血的家伙。

　　第二天，我带着阿离去了那个酒馆。
　　店小二仍然没有现身。
　　那紫衣少年依旧坐在角落，一杯杯地灌酒。
　　我们走到另一个角落，面对面坐下。阿离越过我的肩膀望着少年的背影。
　　“就是他杀了金霸地？”
　　“没错。”我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他还是血魅刀的主人。”
　　阿离忽然兴奋起来：“那他不就是池暮山庄的——”
　　话语被粗暴的踹门声打断。
　　一个双手执斧的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大帮喽罗，个个拿着不同样式的铁斧，气势汹汹。
　　“铁斧门掌门金霸天在此！哪个是杀了我弟弟的混蛋？”
　　我斟满面前的两个瓷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阿离。
　　掌柜和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早已不知去向。
　　果然来了呢。
　　我听到背后少年放下酒杯，随即是血魅刀出鞘的轻响。
　　于是举杯，对阿离微微一笑：“好戏要开始了哦。”
　　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