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思》石溪子

6、第6章 重操旧业

　　大家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碗筷的拿碗筷，端菜的端菜，各司其职，饭菜很快上桌了。

　　因为物资匮乏，唯一的调料也只是几粒粗盐，但不妨碍菜的美味。鸡汤冒着热气，每人都舀一碗喝下，热汤下肚，胃里顿生温暖，有种浑身通畅、疲惫消除的感觉。红薯和鸡肉全都外焦里嫩，红薯酥脆的外皮里面包着软糯的果肉，外面还裹着鸡肉的香，跟之前吃的简直云泥之别，鸡肉煎的刚刚好，一点也不柴，夹着红薯的甜味，一口下去，满嘴鲜嫩。

　　大家都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有说有笑，只有林大山吃饭很快，也不说笑。他吃完也没立马离开饭桌，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家笑闹。

　　“大山，你怎么吃这么快？吃饱了没啊？”奶奶问。

　　“吃饱了奶奶，之前一直在外，习惯吃饭快了。”林大山对奶奶总是格外温柔和耐心。

　　“之前是之前，现在你就慢慢吃，一天烦恼的事啊、开心的事啊大家都互相说说，一家人吃饭就是要这样，饭才更香。”说着夹起一块鸡肉放在林大山的碗里。

　　林大山咀嚼着鸡肉，也咀嚼着奶奶的话。

　　“好，奶奶。”林大山说。

　　今天这顿饭吃的真叫一个满足。

　　“你洗碗。”

　　“你洗碗。”

　　“你洗碗”

　　杨家姐妹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在打闹着叫对方去洗碗。

　　“我不洗，大厨只做菜不洗碗。”之桃说。

　　“我削了红薯皮，我不洗。”二妞说。

　　“好好好，我贡献最少，我洗行了吧。”杨静思只好投降。

　　但最后还是一起动手笑闹着把碗洗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杨之桃一人回家不安全，杨静思和林大山就一起送她回家。

　　送完杨之桃，两人慢悠悠地散步回家，杨静思不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林大山也察觉了不对。

　　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似平日话多？”

　　杨静思这才回过神来，“没事，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干什么？之桃小小年纪厨艺了得，你也在李郎中那里每天挖草药，大家都有事情干，我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会写字，你心地善良，你聪明，你勇敢地对付马丙一伙人……你定能找到自己能干的事。”林大山一脸诚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杨静思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大山，眼睛有点湿润，他平时话那么少，现在为了安慰自己却也能憋出这么多话来，杨静思很感激他，这是被辞退后第一次得到肯定。

　　“谢谢你，大山。”杨静思说。

　　“这没什么。”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小框桑果子，递给杨静思，“吃点吧。”

　　杨静思拿过一个塞在嘴里，满满的甜味。

　　夜色里，林大山手拿小框，杨静思时不时地伸手去抓把桑葚塞在嘴里，两人并肩走着，小村庄一片寂静。

　　突然，“失业”、“桑葚”两个词像是击中了杨静思的脑袋。

　　自己以前是有工作的呀，只是这裁员裁得让杨静思自我怀疑了。

　　凉县以前的支柱产业就是蚕桑业，人人都知道苏杭地区的丝绸产业发达，殊不知凉县的蚕丝是被称为高原优质蚕丝的，因为特殊的地理条件，蚕丝的长度和韧性都优于传统蚕丝。以前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桑树、养蚕，然后将蚕茧做成丝织品售卖。后来因为工业污染和大棚泛滥带来的农药污染，蚕宝宝对桑叶的要求又极高，养蚕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蚕桑业的没落，应该算是凉县的遗憾。

　　现代虽然改了县名，但既然这里是古时候家乡的话，那土壤、气候都适宜种桑树养蚕，重点是这里没有环境污染，可以重操旧业啊！

　　杨静思豁然开朗，眉开眼笑地转向林大山：“我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

　　“干什么？”

　　“就是它。”杨静思高高举起一枚桑果。

　　林大山虽然不解，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杨静思蹦蹦跳跳，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刚刚好像听你嫌弃我以前话多？”这时也能跟林大山开玩笑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林大山说。

　　“你这个人怎么随时都一本正经啊，跟你开玩笑呢，松弛一些嘛。哈哈哈”

　　“……”

　　夜色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一个步伐轻快，不时蹦蹦跳跳，一个紧随其后，步伐稳健，打破了小村庄的寂静。

　　从想到重操旧业后，杨静思就一直在脑海里想这个事情，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现在是三月间，在田里种上桑树等雨季浇灌树苗就好成活了，田里桑树成活前，可先靠山上那几棵野桑树喂蚕。那几棵的叶子不像自己时代野桑树的叶子那么软和小，是能用来喂蚕的，现在要把一切准备好，才能赶上五月第一批蚕。

　　她想到两种种植桑树的方式，一种是砍几株山上的野桑树的枝，切成斜口直接扦插让它成长。另一种是采摘紫红色的成熟桑果，用黄泥水把籽搓洗出来，然后连着水一起浇到地里，让这些籽在地里发芽，到秋天就能长成一尺高的小树，她两种都要试试。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杨静思就起床了，她先是去看看自家的田地，发现原身之前翻好准备用来种玉米的土地正好可以用来种桑树，于是就背上背篓，带上砍刀上山了。

　　忙活了一早上，杨静思背着一篓野桑树的枝桠，提着一筐野桑果满载而归，路上还遇到采药回家的林大山。看着杨静思背着这背篓，林大山二话不说就去接来自己背着，杨静思砍了一早上桑枝实在疲惫就也没推辞。

　　“你砍这些树枝做什么？”林大山还是忍不住好奇发问了。“跟你昨晚说想做的事情有关吗？”

　　“嗯，这是桑树枝，我想种桑树、养蚕，我想养活奶奶和妹妹，我只会这个。”杨静思说。

　　“传闻嫘祖首创种桑养蚕、抽丝编绢的技艺，到今日早已发展成熟。前几个朝代，还有帝王亲耕，皇后采桑，以垂天下表示重视农业的做法。这些年因为……做生意……我也去过很多地方，知道一些地方丝织业的发展势头很好，但在这南山村，我好像从未见过有人种植。”林大山说了这么多，有些担心。

　　“没事，相信我，这里也是适合种桑养蚕的。”杨静思肯定地说。

　　“嗯，若是需要帮忙，你跟我说。”林大山从未怀疑过眼前这个女子想做的任何事。

　　“好。下午咱们就去田里种桑树！”杨静思说。

　　早饭吃的是杨静思在田边转的时候摘的灰灰菜。

　　吃完饭，杨静思就带着修剪好的桑树枝条，一盆包含着桑葚籽的黄泥水，还有林大山一起下地了。杨二妞从小就懂事，虽然才七八岁，但也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杨静思把桑树枝一棵一棵整齐的插在田里，然后把盆里的黄泥水搅匀，一瓢一瓢的泼在旁边几行垄上。

　　这里离河不远，林大山用挑的，杨静思用提的，把每一个坑都浇透了，杨二妞也不闲着，虽然小小身体力气不大，也提着桶跟在姐姐后面吃力地一趟一趟地提半桶水。

　　大汗一颗一颗的落在黄土里，几人齐心协力，最后一瓢水泼完，杨静思腰也直不起来，她转头看着这整整齐齐的沟壑，充满了踏实带来的成就感，是以前坐在办公室研究资料所没有的。

　　回家的路上，太阳正好落山，把半边天空照得黄灿灿的，三人的眼睛都被染成橙色，橙色又倒映着远山的绿色，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老长。

　　杨静思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田间看看桑树苗的情况，可喜的是，扦插的枝条有些已经长了新树叶，撒在地里的种子也发芽了，杨静思把长得不好的芽拔了，一个坑只留长得最好的一株。

　　旁边还有空田，杨静思还是按照原来的打算，种上了玉米。每天在田里劳作完，杨静思总会顺便带一些鹅卵石回家，不知不觉就已经积攒了一大堆。

　　现在住的院子虽然大，但都是每家自己用栅栏围起来的，那时也没水泥，院子都是原生态的土。起风的时候灰大，下雨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泥泞不堪，人可以忍受这种环境，但蚕宝宝娇嫩。

　　杨静思盘算着把院子西北边那间爷爷生前放工具的房子收拾出来养蚕，那里离院子东边的菜院子远，环境稍好一些，她用水把屋子里里外外冲了个遍，然后把带回来的鹅卵石一圈一圈的铺在房外，看上去干净多了。

　　接着把剩下的鹅卵石从家门口到院子口铺了一条路，用大的鹅卵石竖起来围了一个边，把小的鹅卵石铺在中间。

　　这几天大家看这杨静思在院子里倒腾，虽不理解，但都会在出门的时候给她带些石子回来，林大山带的最多，慢慢的这条小路就铺成了。

　　杨静思在鹅卵石路的两边铺了一些土，她之前看网上的视频说，绣球花好种，只要用带有芽点的枝条来扦插就能繁殖，她去之桃家寻了一些种上，小院慢慢更有生气了。

　　杨静思这几天从早忙到晚，田里转转，院子里弄弄，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这天，林大山刚要从李郎中的药铺出门去采药，李郎中在后面叫住了他。

　　“大山啊，今天就别去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