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号病区》起羽71

69、七医

　　接下来的几天，这两个人各忙各的。
　　两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保鲜膜，清透地能看清对方的一点一滴，隔着这层膜，也可以轻而易举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可是，就是戳不破。
　　但刑海棠可不领情，戳不破，那他就要用自己的体温把这东西给完完全全融化掉。
　　虽然按道理来说，两个人现在都没有全职的工作，但是时断川还是为了处理七医最后的事情而不断出门在外，所以刑海棠就在家里趁着他不在，开始慢慢悠悠研究厨艺，给他惊喜。这就让时断川几乎一日三餐，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会被抓回家品尝千变万化的美食。
　　时断川感受到真切幸福的同时，内心竟然还有一丝的害羞，他不由觉得刑海棠这样会不会有些儿委屈自己了，因为他一个洒脱的男人真的不像是喜欢倒腾这些的人，一个身处顶尖的设计师现在要天天在厨房里揉面剥虾。
　　而刑海棠却只是告诉他，他非常乐意并喜欢为自己的爱人做饭，这种快乐与你吃下爱人做的饭菜是一样对等的幸福。
　　时断川笑了开，说那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切磋切磋厨艺。
　　有一次两人吃完晚饭，刑海棠又拉着他到湖边散步、散心。
　　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今天的天虽然也比较冷，但无风，很静谧。
　　柳树在路灯之上高高地挺拔着，可它的枯叶却落地，被路灯照得惨白。
　　“断川，你都没有和我说过你最近七医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刑海棠语气里夹杂着很明显的撒娇与委屈。
　　时断川一愣，然后又立马用柔缓的语气开口：“你想知道啊？那我可以慢慢和你说。”
　　结果刑海棠一直没说话，直直望向夜色中那条望不到头的小路，想看穿它的尽头。
　　两人周遭的气氛太过于凝固了。
　　刑海棠想好，开口道：“时断川，那你打算要把这件事情的真相瞒我一辈子吗？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和我说的话，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会这样，说放弃就放弃的。”他转过头望向时断川，眼眸闪动，像是星星。
　　时断川心沉了一下，然后又强撑一笑，“海棠啊，你是真了解我呀。”他向前走了两步，让刑海棠消失在自己的身后，“还没有好好告诉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害怕你为我操心、鸣不平嘛，还有也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刑海棠面露心疼，大跨步迈了过去，用力牵起他的手，“我没在怪你，反而是我，你工作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却手足无措。”
　　时断川笑笑，反握住他，“那我和你好好说说吧，这样我们俩心里都能舒服些。”
　　“好。”
　　然后时断川就把整件事情条理清晰地一一和刑海棠说了明了。
　　听完，虽然刑海棠本来已经猜出来个十有八九，但是还是很难过，沉默了好久来消化。
　　时断川与他十指相扣，慢慢摩挲着他的皮肤与手关节的凸起和凹陷，无声安抚着他。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刑海棠的声音有些颤抖。
　　时断川轻轻摇头，又慢慢开玩笑道：“怎么了？难道我不是总裁就不喜欢我了？”
　　“才！不！是！”刑海棠一跺脚，手从时断川背后锤了他一拳。
　　其实力度并不大，因为刑海棠舍不得。但是时断川还是装作吃痛的模样，弯腰护着自己跑向前去，又转身与刑海棠对视，两人这时都停下来了脚步。
　　刑海棠恰恰好好站在了路灯下，光照得他眼眶里的泪光更加得嚣张。
　　时断川看见他这样，不由得愣住，又走过去与刑海棠面对面靠得十分近。
　　刑海棠害羞要撇过头，却又被时断川捏住下巴，正了过来。
　　时断川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细细为他擦着泪，“这几天，整天哭，体重都掉了不少吧。”然后刮了刮他的鼻头后，就松了手。
　　刑海棠这时又不乐意了，倏地伸手紧握住时断川的手腕，另一只手又环住他的腰，让他贴上自己，接着就猛地亲上了他的唇瓣，离开时还轻咬了一口，“那你可得好好给我补补了，毕竟都是为你而哭的。”
　　时断川也半开玩笑着，推开他，到他的身旁，“那回去慢慢再补偿你吧。”
　　两人又安静走了一路，刑海棠脑子里一直在转悠转悠，到底怎样才能帮到时断川呢，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他也在所不惜。
　　于是，他开口：“断川啊，我想再查查这件事，可以吗？”
　　“好，海棠，你是自由的。”
　　其实时断川心底早已明白这件事是无解的，也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他也知道，刑海棠当初一对自己起了疑心，要想去调查真相，那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刑海棠只是慢慢引着自己开口，给自己接受和释怀出口的缓冲时间。
　　他知道，刑海棠很尊重他，所以他现在也一定要尊重刑海棠的执着。
　　但时断川又有点儿害怕刑海棠去干什么傻事，于是补充道：“海棠啊，这有些东西它不属于你了，那就让它走吧，强留是没有用的，就让它奔向更好的属于自己的未来吧。七医没有我，在时定龙的领导下或许真的不是坏事，至少不会再有什么人想欺负它就欺负了……”
　　“所以当年你也是那么想我，然后抛下我的吗？”刑海棠突然开口，转头与他对视，两人纷纷都停下脚步。
　　“海……海棠。”时断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拆穿弄得惊愕不已。
　　“时断川，你真的自以为是。七医要是没有你，那还能是七医吗？你真的舍的得吗？在时定龙那些人的眼里七医就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一幢无情的大厦。那你呢？在你心里难道也是吗？你别自欺欺人了，七医在你眼里何止是你那么多年攒下来的心血与权利啊，”说着刑海棠到了时断川身前去，与他对视，手指在他的心脏处，“还是你唯一诞生的思想。”
　　是啊，七医。
　　《黄帝内经》里记载了中医的六大医术，分别为：砭术、针术、灸术、药术、按跷术、导引术。
　　而七医，是时断川想寻找的第七类，心理上的。
　　这不仅仅是对他而言，更是对当代的人来说。
　　国家发展，社会进步，人们身体健康成长有了前所未有的保障；但是，在时代快速往前时，太多人都难以挤得上最后的末班车，挤上去的要遭受人挤人的窒息，没挤上的也要被落在漫漫黑夜长河中感受恐慌。
　　而艺术欣赏、设计穿搭，就是在这极端里可以给自己保留的喘息空间。
　　见时断川一直不语，刑海棠又用自己的手带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上，“断川，我也是一样，你是不是总是觉得我没有遇见你更好，可是如果我真的没有你，那么我的灵魂就永远残缺，永远不会完整，是因为你的出现，才构成了现在饱满的我。”
　　时断川愣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被放在刑海棠的心脏前，似乎感受得到它的跳动。
　　他有一阵止不住的恍惚迷离感，他和刑海棠现在真的好好在一起了，十一年啊，太不容易了。
　　他之前在十八岁选择离开了他，是希望刑海棠能有属于自己更好的生活，而现在的他再次靠近了刑海棠，是希望给他完成一份没有遗憾的爱。
　　可是没想到，这在刑海棠的心里何止是爱，更是他早已经把自己深深地揉进了他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