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起跑线》蜃阁百叶窗

6、第 6 章

　　说起来这还是陆泉月第一次到万宁这个学校，平时接送万宁上下学的都是杭叔，而且万宁虽说淘气，但其实并没闯过什么大祸，以这个学校的背景和各个学生的家庭背景，一般也不会有严重到要请家长的问题。
　　所以在听到万崇在电话里说这个事的时候，陆泉月还是难以置信的。
　　陆泉月一路直达教务处，一进门就看到了在一帮罚站的学生里面的万岳，万岳刚和他对上视线，立刻就移开视线转过头去，表情看着很心虚。
　　陆泉月走到老师跟前，问到底是怎么个事。
　　老师让他坐旁边椅子上，然后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们能不能让万岳转到别的的学校？”
　　这提的太突然了，陆泉月不可能同意，“为什么？”
　　“主要是，他在这边的学校也没法融入群体吧。”老师给陆泉月倒了一杯茶，“要是他没办法适应这边的环境，我觉得还是让他换个环境，这样对孩子来说会更好。”
　　陆泉月心中充满疑惑，他看向万岳问道：“是这样吗？”
　　万岳没说话，只是看向了旁边陪着一起罚站的那群人，那群人见状，连忙一张口就是告状：“看我们干什么，又不是我们要他考试作弊的，是他自己要给我们作弊！”
　　“什么作弊？”陆泉月更搞不清楚情况了，“不是，能不能一件事一件事地给我说？”
　　老师叹了一口气，拿出几张纸条来给陆泉月，“这是我从他们几个的身上搜到的，而且他们后面几道大题的答题思路是一样的，可以确定就是从这里抄的。”
　　老师说着指了指刚刚告状的那群人，陆泉月又问：“这跟万岳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纸条就是他给我们的！”那群人嚷嚷道。
　　陆泉月觉得万岳实在没有做这种事的动机，一来风险太大，二来对他也没有好处，他刚来不久，跟这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好到会为了给他们作弊而冒险。
　　“是你给他们的纸条？”陆泉月向万岳晃晃手里的纸条。
　　“是我。”这次万岳倒是干脆地承认。
　　“为什么？”陆泉月追问。
　　“……我看不惯，就给他们递了纸条，然后向老师举报了他们。”
　　这句话每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AI拼接的逻辑美感，陆泉月先向老师确认：“是他举报的？”
　　老师点头：“是他。”
　　一般人会前脚刚帮人作弊，后脚就举报吗？陆泉月想不通，换做是他的话，他只会在设计钓鱼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为了进一步弄清楚，陆泉月又问万岳：“你刚说你看不惯什么？”
　　“……我看不惯他们逍遥法外，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作弊了，这不是第一次。”
　　“你瞎说什么？”那群人一听就急了，“我们这次不过是觉得小考试不用太认真，才和你们买了答案，凭什么说我们以前也作弊？我们的成绩一直都是自己考的！”
　　老师问万岳：“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万岳沉默不语，那群人一看就知道他拿不出证据，继续争辩道：“老师，他这一看就是要拉我们下水！我们以前的成绩能有什么问题，你都教书这么久了能不清楚吗？倒是他！以前一直都跟家教学，刚转学来才几天成绩就这么好，谁知道是不是作弊的！贼喊捉贼！”
　　“行了行了，别这么大声。”这群人吵得陆泉月头疼，他转向老师说，“照这情况看，不管是谁负主要责任，他们和人买了答案都是板上钉钉的吧？你没把他们的家长也叫来？”
　　老师摇摇头：“本来是打算都不叫家长的，这种事留在学校内解决就行了，但是万岳的同班同学觉得他损害了班级的声誉，想让他离开那个班，但其他班也没有愿意收他的，我就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哼，看到没，连他同班同学都看不惯他！”那群人嘲笑道。
　　这件事的发展超出陆泉月的预料，而且蹊跷的地方太多，陆泉月觉得万岳肯定还有什么瞒着他没说。
　　就在陆泉月思考该怎么做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老师让门外的人进来，但是那个人却迟迟没进来。陆泉月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胖子扒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脸上写满欲哭无泪。
　　“贾戍茂，怎么不进来？”老师点他名，“你有什么事？”
　　万岳和那群人一见到他，脸色都变得不对劲了。
　　“我……我是来……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一句话。
　　万岳还算淡定的，那群人当中几个则是直接跳起来了，“你来干什么？不要忘了你爸还欠着我们的钱，等我们回去了再跟你算账，现在别来捣乱！”
　　陆泉月直觉觉得这个小胖子和这件事有瓜葛，便下定主意，对老师说道：“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万岳拿不出证明他们作弊的证据，但是他们也拿不出自己没作弊的证据，对吧。”
　　“喂，你凭什么和我们要证据！”
　　老师点头，“确实是这样，你想怎么做？”
　　“反正作弊是确实发生了的，成绩肯定要取消，他们也都得重考吧，到时候看成绩不就好了？依靠作弊的人成绩不会好的，成绩好的学生偶尔犯个错也不是不能放一马。”
　　老师犹豫着说：“那……还让这孩子回去那个班里读书吗？”
　　“为什么不？”
　　看陆泉月态度这么坚决，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那几个学生面面相觑，陆泉月也没再搭理他们，拉起万岳就走，经过小胖子的时候用下巴点了点他，“你也过来。”
　　贾戍茂指指自己：“我？”
　　“对，你。”
　　陆泉月带着他们走到楼下，走到一个没人的阴凉处，抱着双臂一边打量他俩一边问道：“你们认识？”
　　贾戍茂看了眼万岳，万岳想了想说：“算是？”
　　陆泉月问贾戍茂：“你刚刚去办公室是想干什么？”
　　“我……”贾戍茂咬唇，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是来自首的，我不能让岳哥来给我顶罪……”
　　“自首？你做了什么？”陆泉月说。
　　“是我给他们卖答案的，是我给他们作弊，和岳哥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爸爸欠了他们家的钱，他们说只要我能帮他们作弊，他们就可以不让我爸还钱……”
　　贾戍茂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万岳却不吃他这一套：“你来自首又不能把我捞出去，反正他们都已经和我杠上了，要是他们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又怎么办？”
　　“那你自己要是被他们针对上了，也没关系吗？”
　　“是啊，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偏偏你选择了这一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家庭背景比他们好，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拿你没办法？”陆泉月很严肃地对万岳说，虽然语气很轻，但万岳还是被他凌厉的眼神剐得说不出话。
　　“还有你，”陆泉月又转过来对贾戍茂说，“既然你都知道了他们做的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我……”突然被这样当面质问，贾戍茂有些懵，“可是我爸的债……”
　　“我就直说了吧，不可能。”陆泉月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以什么样的方式，既然都已经欠钱了，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会放过让别人还钱的机会，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儿子的一句话就轻易放过，世界上哪有老子听儿子话的。”
　　“可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要是我不帮他的话……”
　　“你爸说了让你帮他还？”
　　贾戍茂神色黯淡地摇摇头。
　　“那你掺和什么热闹？你这样冲动行事，等东窗事发了才是真的害了他，信不信要是让他们家长知道了，一定会说是你带坏了他们，把锅全扣你头上？”
　　贾戍茂听到这些才显得畏惧起来，“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们，也没有人愿意帮我，他们都叫我死肥猪，就算看见我被欺负，他们也只会笑话我……”
　　贾戍茂越说越心酸，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万岳看着他哭成这个样子，联想到这件事里同学对他的那些态度，心底里对这所学校的厌恶又多加深了一分。
　　“所以你才更应该要报复回去，不是吗？”
　　陆泉月想不通了，心理辅导这种事本应该由老师来做，可现在偏偏反而是他在这里开导学生，不过看他哭成这样，陆泉月也没法放任不管，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来开导。
　　“就算他们都不帮你又能怎么样，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你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成绩好了老师学校都会偏向你，你忍着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然后变本加厉。你不会以为，如果真的受不了了，转学就会变得更好吧？”
　　贾戍茂看了一眼万岳，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对他们来说，看着别人开心玩耍，自己却没有朋友，真的是很难受的事情。
　　“是啊，要是能转学，大家家境都一样，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多看不起我的人了。”贾戍茂说，“就算是像岳哥这样的家庭，私生子也会成为别人的话柄……”
　　“你在说什么，什么私生子，”陆泉月赶紧打断他，“ 我就说了，如果你还保留这种心态，不管去哪里都没法真正融入的，交朋友还要看家境这种思想要不得，他们脑子有病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也跟着脑子有病就真没救了。”
　　“啊，岳哥不是私生子吗？”贾戍茂小心翼翼地问，又悄悄瞄了眼万岳。
　　这孩子都听了个啥，陆泉月感觉自己说了那么一大串都白说了。“当然不是，而且不管是不是，都不影响他就是他。”
　　“听着，”陆泉月觉得自己得再说得重些，“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考试，其他的别管。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犯法的事，在不犯法的前提下你们也别惯着他们，该反击反击该无视无视，别管别人怎么看，给我停止从垃圾堆里找朋友。”
　　尽管陆泉月全程是对着贾戍茂说的，但他用的是“你们”，万岳也默默地听完了他的话。
　　陆泉月教训完这两个孩子，就让他们回去上课，他自己也要回去上班了。
　　陆泉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贾戍茂，“等等，你刚刚为什么说万岳是私生子？”
　　“啊，学校里都在传啊……”
　　“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贾戍茂挠头说。
　　看陆泉月还在思索，贾戍茂问：“怎么了？”
　　陆泉月回过神来，朝他摆摆手：“没事，回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