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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村西寡妇赵醒春,青天白日里就敢跟野男人胡来,事败,被村里人当场拿住,那男人越窗跑了,她则被村里人五花大绑带拖到玉带河边。

      村里人“苦”赵醒春久矣!众所周知,这狐狸精十几岁上就有了不洁名声,守寡后更是愈加浪荡,据传言,其与方圆十里的闲汉都有了首尾,并不比城里的“暗门子”干净!

      这妖精搅乱了村里的风气、带累了村里的名声,按理早该整治!可惜以往虽满大街风言风语,却并无确凿证据,如今既已被众人当场捉奸,再不严惩可就说不过去了。

      赵钱两姓的族长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聚在一处喁喁低语,商议沉塘大事,面色严肃而又沉重。

      尤其是赵家的族长赵安,阴郁着一张俊脸,拧紧的眉毛始终未见舒展。

      远处围观的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几人,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被几人的面色感染,也纷纷有了一种共参村内大事的错觉,虽内心激动如百爪挠心,面儿上却都端肃异常,不做高声亦不敢言笑。

      有孩童想要奔跑打闹,被父母一把抓住锢在怀里。

      赵醒春身穿暗青的棉布衣裳靠坐在老槐树底下,因适才遭人拖拽,衣裳有几处破损,好在不至于露皮露肉,也算老天替她留了几分薄面,不叫她赤条条来再赤条条去。

      她手脚捆了麻绳动弹不得,便微微抬起下巴斜睨着众人,被她视线扫过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因为心里有鬼还是对将死之人的畏惧。

      “钱三郎,前日我窗前那捧野菊可是你放的?”赵醒春的视线扫过一位高高瘦瘦的少年郎时,突然顿住,她嘴角噙了几分笑意,幽幽叹道:“花很美,谢谢你!”

      那少年郎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嘴里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赵会娥急忙将自家儿子往身后一拉,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大声反驳:“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谁曾送过花给你?你也配?”

      赵醒春低低一笑未做辩解,随即又将视线投到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刘郎中,我还欠你一副药钱,如今银钱不凑手。我死后,家中那只老羊便归了您吧!”

      刘郎中脸上一僵连忙摇头,“不值什么,不提也罢!”

      赵醒春又看向角落里的阿贵嫂,“阿贵嫂,你予我曾有一饭之恩,若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除了老羊,我家里还有只母鸡……”

      阿贵嫂红着眼圈打断她,“一碗稀粥而已,何至于记到今天?”默了默,又道:“若有来世,你切记做个好人吧!”

      好人?哈哈哈,好人?

      赵醒春失笑,如果一个人仅仅活着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那她还有多少精力去选择做个好人还是坏人?

      再者说,她一生虽短,但不偷不抢不曾害人性命,又能坏到哪里去?

      赵醒春的视线继续朝众人扫去,眼神里仅存的一丝温度已然冷却,渐渐变得轻慢起来。

      一年轻女子的目光与其相触,忙不迭收回视线,脚下暗暗挪动几步,想要躲到人群中去。

      赵醒春慢条斯理地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嗤嗤笑了:“钱翠兰,今儿这热闹你不该来凑,说到被沉塘,你该排在我前头!许是我在人间的气数够了,才白白给你挡了灾。但你也不用侥幸,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钱翠兰闻言,脸色登时一白,她不安地瞅了瞅左右,眼里蓄满泪水,堆在眶子里欲掉不掉,“今日是我不该来,念在你我一同长大的份上,我原本想着送你最后一程,你怎好如此辱我?”

      旁边一同站着的大姑娘小媳妇连忙出言安慰钱翠兰:

      “莫理她,我等皆知你的为人,岂是她能随便攀污的?”

      “她这是死前要拉垫背的呢,傻子才会信她!”

      微风夹着河里的水汽徐徐吹来,赵醒春任凭耳边的发丝粘在腮上,她弯了弯唇角,“多说无益,拭目以待吧。”

      “秀才公!”赵醒春不再搭理钱翠兰,而是邪笑着瞅向村里唯一的秀才赵德旺,“人皆道你文曲转世才高八斗,又道你品行端方德高望重,定不知你一副人皮之下藏了怎样的狼肺兽心!今儿既然当着大家的面,你便说说这些年你以铜板糖块做饵,亵渎了多少孩童?你敢说吗?哈哈哈哈……”

      尖厉的笑声几乎穿破赵德旺的脑皮,他本来正与族长几人讨论沉塘之事,万不想赵醒春竟突然将矛头对准他,还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

      赵德旺气得双眼赤红,羞愤欲死,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赵醒春,话都说不利索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此女不能饶,决计不能饶!”

      赵家年轻的族长赵安,隐晦地瞅了赵醒春一眼,这才上前将人扶住,温言劝解几句后,让人把赵德旺搀走了。

      “赵安!你也不必再装作一副端方君子模样,你与我被翻红浪时,可没现在这么……呜呜……”

      一个妇人赶紧上前捂了她的嘴,“临死了还敢瞎胡沁,也不怕下拔舌头地狱!”

      “无妨。”赵安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她怎么说吧。”

      这时候,突然又有一老妇越众上前,凑近几位老者身边低语了几句,昏花的老眼时不时往赵醒春身上打量几下。老者们频频点头,似是十分赞同老妇的话。

      围观之人都很好奇他们说了些什么,要知道,这老妇可是赵醒春的婶娘,她是不是在给自家侄女求情?但看着表情又不像。

      有耳朵好使的,倒是略略听到了几个字眼,什么“瞎眼”啦、“堵嘴”啦,又什么“阎王”啦、“告状”啦,可惜这些字眼好像联系不到一处,让人猜不出里面的意思。

      众人遂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刻钟后,赵安肃着脸上前,双手抬起朝下压了压。

      挺拔的腰身,俊秀的姿容,把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衬得极具张力。

      村民们发出的声响渐渐低了下去,年轻妇人们羞红了脸,却只敢偷偷看他。

      只听他沉声说道:“今有贱妇赵醒春,丑事爆发仍不知悔改,死到临头尚攀咬他人。妇德不修、行事不羁、信口雌黄、谎话连篇。我赵氏一族耻于与此贱妇为伍,故夺其两代姓氏,其父母坟茔即刻挪出赵家祖坟,弃之荒野。

      另,此贱妇罪孽滔天,实不配轮回转生,更不配向阎王告苦,为表我赵氏揩污之决心,惩恶之态度,其沉塘前需受铁钉入眼,糟糠灌嘴,乱发覆脸之辱。望赵家众女皆以此女为鉴,切记本分做人!”

      掷地有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在所有人的心上,胆子小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铁钉入眼?糟糠灌嘴?乱发覆脸?听起来就好可怕!

      赵醒春闻言怒目圆睁,“赵安,你这背义忘德的小人!你辱我杀我也便罢了,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自当另算!可我父母在世时曾助你良多,若无他二人施以援手,你安有命在?你怎可如此对待他们!”

      赵安面无怍色、一身坦然,他冰冷的眼神无情地滑过赵醒春,又嫌弃地迅速收回,“后人无德,先人遭殃,本是应有之义!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哈哈哈……可我的今日,又是拜谁所赐?是你们!一直都是你们!”赵醒春不甘地挣扎道,嗓子几乎喊破音。

      赵安抬头瞅了瞅日头的高度,对几位老者问道:“各位长辈,时辰已到,是否送她上路?”

      老者们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沉重地点点头,“送走吧!这等腌臜贱妇,何必多留她一时片刻?”

      赵醒春却仍想着替亡父声张,她目眦欲裂道:“我父在世时行医济世,救过你们多少条贱命?减免过多少人的诊费药钱?你们根本没有心!都是混蛋!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混蛋,不得好死……”

      赵安紧绷着面色,拍了拍手掌,就见四五壮汉上前将赵醒春团团围住。

      “动手吧!”赵安淡淡吩咐道。

      下一刻,“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惊起飞鸟一片。

      众人连忙细看,只见赵醒春雪白的小脸儿上汩汩流下两道血痕,从眼窝一直到下颌,触目惊心!

      这就是以钉入眼吗?

      “看见了吗?妇人不贞,便是此等下场!”一青年男子掐了掐身边之人的胳膊,面带得色地低声说道,“你躲什么?好好看着,都记在心里,以后才好知道如何为人妻室。”

      旁边之人正是男子的新婚妻子,初来乍到不久,便目睹了一场“沉塘”大戏!

      她吓得嘴唇发白,嗫嚅了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只好惊惶地点点头。

      “我以我血起誓,死后定然化身怨鬼,叫你们永无宁日……”

      “还愣着做什么?”一老者焦急道,“不赶紧把她的嘴堵上,还等什么呢?”

      壮汉们赶紧按着赵醒春往她嘴里塞糟糠,甚至还有泥土和草叶,很快,原本秀美的脸蛋就被塞得扭曲变形。

      俄而,满头青丝也被扯散,全部披到脸上。

      好好一个正当桃李年华的女子,转眼就成了恶鬼模样!

      最后,钱姓的老族长越众而出,用颤颤巍巍地声音大声宣布道:

      “无耻罪妇赵醒春,入我钱氏门五年,本当延续赵钱两姓之好,然其为人浮浪,言行不矩,又于生育无功,于孝赡无义,于妇道失守,辱没家风、玷污门楣,今经钱赵两家共同商议,将此罪妇沉塘示众,以儆效尤,已正风气!”

      语毕,立即就有四五妇女大声应和:“说得好!此等贱妇就该沉塘!”

      她们自认是这件事里的苦主——家里男人说不得就跟她赵醒春有些首尾,要不然怎会替她挑水、锄地、修墙……

      喊完后,几人各个泪洒当场,委屈得几乎到了六月飞雪的地步。

      其他村民互相瞅了瞅,也赶紧疾呼“沉塘”二字,池塘边一时间群情激愤、声势震天。

      “下塘!”钱氏老族长吩咐道。

      赵安目光晦涩地瞅了赵醒春一眼,又朝着大汉们默默地点了点头,几人便拖拽着赵醒春便池塘走去。

      赵醒春出于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可是随即便不再动弹。

      几十步的距离,眨眼便到。

      “噗通!”壮汉们毫不犹豫地将赵醒春投入水里。

      水面登时炸起巨大的水花,大的小的波纹一层层推出去,又被一层层推回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没了动静。

      大汉朝赵安等人伸出手,“赵兄弟、钱大叔,这脏活儿咱们已经替你们做了!那提前说的好处?”

      虽是赵钱两族共同商讨决定的事情,官府也不便插手过问,但村民都不愿亲自动手沾染晦气——看个热闹还是可以的,故而赵安特意找了镇上的游侠儿来做这件事,并允了五两银子的好处。

      赵安递过一块银锭子,“今日之事,有劳各位,只是村丑不宜外扬,还请各位遵照约定,莫要外传。”

      那大汉嘿嘿一笑:“好说好说,弟兄们必会守口如瓶……”

      正说着,天上的云突然就把太阳遮了,整个林子蓦然一暗。

      紧接着,狂风呼号,雷声大作,闪电一道接一道炸在上空,周边的树木被风卷得剧烈摆动,池塘里的水荡起巨大的浪花。

      就,真的很诡异!刚才明明响晴响晴的天!

      在场众人心里毛毛愣愣的,当下也不敢久留,一个个迎着风往家跑。怒号的风声混合着剧烈的心跳,就像阴间来的催命咒!

      一名小童紧紧拽住母亲的手,奶声奶气道:“娘,我听到刚才的姨姨在哭。”

      众人心里一惊。

      那母亲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小儿胡言,各位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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