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盛夏》忆楠栀

16、Chapter15·新年快乐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梨市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冷的一个夜晚。天空清澈如洗，寒星点点，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城市里弥漫着辞旧迎新的氛围，街道两旁挂起了红灯笼，窗户上贴满了剪纸窗花，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宋沅站在自家阳台上，望着远处偶尔升起的烟花，心中却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寂寥。这是她在梨市度过的第二个新年，虽然已经比刚转学时适应了许多，但节日的氛围总是让她格外思念那些在不同城市度过新年的往昔。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江旭发来的消息：“在做什么？要不要出来放仙女棒？我买多了。”
　　宋沅的心跳莫名加速。仙女棒？她想起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手持烟花，火花四溅却不会爆炸，安全又梦幻。自从城市禁放烟花爆竹后，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了。
　　“现在？”她回复，不确定是否合适。
　　“就在你家附近的小公园，很多人都在那里放。”江旭很快回复，“穿暖和点。”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宋沅既惊喜又犹豫。新年夜与男生单独外出？母亲会同意吗？但内心深处，她渴望打破常规，渴望与江旭共享这个特别的时刻。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竟然爽快地同意了：“江旭是个好孩子，去吧，注意安全，别太晚回来。”
　　宋沅穿上最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戴上毛线帽，全副武装地出了门。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她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小公园离她家只有十分钟路程。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旭站在一棵光秃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正望着天空等待。
　　“新年快乐！”看到宋沅，江旭露出温暖的笑容，递给她一盒仙女棒，“差点以为你要错过今年的最后一场烟花了。”
　　宋沅接过仙女棒，注意到江旭的鼻子冻得微微发红，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你来了很久吗？”
　　“刚到的，”他轻松地说，但呼出的白气透露了真相，“来吧，我带了打火机。”

　　公园里确实有不少人，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或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手持烟花，小小的火花在夜色中闪烁，像落入人间的星星。
　　他们找到一块相对安静的空地。江旭小心地点燃第一支仙女棒，火花瞬间迸发出来，金色的光芒在他手中跳跃，照亮了他的笑脸。
　　“给你的，”他将燃烧的仙女棒递给宋沅，“许个新年愿望吧，据说在新年交替时用仙女棒许愿特别灵验。”
　　宋沅接过那根发光的小棒，感受着它传来的微弱热量。火花在她手中噼啪作响，划破夜空，留下转瞬即逝的光轨。
　　“该你了，”江旭又点燃一支，这次为自己，“让我们同时许愿。”
　　两人并肩站立，手中的仙女棒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光弧。宋沅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愿新的一年，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愿有勇气面对所有变化。”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江旭正看着她，眼中映着烟花的闪光，格外明亮。
　　“许了什么愿？”他好奇地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宋沅神秘地笑笑，“你呢？”
　　“我的愿望是...”江旭故意拉长声音，“希望你的一年愿望都能实现。”
　　这个回答让宋沅心头一暖，脸颊微微发烫，幸好夜色和寒冷为她做了掩护。

　　他们一支接一支地点燃仙女棒，小小的火花在冬夜中绽放又熄灭。每支仙女棒的寿命都很短暂，只有几十秒的绚烂，但一支接一支，仿佛延续着某种魔法。
　　“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仙女棒吗？”江旭突然问，手中又一支火花绽放。
　　宋沅摇头。
　　“因为它们不像大型烟花那样壮观耀眼，但更加亲近和真实。”他轻声说，“你能感受到它的温度，看到每一颗火花的轨迹，虽然短暂，却更加真切。”
　　这个比喻莫名触动了宋沅。她看着手中正在燃烧的仙女棒，确实，这种近距离的美，虽然转瞬即逝，却比远处天空绽放的大型烟花更加令人心动。

　　寒风中，宋沅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江旭注意到后，自然地站到风向的方向，为她挡住部分寒风。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宋沅感到一阵温暖，不只是身体上的。
　　“谢谢。”她轻声说。
　　“应该的，”江旭微笑，“不能让我的仙女棒伙伴冻着了。”

　　时间在火花明灭间流逝。他们聊起过去的一年，分享着记忆深刻的瞬间——开学初的陌生与期待，运动会上的坚持与鼓励，补习班的意外相遇，祈愿树下的真诚许愿，误解时期的困惑与和解，以及无数个平凡却珍贵的日常时刻。
　　“没想到一年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宋沅感慨道，手中又一支仙女棒即将燃尽。
　　“更没想到的是，我们能一起经历这么多。”江旭接着说，语气变得柔和。
　　最后一支仙女棒点燃了。江旭提议：“这次让我们一起握住它，迎接新年吧。”

　　宋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两人各执一端，共同握着那支发光的仙女棒。火花在他们之间迸发，光芒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庞。
　　通过那根细长的金属棒，宋沅能感受到江旭手传来的轻微震动，仿佛电流般传到她的指尖，再蔓延到全身。这种接触比直接的握手更加微妙，更加令人心跳加速。

　　远处，城市钟楼开始敲响新年钟声。一下，两下...人们开始倒数：“十、九、八...”
　　“新年快乐！”当第十二声钟声敲响时，整个公园爆发出欢呼声。更多的烟花在远处天空绽放，将夜空点缀得五彩斑斓。
　　就在这一刻，江旭轻轻握住了宋沅的手：“新年快乐，宋沅。愿新的一年带给你所有你值得拥有的美好。”
　　宋沅感到自己的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奇妙的平静与喜悦。“新年快乐，江旭。愿你的所有愿望也都能实现。”

　　他们的手在寒风中紧紧相握，透过手套，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喧嚣都远去，世界上只剩下两人和漫天繁星。
　　“冷了吗？”江旭轻声问，却没有松开手。
　　“有一点，”宋沅诚实地说，但补充道，“不过没关系。”
　　江旭于是解开自己的围巾，小心地分一半围在宋沅的脖子上。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气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宋沅既惊喜又感动。她抬头看向江旭，发现他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认真。
　　“宋沅，”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远处的烟花声淹没，“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宋沅的心跳加速，既期待又害怕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
　　“我很感激这一年能遇见你，认识你，”江旭继续说，语气真诚而柔和，“你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完整。”
　　这番话简单却深刻，直击宋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感到眼眶微微发热，不知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感动。

　　“我也是，”她轻声回应，“你让这个城市变成了我的家。”
　　远处，新年的烟花仍在不断绽放，将夜空点亮又暗下，仿佛在为他们的话语伴舞。手中的仙女棒早已熄灭，但那份温暖却持续存在着。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步伐缓慢，仿佛都想延长这个特别的夜晚。围巾仍然共享着，连接着两人，抵御着冬夜的寒冷。
　　走到宋沅家楼下，分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因烟花的闪光而晃动。
　　“谢谢你今晚出来，”江旭说，语气中带着不舍，“这是我度过的最好的新年夜。”
　　“我也是，”宋沅真诚地回应，“谢谢你的仙女棒和...一切。”
　　通常的告别时刻，他们会有一个简单的拥抱。但今晚，两人似乎都在犹豫，都在等待什么。
　　最终，江旭向前一步，轻轻拥抱了宋沅。但这个拥抱与以往不同，更加紧密，更加持久，更加...意味深长。
　　“新的一年，请多指教。”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也是。”宋沅回应，声音轻微颤抖。

　　回到家中，宋沅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尚未平息的烟花。手中仿佛还残留着仙女棒的触感，颈间还缠绕着共享围巾的温暖，耳边还回响着那句“让我的生活更加完整”。
　　她意识到，今晚不仅仅是新年的开始，更是某种情感的确认和升华。那些模糊的好感，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难以言喻的期待，都在仙女棒的光芒下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轻轻敲门进来：“玩得开心吗？”
　　宋沅转身，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非常开心。最好的新年夜。”
　　母亲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说：“热水准备好了，洗个澡暖暖身子吧。”
　　睡前，宋沅在日记本上写下：“有时候，一些看似简单的时刻，却能照亮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就像仙女棒，虽然微小短暂，却足以在黑暗中指引方向，温暖手心。”
　　她合上日记，关掉台灯。远处偶尔还有烟花的闪光透过窗帘，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宋沅不再困惑于自己的情感，也不再害怕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她知道，有些连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有些温暖足以抵御一切寒冷。
　　而这一切，始于一个寒冷冬夜里小小的仙女棒，和两颗慢慢靠近的心。
　　在那个新年之夜，宋沅仿佛听到了爱情悄然绽放的声音——不是轰隆巨响，而是如同雪花飘落，静谧却必然地改变着情感的风景。
　　最好的部分在于，这种变化是相互的。有一个人，通过共享的围巾和真诚的话语，让她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温度；而她，通过接纳的勇气和回应的真诚，让这段关系有了新的可能。
　　新的一年，因为这个夜晚而有了更加明亮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