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望》墨也清

3、初见

　　姜宁情况稳定下后就被接到了周家。

　　夫妻两一个在政府部门当领导，一个在警察局里当局长，生活条件还是很好的。

　　姜宁每天住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甚至每天都会来一帮人询问她装修房间的意愿。

　　虽然她现在的房间原先是客房，可五脏六腑俱全，她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每天不是坐在飘窗前发呆，就是对着电视机胡思乱想，整个人都暗沉下去，全然没有什么生气。

　　秦念都要打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她却一天天好起来。

　　脸上偶尔也有些笑影，虽然不多，但好歹看起来好了不少。

　　只有姜宁自己知道，那些情绪还在，只是被她藏起来了。秦阿姨对她这么好，她总要回馈些什么。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期间周奕回家过一次，但二人还没怎么打招呼他就被同学叫走了，说是研究题型。

　　高三时间紧张，两三个周才放假都是常态，姜宁也就没什么几乎了解这个新哥哥。

　　这天，秦阿姨有急会要开，大清早就走了。等姜宁起床的时候只看到饭桌上的便利贴和早饭。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他们都很忙，在家吃饭的时候也少，但每次都会给她准备好饭菜。

　　今天预科班休假，家里又一个人没有，姜宁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视机前，漫无目的地调换着频道。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划过了大半边天，已经下午了，还是没有他们要回来的迹象。

　　姜宁眼神放空发呆，却瞥到了快装满的垃圾桶，思索一瞬，决定去倒垃圾。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帮秦阿姨她们干点活。

　　她收集完每个房间的垃圾后，推门下楼，一气呵成，却忘记了拿上门口玄关的钥匙。

　　等她回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错误。

　　……

　　就说人不能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出门。

　　这下倒好，她被关在楼道里了。

　　七月末的天气燥热，从窗子里吹进来的风也夹着热浪。

　　姜宁感觉头有些晕晕的，就蹲在门前，把头埋在膝盖间，祈求一点薄弱的凉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宁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头也胀疼得厉害。

　　再这样下去准要中暑。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身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宁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俊俏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体恤，正低头注视着她。

　　“你是周叔叔家刚来的那个妹妹？”

　　少年声音轻柔，像是往春日的湖面上丢出一颗石子，荡起的一圈圈涟漪。

　　姜宁有些不知所措，点点头。

　　面前人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五官立体深邃，带着些许攻击性。

　　她听秦念说隔壁家有个哥哥，叫沈逾，跟她一般大，也被市一中录取了。她没见过，甚至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但看如今这幅情景，估计说的就是他了。

　　“没带钥匙？”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处境，开口问道。

　　“嗯……”姜宁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一副尴尬模样，倒真是有些难为情。

　　沈逾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家的门。

　　“先过来吧。”

　　姜宁想站起身，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天本来就热，蹲太久了，中暑和低血糖一块找上来，她有些招架不住。

　　沈逾站在门口，看着她在原地没动，微微蹙了蹙眉，他疑惑，这小姑娘怎么还别扭上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二人第一次见面，女孩子家脸皮薄也是正常的。

　　刚打算出声提醒，他就发现了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不能是中暑了吧。

　　这么想着，他急忙上前，在她面前蹲下。

　　“你怎么了？”沈逾担忧地看她，伸出手，打算搀着她站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姜宁强撑着睁开眼看他，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肩膀的前一刻，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沈逾条件反射抱住了她的身子，这才防止她的脑袋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夏天穿的少，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怀里女孩的体温，有点烫人。

　　他的大脑空了一瞬。刚刚踏进青春期的少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触碰女孩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难以言说。

　　不管怎样，两人在这里抱着总归是不合适，他就揽住姜宁的腰将她移到了自家沙发上。

　　松开手，指尖还残余着女孩的体温。

　　烧水，找药，敷毛巾……

　　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得闲给周奕打电话。

　　市一中是允许学生带手机的，为了方便和家里人联系。只是多数时间收起来统一管理，休息的时候再分下去。

　　电话响了没几声，被挂断。

　　沈逾皱了皱眉，再次拨过去，又被挂断。

　　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了周奕的信息。

　　周：？

　　沈：在干嘛。

　　周：找老师问题，不方便接。

　　沈：你妹晕了，在家门口。

　　对面沉默了，沈逾刚打算再发些什么，周奕的电话就来了。

　　“什么情况，怎么晕了？”电话里传来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满是焦急。

　　“不知道，可能是中暑了。我看她那样子估计是忘拿钥匙了，就先把她带回我家里了。”

　　“我妈呢？”

　　“不知道，上班去了吧。”

　　“那阿姨在吗？”

　　“不在，她飞云南了，回不来。”沈逾答道。

　　程华在A大美院里当教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平日里基本都窝在家里搞创作，但也经常带着学生全国到处去写生。

　　“周奕，你在那窸窸窣窣干什么呢，题做出来没有？”电话里传来一个女老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周奕的道歉声。

　　“我这边真的忙，小宁交给你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沈逾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电话就被周奕挂断了，回应他的只有一串嘟嘟声。

　　“啧。”

　　沈逾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沙发上的小姑娘。

　　风扇呼呼地转着，姜宁脸上的红晕基本消下去了，嘴唇也有了些血色，看上去比先前好了不少。

　　过了没多久，她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清晰的面容。

　　此时的沈逾正在给她换新的湿毛巾，眉眼都柔下来，散去了五官天然的攻击力。

　　见她醒来，沈逾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递给她一个小塑料瓶。

　　“藿香正气水，喝了吧。”

　　姜宁的脑袋还是不太清醒，懵懵地看着他。

　　沈逾又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怎么了？”

　　她立刻接过来，脸上晕出一片绯红。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在楼道里晕倒，还被一个陌生男性抱进屋子，怎么想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逾半靠着沙发背，看着她喝下药水：“我给周奕打过电话了，他让你在这里先呆着，等叔叔阿姨回家了再说。”

　　姜宁喝药的手顿住了，秦念早上留的便利贴好像是说她要开会来着，时间不短，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开口。

　　“有问题吗？”沈逾发觉她的异样，出声询问。

　　“秦阿姨说她今天回不来……”

　　“周叔呢？”

　　“他在忙总局的案子，最近在局里住。”

　　“……”

　　其实沈逾早就能想到，以这夫妻两的忙碌程度，家里十天半月没人都不是什么新奇事。

　　“没事，我家还有一间客房，收拾出来你先住着。”

　　“啊？我……”

　　“你没带钥匙总不能在楼道里凑合吧，周奕知道了非弄死我。”

　　“谢谢……哥哥。”她不记得眼前少年叫什么名字，只好这么喊。

　　沈逾听到她的声音，迟疑一瞬。

　　“不用叫哥哥。”

　　“啊？”

　　“我叫沈逾，喊我名字就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别的意思，喊哥哥总感觉怪怪的，我也没比你大多少。”

　　“哦。”

　　他生日在二月初，姜宁在五月末，本来就没差很多。

　　沈逾去客房给她收拾屋子了。他们家一般没有什么客人，客房被程华当成了储藏室来用，一般放些她的画作。

　　他们家的格局和周家差不太多，姜宁也没有太不自在。

　　只是在看到沈逾搬出来的一幅幅画像后，有些出神。

　　画里基本上全是人物画像，单人的，双人的都有，能猜出画中人是程华和沈叔叔。

　　画里的女子身着碎花连衣裙，攀着男人的手臂，脸上洋溢的是幸福。

　　沈逾看着这些画，轻轻擦拭去画框上的灰尘，然后小心放下。

　　姜宁看着他的动作，心想，如果沈叔叔还在的话，他们将会是多幸福的三口之家。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由得涌起一阵哀痛。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眼眶里没来由地蓄满泪水。她不想让沈逾看到，就微微转过身，用手挡住眼，无声流泪。