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枫非离

1、一

　　湘村位于湘桂境内，四面皆山，只一条河通向外界。这条河缓缓流过村落，绕过几座山之后逐渐变得凶险，河流湍急，漩涡无数，偏偏那段河滩又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百年来每年命丧在这河里的冤死鬼不下几十个。河上仅有一名渡船的船夫，人称老船。老船从十来岁就在这河上撑船，现已年过花甲，十年前一个傍晚，他撑船撑了一天，正打算收篙回家，却瞥见水面上漂来个物件。老船在这河上过了几十年，河里漂过不少东西，熟透了掉下来的果子也有，蛀的不成样子的树枝也有，泡烂了的动物尸体也有，大都是从山里边儿顺着河水流过来的。这次的却是个竹篮，老船用篙把篮子勾过来，一瞧，里面竟睡了个胖娃娃！娃娃被新绣的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吃饱了，睡得正香，白白胖胖的极是可爱，老船在被子里翻了翻，翻出个红字布条儿，上面绣着娃娃的生辰八字。敢情是个弃婴。老船心善，虽觉得孩子的来历有些蹊跷，却不忍心看着娃娃淹死在河里，干脆捡回家，认了做儿子。进村找些热心的媳妇大嫂，时不时讨些米汤，就这么把娃娃拉扯了大，还取了个名字，叫仙道。

　　湘村四面环山，村里的人就靠着山过活，山脚下的土地尚且算是肥沃，也能种些粮食蔬菜，村里的男人们白天上山打些野物，女人们就在家收拾田地，照顾家禽和牲口，偶尔也进山，寻找些野果。外面的货郎两个月来一次村子，卖给村民们盐，布匹，针线，药物，还有女人们爱的胭脂水粉，换来野味和皮毛。据说，湘村的祖先们，是战乱时逃出来的一队壮丁，在山里迷路了几天几夜，不知道怎么找到这片土地，就住下了，又把家眷也想法儿弄进来，扎下了根。湘村的村民祖祖辈辈在这连绵不绝的山里生活了几百年，只有一条祖训：西面有一座山，却是不能进的。

　　“为什么呢？”
　　赤木晴子吮着指头，软软嫩嫩地问。
　　清田信长骄傲地扫了一眼周围蹲着的一群小孩，故意顿了顿，拉长了声调：“不告诉你们。”
　　晴子的小脸顿时失望地低了下来，樱木花道不屑一顾地啐了一口：“呸！跟屁虫，不知道还装！”
　　“你说谁是跟屁虫？！”清田跳了起来，挥着拳头冲樱木揍过去。
　　樱木抹把鼻涕利落迎战：“跟屁虫！整天跟在牧的屁股后头！”他比清田小一岁，被压在下面，脏兮兮的小脸挣扎着从对方的臂弯伸出来，“跟屁虫！跟屁虫！”
　　别的孩子哄一下都笑了，也跟着喊：“跟屁虫，跟屁虫~”
　　晴子害怕地看着两个男孩儿在地上滚成一团，嘤嘤嘤嘤地哭了：“嗯嗯……樱、樱木哥哥……呜呜、 呜……”一边哭一边打嗝。
　　一个小身影从村头走了过来，樱木瞥见立马大喊：“流川——流川！过来帮忙揍这小子！”
　　流川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问樱木：“凭啥要我帮你？”
　　樱木使着吃奶的力气把清田的胳膊按着，代价就是忍受对方的狂踢，喊：“你昨天不是说以后跟我一伙儿的吗？”
　　“忘记了。”
　　樱木气得要命，昨天明明答应说把糖分给他一半就加入自己这边的。
　　流川看了看他们，说：“没事我走了。”
　　“哎别走！！”樱木气喘吁吁地说，“我把剩下的糖也给你！”
　　流川慢吞吞地走近，蹲下来问樱木：“要我按住他吗？”
　　清田破口大骂：“流川你这个臭王八，鼻涕虫——呜呜、呜呜！！”流川拿一把土拍在他脸上。清田顿时涕泪交加，唔唔说不出话来。
　　突然两个大掌拍下来，一人一下，樱木被扇的眼冒金星，手脚不知不觉松开，回过神发现已经被拎在半空，对面赤木刚宪的脸对他怒目而视。
　　晴子怯生生地拉着赤木的衣角，仰起头：“哥哥……”
　　旁边牧也把清田拎在一边教训。清田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沙子和土，刚开口怒骂一句“流川樱木你们两个王八蛋——唔!”就被揍了。
　　流川站在一边，企图装作路过的样子继续路过，彩子已经一手把他扯了回去：“不许走！就知道少不了你。”

　　最后三个小孩一起罚站，不许吃晚饭。
　　晚饭时分别家的孩子都回去了，他们仨却站在村口大树下面，眼巴巴看着一家一家在屋里点上了油灯，晕黄的光透过窗户纸照出饭菜的影子。饭香味儿飘了出来，三个人的肚子同时“咕噜”了一下。
　　流川斜着眼看看樱木，推了他一把：“糖呢？”
　　樱木吸吸鼻涕，得意地说：“早没了，刚才我是骗你的。”
　　“……”
　　“啊！！！死流川，臭乌龟，搞暗算！！！”

　　“流川哥哥，樱木哥哥。”晴子一扭一扭地跑过来，手里拎着装野果的篮子。掀开盖着的布，里面藏了四个馒头。“喏，给你们吃~~”
　　“好晴子~！！”樱木大喜过望，蹲下来拿起一个就大嚼。
　　清田眼馋地看着三个人蹲着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也给我吃点行不？”
　　樱木含糊不清地堵了回去：“跟屁虫，还吹牛，不给！”
　　清田反驳：“我才没吹牛！”
　　“那你说说，为啥不能进西头的那座山？”
　　清田犹豫了一下，蹲下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说了，你们可别告诉别人。
　　“那座山里，有狐狸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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