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思》石溪子

7、第7章 救人？

　　李郎中说：“自从你来到我这里之后，认识药材也快，每天雷打不动上山也从无怨言，我救你一次，你做的这些已经够了，今天你随我一同去看诊吧。”

　　南山村不大，只有百十户人，村中只有李郎中一个大夫，但李郎中医术了得，在整个凉县都十分出名，时常会有外地人碰上疑难杂症特地来找李郎中。

　　李郎中一个人居住在这小小的南山村，今年也七十了，他人瘦瘦小小的，下巴上一撮小小的山羊胡也显出了花白的颜色。年轻时候不娶妻生子，现在也是一个人逍遥自在，有病人的时候看看病，没病人的时候爬爬山，采采药，喝喝酒，倒有种隐士的感觉。

　　两人刚到病人家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这药喝了做什么？反正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即传来碗摔碎的声音。

　　两人赶忙进屋，这房间的窗户被封得死死的，只门口有光透进来，整个屋内昏暗一片。

　　床上坐卧的年轻男子名叫牛顺，正弯着腰收拾碎碗的是他娘李氏。

　　看到李郎中进屋，李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脸着急地说：“李郎中，您来了，他又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牛顺看到他们进屋，用手拉了拉盖着腿的被子，把脸别向了一边。

　　李郎中坐在牛顺的旁边，拉起他的手准备为他诊脉，牛顺把手一抽说道：“李郎中，你不必费心了，反正我这辈子也站不起来了，成了废人一个，何必浪费你的时间和这药草。”

　　“既然你是我的病人，我就定当尽全力医治你，何来浪费这一说。”李郎中还是耐心和他说。

　　谁知牛顺依旧赌气：“治了这么长时间，喝了这么多的药，我还是站不起来，有什么用，倒不如死了算了！”

　　李郎中也失去了耐心，说道：“你天天自暴自弃，摔碗骂人，你这个样子，对得起你娘吗？可曾想过是谁在忍受这些。”

　　“又不是我让她忍受，我死了她倒还轻松些。”牛顺道。

　　站在一旁的李氏听见这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林大山也是眉头紧皱。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天天说这丧气话，你娘没有放弃你，我作为郎中没有放弃你，你怎么天天自暴自弃，算了算了，我不治了，你自生自灭吧。”李郎中起身欲走。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也是条保家卫国的好汉。”牛顺说。

　　“这不是还没死吗？你看看村东头的王婶，村口的沈大娘，隔壁的王婆婆，还有那些寡妇，他们的儿子、孙子、丈夫没一个回来的，她们好过吗？最起码你娘还能天天看见你，她们想自己的亲人时怎么办？也像你一样，摔碗？骂人？可他们的亲人能回来吗？牛顺啊，多想想你娘，人活着总会有希望。”李郎中的声音从激动到后面慢慢平静下来，能说的他已经都说了。

　　李氏在一旁只是落泪。

　　牛顺用手绞着盖在双腿的被子上的布，所有人都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李郎中，我还有希望吗？”

　　“只要你好好吃药，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保证，总会变好的。”李郎中说。

　　李氏拉着牛顺的手：“儿啊，你就听郎中的吧。”

　　牛顺默默伸出了手，李郎中重新为他诊脉。

　　“你看看你这几天郁闷的，现在不止有腿伤，肝气还郁结在胸了，我再给你抓几服药，这回一定要好好吃，听见了没有。”李郎中开完了药，取出银针为他做了针灸。

　　“药我等下让大山送过来，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煎。”走之前他嘱咐李氏道。“还有，把遮窗户的东西拿掉，每天多晒晒太阳。”

　　李氏连连道谢，要把一篮子鸡蛋塞给李郎中，李郎中拉着林大山赶紧跑了，这小老头，速度太挺快，李氏只好作罢。

　　林大山被他一拉，才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在牛顺家里，李郎中就发现林大山不对劲了，回去的路上更是魂不守舍，像陷入某种思绪无法自拔。

　　李郎中开口道：“大山啊，我在这里行医数十年，眼见着这些年伤残、重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我又无儿无女，要不，我把这一身的医术全部传授给你，以后啊，你来治病救人。”

　　林大山若有所思。“救人？”

　　“是啊，你给我挖药材的这段时间，我就知道你天赋过人，学东西又快，只要你愿意，我便倾囊相授。”

　　“只是......李郎中，我知道您会对我全无保留，可是，我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情要做。”林大山道。

　　“唉，何必总是执着于过去，你想好了再答复我。”李郎中拂袖而去，只留林大山一人在原地。

　　杨静思这几天起床就去去田里给桑树苗浇浇水，再除除玉米地里的草，除草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因为这段时间杂草总是长得很快。偶尔去近处的山上挖点野菜，摘点野果，早上的时光很好消磨。

　　这段时间收拾蚕房，杨静思也顺便重新打整了一番这个小院，西边是蚕房和厨房，中间隔着一口井。院子中间就是鹅卵石路，东边的空地被打整成了小菜园。围着小院子的篱笆，也被种上了林大山从山里挖回来的旱金莲，就等它长大顺着篱笆爬藤，到时候开出花朵，小院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每天回到家里，看着这小院从毫无生气到渐渐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杨静思开心得很，心里盘算着以后还要种西瓜，种葡萄，要把自己喜欢的水果都种上。

　　不在田里的时候就在家跟着奶奶一起做鞋垫，编竹篓，让村里刘树根带出去卖了赚点小钱，日子过得悠长又充实。

　　刘树根在南山村是跟唐二狗差不多的神人，唐二狗是包打听、消息王，刘树根是南山村及周边一带的流动商贩，经常往外面带回来一些神奇玩意儿，也会帮村民们把东西带出去卖。

　　他带东西也不收回扣，南山村民都很信任和喜欢他。

　　这天杨静思才把菜地的水浇了，顺便还捡了几个刚下的蛋，就听见刘树根在村子小路上的吆喝声。

　　奶奶做的鞋垫质量好，又规整，每次都能卖出去，这次刘树根亲自上门来收。“杨奶奶，最近我要去东边一趟，那边的有钱人好鞋子穿惯了，还稀罕我们这里的鞋垫呢，你最近做的我帮你拿去卖了？”

　　杨静思把最近做的东西收拾了给刘树根带上，临了问了一句：“刘大哥，你去东边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蚕种，就是那种黑色的，一粒一粒的。”

　　“这个东西我见过啊，但是听说卖的可不便宜，你要买吗？”刘树根在各个地方游走，自然是见多识广。

　　“是啊，我要买，虽然是不便宜，但是养好了能赚大钱呢。”杨静思说。

　　“好，那你准备好钱，下次我帮你带。”

　　“刘大哥，你觉得准备多少合适？”

　　“最少得50文钱吧。”

　　50文！这也太贵了吧，但杨静思还是咬咬牙回答说：“就辛苦刘大哥帮我打听着了，钱准备好后立马给你。”

　　距离今年第一批蚕种上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杨静思必须想办法搞到这50文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先是杨奶奶发热，症状一天比一天重，后面嗓子也哑了，还不停地咳嗽。紧接着，杨静思和杨二妞也开始有了症状，一家人除了林大山底子好抗住了，其他人统统病倒。

　　林大山叫来李郎中，郎中一看慌了，便问：“你们近来可是接触过外面的人？这是疫病的症状啊。”

　　李郎中赶忙从药箱取出白布系在了脸上当口罩，并让林大山也照做，然后嘱咐道：“在你们好之前，不能出这个院门，以防传染给村里的其他人。每天不仅要按时喝药，还要用艾草将家里的上上下下全都熏一遍。门口也要点苍术。”

　　“药我每天都会送来给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出门，还有你林大山，也不要出门，也要喝药。”李郎中补充道。

　　杨静思症状还轻些，就和林大山一起照顾奶奶和妹妹，没想到她俩快好了，杨静思却病重了。

　　这天杨静思刚把药喂给妹妹喝下，才从床边站起来，脚下一软，便晕了过去，手上的碗落地，林大山听见声音赶忙过来，双手抱起杨静思，要放到榻上。

　　虽然住在一个院子，林大山从未进过杨静思的屋子，只见这屋子也只有单单的一张床榻，除了一张爷爷自己做的小桌子，再也没有别的陈设了，只是桌上一个小小的土罐，插着几朵已经焉了的花。

　　杨静思嘴唇发白，浑身发烫，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不时翻动着身子，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林大山用毛巾一遍一遍地帮杨静思擦汗，就像当初她照顾他那样。

　　他把杨静思扶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给她喂药，然后用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后背，好让这苦涩的中药好下咽一些。

　　杨静思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嘴巴向下一撇，委屈地哭了起来，双手抱住了林大山，头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嘴里说着：“好苦，好苦，好冷，好冷。”

　　林大山喂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伸手抱住了杨静思。

　　夜深了，杨静思的呼吸声不再急促，身体也渐渐不烫了，反倒是林大山的心狂跳了一整夜，如果可以，他想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李郎中的药果然有效，全家人陆陆续续痊愈了。

　　杨之桃早就想来看他们了，可李郎中不让，让她别来添乱，之桃只每天默默为他们祈祷。

　　在李郎中同意后，之桃提着刚煮好的一锅鱼汤来了，这次一起的，还有他爹杨大田。

　　杨大田一进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杨奶奶面前，“儿子不孝，老娘生病都没能在身边照顾，儿子不孝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奶奶赶忙扶起她儿子，拉着他的手说：“儿啊，娘没事，没事。”

　　杨之桃立马把鱼汤端出来说：“这是爹一早去村边塘子里捕的鱼，你们快尝尝，可鲜了。”说着就拉众人坐下喝汤。

　　奶白色的鱼汤还冒着热气，鱼肉也是入口即化，搭配上春天的嫩竹笋，下肚后瞬间暖暖的，哪还有之前的寒气。

　　喝下这碗汤，这病才算是彻底好了。

　　杨之桃好奇地问：“你们一直在村里，哪有什么外人把这疫病带给你们啊？”

　　杨静思也疑惑呢，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啊，然后她拍了下脑袋：“不对，刘树根天天往外跑，会不会是他。”

　　杨静思心想，坏了，刘树根要是也生病了，那蚕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